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和雪有什么不一样?霜不是那种踩着晨光打招呼的热络,而是你推开门时,才发现她已经在廊下站了很久。雪,你只要伸手就可以接住,可以用温暖来融化它。
林昀雪站在澄空画廊的玻璃幕墙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工作证的边缘。窗外,暮色渐沉,城市的霓虹一盏盏亮起,在玻璃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她今天特意提前半小时到岗,却没想到江寒霜的办公室依然紧闭着门。
"林小姐?"身后传来温和的男声。
她回头,看见画廊的行政主管周明正抱着一叠文件站在她身后,镜片后的眼睛带着善意的笑意。
"江总监今天临时去上海见一位收藏家,让我转告你,原定的作品讨论改到明天下午三点。"他递过来一张便签纸,"这是她留给你的参考书目,说对你下一阶段的创作有帮助。"
林昀雪接过纸条,上面是江寒霜一贯凌厉的字迹,列了几本艺术理论书籍的名字,最后一行却多了一句与往常不同的内容:
"《冬寂》的解说词修改得很好。”
她的指尖在纸面上停顿了一瞬。这是江寒霜第一次对她的工作给出明确的肯定。上次那幅画的解说词,她整整重写了七遍才通过。
"谢谢。"她将纸条小心地折好,放进随身携带的素描本里。
周明似乎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江总监很少对新人这么上心。"
林昀雪抬起眼,看见对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只是按照她的要求完成工作。"她轻声说,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素描本的边缘。
周明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下午,林昀雪提前十分钟到达江寒霜的办公室门口。她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针织衫,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手里抱着两本从图书馆借来的参考书,还有她最新完成的几幅草图。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低沉的交谈声。她正要敲门,屋子里传来了交谈声。
"你明明可以直接告诉她,何必绕这么大圈子?"
林昀雪的手指悬在半空。
说话的人正是江寒霜的合作伙伴~陈墨
"这是我的工作方式。"江寒霜的声音比平时更加冷淡。
"工作?"陈墨轻笑一声,"寒霜,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你什么时候对'工作对象'这么耐心过?七版解说词?亲自去图书馆帮她找资料?"
一阵沉默。
林昀雪屏住呼吸,胸口微微发紧。
"她很有天赋。"江寒霜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林昀雪从未听过的疲惫,"仅此而已。"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她的眼睛?"
林昀雪后退一步,素描本从臂弯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办公室里的谈话戛然而止。
几秒钟后,门被拉开。江寒霜站在门口,今天她穿了一件深蓝色的丝质衬衫,衬得肤色越发冷白。见到林昀雪,她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你来了。"她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公事公办,"进来吧。"
林昀雪弯腰捡起素描本,指尖有些发抖。当她直起身时,看见陈墨正倚在江寒霜的办公桌边,一身利落的黑色西装,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是林小姐吧。"陈墨的目光在她和江寒霜之间转了一圈,"看来我打扰你们工作了。"
江寒霜没有回应,只是走到办公桌前整理文件。阳光从落地窗斜射进来,在她侧脸投下细密的光斑,睫毛的阴影落在颧骨上,像一道小小的伤痕。
"我正好要走了。"陈墨拿起沙发上的手提包,经过林昀雪身边时,她微微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小心点,她的温度会冻伤人。"
门关上后,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
江寒霜站在窗边,背对着林昀雪,肩线绷得笔直。"坐。"她说。
林昀雪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下,将草图铺在茶几上。阳光照在纸面上,铅笔的痕迹泛着淡淡的银光。
"这是我这周画的构思。"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想听听您的意见。"
江寒霜终于转过身来。她走到沙发前,却没有坐下,而是站在林昀雪身侧,俯身查看那些草图。一缕发丝从她的耳后滑落,垂在颊边,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构图太满了。"她伸手指向其中一幅,"这里,留白会更有张力。"
她的指尖悬在纸面上方,没有真正触碰。林昀雪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像是雪松和冷泉的混合,清冽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
"我明白了。"林昀雪点头,在笔记本上记下要点,"还有色彩方面..."
"先用单色练习。"江寒霜直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画册,"看看莫兰迪如何处理色调的层次。"
她将画册递给林昀雪,两人的手指在书脊处短暂相触。江寒霜的指尖冰凉,而林昀雪的手因为紧张微微发热。那一瞬间的温度差让两人都怔了一下。
江寒霜迅速收回手,转身走向办公桌。"下周之前把修改稿发给我。"
这是结束谈话的信号。林昀雪收拾好草图,起身时注意到江寒霜办公桌上摆着一个相框,背面朝外,像是故意不让人看见里面的照片。
"江总监。"她鼓起勇气开口,"关于刚才..."
"工作以外的事不必汇报。"江寒霜头也不抬地说,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林昀雪抿了抿唇,转身离开。关门的一瞬间,她似乎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周末的图书馆人很少。林昀雪坐在艺术区的角落里,面前摊开着江寒霜推荐的几本书。阳光透过高窗洒在书页上,将黑白印刷的画作映得微微发亮。
她翻到莫兰迪的静物系列,指尖轻轻抚过那些灰调的瓶瓶罐罐。江寒霜说得对,最简单的形式往往最难把握。她拿出素描本,开始临摹其中一幅。
"可以坐这里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林昀雪抬头,看见江寒霜站在桌前,今天她难得地穿了一件米色高领毛衣,头发松散地披在肩上,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江总监?"林昀雪差点碰翻手边的咖啡杯。
江寒霜在她对面坐下,从包里取出一本厚重的画册。"偶然看到你在研究莫兰迪。"她将画册推过来,"这本收录了他早期的手稿,可能对你有帮助。"
林昀雪接过画册,封面上烫金的字母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这是限量版的进口画册,市面上很难买到。
"谢谢,这太..."
"不必客气。"江寒霜打断她,目光落在林昀雪的素描本上,"线条比上次有进步。"
林昀雪低头看着自己的临摹,铅笔的痕迹还很生涩。"还差得远。"
江寒霜没有回应,只是从包里取出一叠文件开始阅读。阳光在她的发梢跳跃,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各自工作,偶尔有翻页的声音。
两小时后,林昀雪揉了揉发酸的后颈,发现江寒霜正望着窗外发呆。夕阳的余晖映在她的侧脸上,将睫毛染成金色,眼底却盛满阴影。
"江总监?"林昀雪轻声唤道。
江寒霜回过神来,迅速整理好文件。"该回去了。"她站起身,毛衣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内侧一道细小的疤痕。
林昀雪假装没看见,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当她再次抬头时,江寒霜已经走到图书馆的旋转门口,背影挺拔而孤独,像是随时会融化在暮色中。
周一的画廊格外忙碌。林我昀雪被安排去仓库整理新到的一批画作。仓库位于地下室,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和木质画框的气味。
她正小心地记录一幅油画的编号,突然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江寒霜站在楼梯口,今天她穿了一身黑色西装,手里拿着一份清单。
"这批画周四要送去参展,检查一下包装。"她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昀雪点点头,继续手头的工作。两人在狭窄的过道间穿行,偶尔肩膀轻轻相碰,又迅速分开。
"这幅的标签贴错了。"江寒霜突然说,指着角落里一幅被忽视的小型油画。
林昀雪走过去,发现那竟是一幅雪景,风格与她在江寒霜办公室见过的那幅极为相似。"这是..."
"我的旧作。"江寒霜的声音有些遥远,"很多年前的了。"
林昀雪小心地拂去画框上的灰尘。画面中,雪地上有两行脚印,彼此平行却永不相交。角落里签着江寒霜的名字,日期是五年前。
"很美。"她轻声说,"也很孤独。"
江寒霜沉默了片刻。"那时候我刚从伦敦回来。"她罕见地主动提起过去,"陈墨说我的画里没有人情味。"
林昀雪转头看她,发现江寒霜的目光落在画上,却像是透过它看着别的什么。"我觉得...孤独也是一种温度。"
江寒霜终于看向她,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就在这时,林昀雪的手机突然响起。是系里的通知,关于下周的期中评图。
"你需要请假?"江寒霜问,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不,我会协调好时间。"林昀雪收起手机,"不会影响这边的工作。"
江寒霜点点头,转身向楼梯走去。"明天把修改后的创作方案发我邮箱。"
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林昀雪站在原地,看着那幅被重新发现的雪景。画中的脚印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像是某种无言的隐喻。
她伸手轻轻触碰画框,冰冷的触感让她想起江寒霜的手指。那种若即若离的温度,既熟悉又陌生,就像她们之间每一次短暂的相遇——看似接近,实则永远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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