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日薄西山,两人方才回到云衣楼。
回程路上,杨泠澈始终情绪低落,一语不发。花晚莲不去逼迫什么,无论杨泠澈作何想,他料他都无法拒绝,能先将人绑在身边,其他都不那么重要。
花晚莲陪着杨泠澈,难得沉默着走到客房门前,抬手轻轻拂过他的鬓发,帮他夹到耳后,顺势摸了摸耳朵:“明天见。”
杨泠澈的手按在门上正要推开,被他这个动作惹得一僵,耳朵立刻红了,勉强笑笑,“嗯”了一声,逃也似的进了房间。
花晚莲看着他略显仓皇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转身去找夏璇。还没走多远,就在走廊上遇到了正从外面回来的夏璇。
夏璇挑了挑眉,两步跨近搭他肩膀:“这是去我那儿?”
花晚莲学他挑眉:“怎么,不欢迎?”
夏璇咧嘴笑道:“岂敢、岂敢。只不过听说大少爷带着杨小姐出门去了,还以为暂时无暇来理睬小人。”
花晚莲诚恳道:“放心,大少爷总是会分出一点闲暇来理睬夏紫使的。”
一路逗着趣,正到了夏璇房外,夏璇倒退进门内,欠身道:“多谢大少爷拨冗相陪,不胜感激。”
佟瑛坐在屋里,已整齐换回了自个儿衣衫,正闭目养神。闻声掀开眼帘瞧他们,那眼神明显是说:你们又在玩什么。
夏璇笑嘻嘻地,过去硬要挤着他坐,一边对花晚莲道:“方才跑了一趟绣坊,金老板当场找出了图纸开始动手补制。可图案到底复杂,日夜不休地赶工,也要大概七八天才能完成。届时我会亲自去取回来,希望这几天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花晚莲颔首:“谢了,辛苦你,多给金老板些报酬。”
佟瑛被夏璇挤得没办法,一边不耐烦地推他,一边仍让出位置给他坐,先开口道:“何必客气。你心情不错的样子。”
“什么都瞒不过你。”花晚莲笑道,“因为我有个新请求,要拜托两位哥哥。”
夏璇停下闹佟瑛的动作,也看向花晚莲,一脸不寒而栗:“别,这么郑重其事,感觉不是什么好事啊。”
“那你错了,是绝对的喜事。”花晚莲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在那片桃花林中间盖一座房子。”
佟瑛和夏璇对视一眼,佟瑛道:“你的意思该不会是……”
夏璇接道:“你的婚房吗?”
花晚莲笑容优雅:“我在等二位恭喜我。”
佟瑛和夏璇都露出古怪神色。
夏璇谨慎问道:“大少爷,您是准备乘人之危?”
花晚莲无所谓道:“我只求绑住他多一刻也好。至于他会做什么,甚至喜不喜欢我,我都可以不在意。”
佟瑛眸光微动,问道:“你不怕他事后一走了之?”
花晚莲有一瞬失神:“只能赌……赌他不会对我那么绝情。”
佟瑛忽然笑了:“我认为他不会的。”
夏璇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低头挠挠佟瑛的下巴:“这种粗活还是我去办吧。”
佟瑛抓下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两人同声对花晚莲道:“恭喜。”
※
窗户洞开,银光铺地,杨泠澈靠在窗边,就着月色下酒。
他不明白,突如其来的求亲是怎么回事。
早先那个眼神让他以为花晚莲已经对自己有所怀疑,但若果真如此,又为何要求亲?
不,从根本而言,他为何要求亲?
他原以为,花晚莲去沐易水阁提亲是怀有什么目的,但是在云衣楼呆了这么久,也未见他有动作;他曾经努力想拉近“杨泠浓”和花晚莲的距离,让亲事成真,却也无甚成效,无法解释为那人是突然对“自己”有意。
和“红棠”、“白莲”都有过婚约的男人,自己也真是天底下绝无仅有了。
杨泠澈自嘲地想,提壶一饮而尽。
※
花晚莲对待“杨泠澈”一贯亲密而自制,对待“杨泠浓”则温和而礼貌,因而杨泠澈并没有真正体会过他强势而蛮横的一面。
和“杨泠澈”重逢又“分别”的日子里,他常常在夜晚独坐月下,懊恼当时为什么不尽力留下对方。突如其来的碰面让他没有来得及调整心情,瞬间立地回到五年前的自己,忘记了顺着他以外的选择。到得他走后,才慢慢取回了神智,却已追悔莫及。
每天面对“杨泠浓”那神似的容貌,更加剧了这种情绪,有时候心里发狠,无法忍耐地想找遍天涯海角把人抓回来,从此重重禁锢锁在自己身边。
但这终究只是一厢情愿。
也曾试图遗忘这份或许将在某年某月某日终结于一纸大红请柬的荒唐心思,然而一颗心已经被完完整整地交出去了。他素性不是一个多情之人,这一生一次的托付,又哪里由他舍弃得掉。
就只能视而不见,只能自欺欺人。
所以,当他发现杨泠澈就在身边,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让彼此关系更进一步,他根本不在乎他的身份、不在乎他的目的、不在乎他会有何作为,只求利用这关系动摇他,让他对自己多少能生出些和自己相同的情意。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五年前让自己深深着迷的那个人,才是他最真实的样貌。
他吩咐花轻菡去筹备正式的聘礼,却并不公布婚事,终究希望等到那人恢复身份,仍能把两个名字写在一处。
※
杨泠澈万不敢料到,自己会有被花晚莲如此亲昵而强硬地对待的一天。
每一刻空闲都被花晚莲用来两人独处,不仅三餐共进,午后也要在花园中备上茶点,拉着杨泠澈享受春日暖阳。
呆得久了,当年那份相伴的惬意逐渐复苏,不需要任何刻意的交谈,仅仅静静地各自看书写字,在彼此触手可及的地方,就是千金不换。
花晚莲爱极这样的时光,杨泠澈又怎么会不喜欢。
只不过,花晚莲的碰触也变得频繁而亲昵,从人前毫不避讳地牵手,到人后轻软地环抱,有些微逾矩,可又是年轻未婚夫妻理所应当的甜蜜。杨泠澈无法,只得听其摆布,从初时的惊慌担忧,变得习惯茫然。
杨泠澈艰难生存至今,对如此幻梦般的生活却在梦中也未曾敢生妄念。
或许……初到云衣楼时,有过一丝痴望,也早已烟消云散了。因而现在抓在手里,只觉得哀伤而讽刺,甚至折磨煎熬,连一分一毫也不敢放纵自己沉溺。
可敌不过时光甘美至斯。
当夜深人静,独坐黑暗中,努力掩耳障目的巨大苦楚便会将他吞噬,浑身骨骼都抗拒着光阴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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