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只见奚梦纯双眼煞红,眸中的清澈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浑浊,她的头一度一度偏转至宋之韫藏身之处……
公玉卿一行人很快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瞿景沅正欲出手压制住她,恍惚间瞟见谢淮舟看自己的眼神,似乎在告知他不要插手,他脑弯一转,不敢再想……
“退后!”谢淮舟在奚梦纯暴起之际惊呼一句,行云宗众人早有防备,迅速退至一边,没被伤到。
……而躲在檀柱后的宋之韫茫然不知,雾里看花,一团红雾穿刺过她的胸腔。
周围噤若寒蝉。
宋之韫倒地之后,奚梦纯也平静下来,跪在地上,她先前早已被剑阵消磨殆尽,方才的暴起不过也是死前的回光返照罢了……
她将自己这短暂一生告知他人,心中怨气也渐渐化为乌有,最中身体随着晨风零雨,散在世间,不久后便要轮回转世了。
既成事实,已接近寅时,晨光熹微,天地间落了一场微雨,是要把赵府的怨恨都化为露珠,蕴含在池塘中的水芝红衣……
……
施笉笉时刻在观察自己二师兄,一眼看穿他与谢淮舟的把戏……
宋之韫死了,没人会可怜,还会认为少了一个累赘,反正是红昭门遗孤,狗彘不若。
“谢前辈,她……怎么交代?”谢听妍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到了,她犹豫不决开口询问……
谢淮舟若无其事,轻飘飘回应一句:“交代什么?我早就说过了,她要参与,我不负责。”
其实大家心里都是这般想的,谢淮舟带了个头而已。
“姓宋的历练是不听指挥,不慎牺牲,寻块好地埋了罢。”施笉笉说完率先上前查看遗体。
其余人跟上她的步伐……
……
白骨高于太行雪,血飞进作汾流紫。
江亦姝没有去看热闹,那人她多看一眼,胃里都翻江倒海……
谢淮舟同她一样,站在原地。
良久,他身侧传来一句——
“我与诗婴,是他们的镜像。”
江亦姝心中五味杂陈,看完奚梦纯的故事,她颇为感触。
“何故道出此言?”谢淮舟尚未理解江亦姝的话意。
江亦姝望向地上横摆的尸体,不明意味……
“她不已经死了?就别计较了。”谢淮舟对她会心一笑。
两人站在远处,前边儿围观尸体的弟子没有注意,谢淮舟轻声道:“此刻出发,我帮你圆过去。”
江亦姝点点头,转身“走砂踏雪”而去。
……
若说她与罗诗婴是他们的镜像,那宋之韫便是赵美伊。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
……
——青鸣山,芊雪殿。
荷花娇欲语,愁杀荡舟人。
罗诗婴盘腿坐在小舟之中,小舟停驻在荷塘之上,这是她前阵子闲来无事,自己修葺的一个小池塘。
池塘占地不大,顶多有半个芊雪殿的大小,塘中的荷叶与白湘莲一瞧就是人工手种栽培的……
她闭眼小憩,上半身缓缓倒在舟楫上,开始回想那一日,她与江亦姝的争执,也不知自己那日是怎么回事,没了以往对小姝的迁就,亦失去了耐性,对江亦姝就如同对凌霄一般铁石心肠……
……
凌霄待在藤栩殿中,天还未转凉,也穿好了鞋履,尚未光脚踏地,却无端打了个喷嚏……
难不成,是三徒弟在问候自己?
倏忽之间,一瓣白莲卷着莹莹灵光飘入他的视线中。
凌霄起身,拇指与食指相抵,捏住那片花瓣,带着清幽绵长的莲香,一道不属于自身的灵力攥入他的指尖。
……是莲瓣主人邀他小塘一叙。
……
“来了。”罗诗婴依旧坐在小舟上。
凌霄环视四周,想不到短短数日,罗诗婴的大殿前便多了一道光景,他笑着问:“不给我沏壶茶?”
罗诗婴不及凌霄防备,纤纤玉手没入一汪池水,飞速扬起,欲想着溅上凌霄一身。
不料对方身上没沾上几滴,自己袖口全湿了,池水混着泥土与荷叶的味道,难以形容……
“怎么不喝?”罗诗婴揶揄道。
凌霄:“你喝我就喝。”
罗诗婴故作姿态拧了拧眉,她语气上调,像是在推辞,“嗯……”
随即又在身后搞小动作——
“客人先喝!”
这次凌霄脸上也被溅上了……
圆滚滚的水珠从他高挺的鼻梁滑下,恋恋不舍停留在鼻尖。
他抬手擦过,瞥见罗诗婴一脸“奸笑”,无奈又滑稽……
“你叫我来陪你打水仗?”
罗诗婴:“嗯……也可以打泥仗。”
凌霄白了她一眼,“我有洁癖。”
罗诗婴:“不重要。”
凌霄不愿再与她过多废话,他以为罗诗婴叫他来是要谈正事,不曾想是过来陪她打水仗……他索性切入正题——
“那江亦姝重不重要。”
果不其然,一提到江亦姝,罗诗婴的脸色就变了,她这次拧眉比上前一次可不一样,这次添了一丝严肃,“这和姝儿有什么关系?”
“她在外历练,你一点都不担心?”
凌霄认为,这可不是从前的罗诗婴,绝对换了个人……看来心境突破失败对她的影响太大了,倘若突破成功,岂非无情程度更深?
罗诗婴轻笑,“那你怎么不担心担心小卿?”
“……”凌霄失语,他顿了很久,才回了句,“那不一样。”
他实在忍不了舟上那人的调侃,正经道:
“你不怕江亦姝为了你上似风山?即便她不知情,此次陪同历练的可是淮舟……你猜他会不会为了自己多年好友去牺牲一个泛泛之交的弟子?”
罗诗婴沉默了。
确实有这种可能……并且可能系数极高。
凌霄继续道:“似风山上的‘酸模’一物,可助渡劫之人重塑心境,或许可保你突破‘无心’境界。”
“所以,她已经清楚我如今的处境了么。”
罗诗婴拉过船橹,徐徐靠岸,池面荡起一圈圈涟漪。
她总算舍得离开小舟,坐在岸边。
凌霄不习惯一直垂头与人讲话,又不愿坐在沾满稀泥的石头上,只得退到干净的地段,蹲下.身……
罗诗婴此时已无心再去嗤笑他的洁癖了,自顾自地说:“即便淮舟不指使她去做,早晚有一天,她也会为了我而冒这个风险……”
“你收了个好徒弟。”凌霄诚心感慨。
罗诗婴没应他这一句,双眸注视着池中心唯一一朵白湘莲,出淤泥而不染。
这也是她对凌霄传音的那一朵,那花的一瓣花瓣折了……
……
微风忽起吹莲叶,青玉盘中泻水银。
凉风袭过池面,白湘莲的花瓣又被摧残了……
白湘莲,尖端为淡红紫色,中部为极淡粉紫色,基部为淡黄色。
几片饱满的花瓣被吹落,浮在水镜上。
凌霄见此情景,询问罗诗婴:“你这池子没用灵力供着?”
他记得青鸣山的十三里栀子林一年四季都是盛开的,可面前这片新挖的小池,却脆弱易折……
“总是用灵力养花有什么意思,我只想欣赏荷花在夏季盛开的模样。”罗诗婴又探出手没入水面之下。
凌霄见状急忙起身后退,怕罗诗婴又要恶作剧……
“你看那朵花,像不像姝儿?”
……
整个绿池中,只有白湘莲一枝独秀。
凌霄未开口,又听身前那人轻声细语:“我很喜欢。”
他怎么觉得这话别有深意?……
凌霄:“话已带到,本座要回去补觉了……”
偌大的芊雪殿只剩罗诗婴一人,连守门弟子在江亦姝下山历练那日,请去了其他殿。
——“你收了个好徒弟。”
她在心里反复琢磨,细嚼慢咽这句话,沉思良晌,唇角缓缓牵起……
“恐怕她早就没把我当师尊了……”
……
——铃伤镇,赵府。
众人准备将宋之韫的尸身随意找块荒地埋了,并统一向衰竭颓败的红昭门门主谢濗圆个谎……
一名弟子扛起宋之韫的半个肩膀,一道金光闪烁,只见那只手从指尖开始迅速化为金粉,直到整个肩头都转化为金灿灿的流光,溢散在空中……
“这还能变异……”
那弟子火速甩开了宋之韫的身子,尸体重重栽倒在地上,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整个尸身“嘭——”一声,肉.体消失,只在悬空地面七寸左右留下一个金色方章,不到两秒便散去了……
“……”
“是金印!”瞿景沅惊声。
渡神于他人,那人便失去了生命,是一具行尸走肉的傀儡。
傀儡死后,会显现金印,化为乌有。而操控傀儡之人,也会受到反噬……
此术名为渡神术,可操纵人的心智,剥夺他行动的权利。
魔界棂兮门最擅长此术,门内每人入门时便要在手腕上烙上金印,各自的金印图纹都有细小的差别,这样好辨认渡神人与他所渡神的对象。
而方才宋之韫的金印图纹,貌似是一颗栗子?
……
“你们可有看清金印的纹案?”谢淮舟问道,这一点事关重大。
“圆的,像番茄。”
“反应过来的时候都消失了,好像是一团……反正挺完整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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