那场战争最后以宁昌国胜利宣告结束,阎生带领的那支小队中活下来的人成功在昭阳城请到了援兵。陆卓惨死、云梯昏迷,云啸悲愤交加,见援兵前来宁昌国将士重振士气,一举击溃敌军。青离的几名将领死的死,被俘的被俘,青离储君却浅浅一笑说了句:“无聊。”就消失了……
一月过去,云梯自从醒来时常发呆,她刚恢复清醒时迫不及待地抓着父亲肩膀追问陆卓的情况,云啸不忍掩面说道:“陆卓已经安葬了。”
云梯像泄了气的皮球倒卧在榻。
后来她听闻阎生也遇难身亡……这一路她只交了两个知心朋友,一个因她而死,一个不幸遇难,原来战争是这样残酷,以前她不懂父亲为什么每次打完仗身上都带有厚重的沉闷感,如今终得知只有亲身经历了方才明白。战争真的会夺走一个人的幸福,云梯觉得之前那种想要保护一切、担忧天下的心情真是幼稚,她像是一个被丝线缠绕的木偶,过去的种种皆是在追逐朝廷画下的宏伟蓝图。
从前活泼的女儿变得沉闷,云啸十分心疼,他终究是没保护好妻女,一个在千里之外受苦,一个在战场上艰辛。
云啸面目慈祥:“梯儿,你许久不曾活动了,出来走走吧。”
“不了。”云梯闷闷说道。
云啸不想为难她,只能放轻了声音说:“大军已修整一月有余,是时候回去了,你确定不去贤侄的墓前拜一拜吗?”
云梯心中有些触动,她一直不愿意面对陆卓的死亡,也从未到逝去的将士墓前看过,如今要走了……心中无数痛苦喷涌出来,良久云梯才说声:“好。”
大军休整完毕,营中哀嚎的声音消失殆尽。战争刚胜利那会儿,所有人虽然面上喜悦,但心中实则伤感。青离这次一败涂地,可宁昌也没好到哪去,不少兄弟都死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的弟兄也伤势惨重,有的血痕满身、有的开膛破肚。
云梯看士兵们已经在准备拔营了,许久未走动,她深吸一口清气做好了面临新危机的准备。
云啸拉着她上马骑往一片树林,这里堆起大大小小的土包,死去的将士们就埋在这里,云梯满怀敬意地向战士们跪拜。
看着陆卓和阎生的墓碑,云梯眼中含泪,阎生这人平时聒噪得很,总是一副喋喋不休的模样,若是没有牺牲他应该会继续过自己逍遥自在的生活吧……
陆卓……他一直是那么成熟又稳重,对谁都彬彬有礼、温柔和煦,却也什么事都放在心里,比起表达他更擅长行动。云梯对他的心情很复杂,想起陆卓在战场上对她真诚热忱的保护,她便愧疚不已。若说对他这个人没有一点心动是不可能的,如今却只剩抱歉。
她在墓前洒过一碗烈酒又重重三拜,头低了许久她才起身:“拜也拜过了,父亲我们走吧。”
云啸有些意外:“你不再多陪陪他们吗?”
云梯释怀一笑:“多留无意,回都后还有许多艰险等着我们呢。”
“你……”云啸惊叹地看着女儿。
大军拔营已毕,众人浩浩荡荡收鼓还都,临行前云啸告别了硕城的百姓,万民相送、泪眼汪汪,百姓皆心怀不舍。
其实云梯快速振作起来,完全是因为今早一封密信,硕城战捷的消息传回都城十余天也未见君王流露大喜,反而了了称赞就罢。夫子怕云啸功高震主,万一让皇帝效仿旧事就不好了,特以此信告诫云啸晚些回城。
早上手下的人传信时云将军并不在,云梯便接了下来,没想到是这般噩耗,她不愿意相信皇上会做这种事,可陆卓的话反复在耳侧重复。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谕旨,圣上命云啸带领大军尽快回都,总归躲也躲不掉,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云梯乘在马背看向雄伟的城门,从前这座都城有太多美好的回忆让她恋恋不舍,现在看起来却更像繁华市井的泡影,实则里面深不可测。
大部分军队在城外驻扎,只有几个比较重要的将领上朝复命,云夫人本想去城门口为夫君接风洗尘,可如今形势紧张,她只能坐在云府等夫君和女儿归来。
进了城便不能再随意策马,几辆马车停在路旁等众人换乘,云啸暗中对云梯说:“你先回家,没事不要出门。”
云梯不同意,说道:“不行父亲,我要和你一起。”
云啸呵斥道:“听话!回家去,你娘还在家里等你,你快回去向她报个平安。”
提到母亲云梯的态度软了下来,自己一溜烟就跑了谁也没打招呼,想必母亲也是担心至极,是该回去见见娘亲。
她看着父亲担忧地说:“那我和母亲等你回来。”
云啸点点头说:“去吧。”
云梯跟着家仆从小路回府,还没到家门就见母亲在府邸前来回踱步,她小跑上前激动地喊道:“娘!”
云夫人见了云梯眼眶立刻泛红,“梯儿,我的孩子,这些日子你没受苦吧,可让娘担心坏了。”云夫人拉着女儿左看右看。
云梯高兴地在云夫人面前转了一圈,“您看,我好着呢!倒是娘你一个人在都城,辛苦你了。”云梯又紧紧抱着云夫人说道。
云夫人拍拍她的背,“傻孩子,你和你爹没事就行,娘在这富庶之地有什么辛苦的。”
娘俩问长问短地进了家门,而云啸那边情况就不怎么好了。
云梯走后,云啸便坐上马车,一路上都是相迎的百姓呼声甚高,不是送瓜果蔬菜就是大声赞扬的,云啸看着这样的场景有些感动,转念一想又暗自叹气。
殿外的内侍向大公公禀告云啸等人已到,大公公贴耳向皇帝诉说,皇帝点头,大公公便扯着嗓子喊:“宣!云啸众人进殿!”
从云啸一众人踏进朝堂开始,殿内的气压就如寒冬一般,没有喜悦的氛围,没有笑脸相迎,有的只是严肃和冰冷。
云啸身为第一主将自然优先述职,他将此次战争前后说了个遍,也没见殿堂上那人说一句。
最后身着黄袍那人说:“此战虽胜,可我军也伤亡惨重,朕心中难有喜悦之情啊,云将军你可有话要说。”
群臣倒吸一口气,听皇上这话是要怪罪?这场战争本来就力量悬殊,能胜已经是奇迹,皇帝这么说不就是要难为云啸,与云啸交好的臣子不禁忧心,而与云啸对立的一派则暗自窃喜。
“是臣无能,未能带着宁昌国的好儿郎平安归来。”云啸立即撩开衣摆跪下。
任相那一派几个机灵的立刻接话。
“此战伤亡确实惨烈,如何安慰死者家人恐怕又是一笔大开销。”
“唉,以往云大将军可都是骁勇善战的,要说以少胜多也不是没有,怎么此次落差如此之大,莫不是没有用心?”
云啸眉头紧紧一锁,但始终没有反驳。
云啸几位好友也是盛怒不已,这几人和皇帝一唱一和的摆明了是要治云啸个什么罪,他们为人臣子说什么也无用,弄不好还会牵连到自己,于是敢怒不敢言的。
“云将军如今暮年,不比年轻时了,此战虽然牺牲惨烈,可终究是守住了我们宁昌国的大门,那些牺牲的战士们为国捐躯是我们宁昌永远的骄傲。”这群人逼得紧,没办法了夫子只能如此说道。
皇帝听完两派说辞,最终拿定主意:“如此说来,云爱卿此次功过相抵,不罚不赏。各位将领也都辛苦了,朕会派人给予相应的赏赐,没事便退朝吧。”
群下之臣无人异议,大公公便又扯着嗓子喊道:“退朝!”
出了殿堂便有为云啸不公的将领小声嘟囔道:“呸,什么功过相抵,皇上这是摆明了要为难云将军,如此处事,以后还有哪个将军敢如此为国拼命。”
云啸听罢立刻呵斥道:“闭嘴!这还在宫里呢,不要命了吗。”
那名将领领训,不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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