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两个月奶奶带着姐弟二人去外地看望父母。
曾清姿的小背包装了几本课外书籍,有《窗边的小豆豆》、《小海蒂》、《绿山墙的安妮》等,其实读不太懂。父亲每次打电话问她想要什么,她说要读课外书,倒不是真的爱看,只是平时无聊当作消遣,这样说又能给父亲装个好学的样子。
奶奶孔武有力高大威猛包揽了大包小包的行李,还要腾出一只手随时拿出火车票验机过闸。
火车人流量大,她特意叮嘱曾清姿:“跟着我走。你是姐姐,一定要看好弟弟,不要让他离开你的视线。”
曾清姿答应了,眨巴眨巴眼睛,表示她火眼金睛。
曾清桦比姐姐小五岁,此刻在懵懂地咬手指,不时观望周围,奶奶强拉过他的手搭在姐姐左手上。姐弟俩紧紧跟在奶奶身后,在大人的世界里撞去来撞去,有几次险些被人群冲散。
火车发出呜呜轰鸣声即将开往目的地。窗外的风景无一不是绿叶红花,曾清姿看腻了,坐火车的兴奋感不到十分钟就败下阵来,站起来开始联合弟弟兴风作浪。两个人四只手模拟动画片机甲战士对撞,发出机械对撞声。
“咚——”
“轰轰——”
你来我往。
奶奶把姐弟俩按下来警告:“再吵叫警察把你们抓起来,看周围的哥哥姐姐都在看你们讨嫌。”
姐弟俩这下老实了,焉了吧唧倒在座位上。
曾清姿唧唧歪歪:“不舒服这个椅子。”
“嘘——坐好。”
奶奶被这两个熊孩子弄得心力交瘁。临近目的地,她去整理行李回来发现两个孩子坐不住跑去其他车厢,厕所来不及上光顾着去抓他们,并给作乱的两人一人一脑瓜。到了出站口才有时间去厕所方便。
“记住,不要让他离开你的视线。”并吩咐他们只能待在公测前,不准乱跑。
烈日炎炎,地表温度烧得曾清姿脑袋发晕,她睁不开眼睛看什么都模糊,唯有远处一块绿荫地里卖糖葫芦的男女被她注意到,因为红艳艳的山楂太吸引人。
想到上学期语文课表演的话剧《陌生人的零食不要吃》。她分到了一个简单的任务:准备毒苹果。
好朋友温归说:“你这个苹果不够红,一看就没毒。”
色泽艳丽的东西往往是有毒的。
她展开联想:这两个不会是老妖婆派出来为祸人间的吧。
曾清桦年龄小舌头捋不直,说话含糊不清:“姐姐,我要吃那个。”
“我没钱。”
“骗人,奶奶给的钱是我们一起用的。”
一句话揭露了她干的亏心事:曾清姿的确仗着他不知事吞了他不少零花钱。
她恼羞成怒抛开他的手,先发制人:“还不是你老吃垃圾食品,我不管你了。”
旁边一个小孩被红艳的山楂吸引走过去,曾清桦随他跟过去,不听姐姐的呼唤。他糖葫芦越来越近,离姐姐越来越远。
“哎呀,糖葫芦都卖不出去,你们想吃吗?”女人看两个小孩都没钱买,只是站在这里干流口水,大发慈悲施予他们。
塑料膜下的山楂串裹满晶亮的糖衣,周围都是甜腻的飘香,曾清桦在这对男女的目光下正准备吃第一口——
啪——
一个人影出现打掉了糖葫芦。
女人向突然出现的曾清姿投来冷厉的眼神,再是眯眼,上下打量她。
曾清姿吓得一激灵,又忍不住多看了这个女人一眼。
标准的一双下三白吊梢眼,浑浊的眼白发黄发红,盯视她太久,面部维持的微笑僵硬起来。
男人则是用防晒面罩遮住了大半面容。
三个小孩笼罩在这两个大人的阴影下。
曾清姿已经吓懵,“我,我”,缓过劲来立马又表现出在弟弟面前的强势,“我都没吃,你怎么能先吃。”
“原来是这样啊”,她摘下来一个更大的招待曾清姿,“你比他们都大,给你吃个冰糖苹果。”
“免费的?”
“对。”
“免费的啊!”曾清姿不明所以拔高了音量。
周围赶路的人听到关键词抱着占便宜的心态往这边聚集,人群将他们隔开。
“下三白”透过人群的缝隙独独窥伺她一个。
“这样就帮奶奶卖完了,我这聪明的脑袋瓜。”
一派天真的模样。
“下三白”放下疑心。
曾清姿侧身避过他们的目光,余光超经意瞥到他们一直对顾客笑脸相迎,心想:我错怪他们了?其实只是长得丑而已。
人群渐渐散去,独留最初先接近他们的小孩。
“小朋友,找不到妈妈啦?”
"下三白"不容拒绝的手劲牵他:“走吧,我带你去找妈妈。”
“我叫你乱跑。”
曾清姿死抓着弟弟的手不放,曾清桦要跑也只能绕她转圈,屁股扎扎实实挨了姐姐那几掌。
曾清桦吃痛哇哇大哭,冲姐姐叫:“我要告诉奶奶你欺负我!”
真不巧奶奶从公厕出来,她心里慌神。
她一直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怎么能让别人看见她暴力的一面。于是态度软下来,假模假样做个知心姐姐安慰他:“别哭了,姐姐知道错了。”
弟弟得寸进尺叫得更起劲。
她没有耐心了,最后警告他:“你再叫?”
“小姿小桦,爸爸妈妈来啦。”
“是爸爸来啦。”曾清姿来不及再训斥他,跳蚤似的连蹦带跳过去。
曾父手舞足蹈,广场上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欢迎他们。
曾母捂脸远离老公,不时瞟他:跟有病似的。
“我们住哪?”
“文青区。”
曾清华被她极速的变脸气到,落在后面偷偷朝她吐口水。
“小涵?”一位单亲妈妈不见儿子,寻到出口广场。
“小涵……”
“小涵!”
曾清姿临走时回头看火车站以作留念,一辆公交车阻绝了她看火车广场的视线,与寻找孩子的女人错开。
在不为人注意的角落里停靠了一辆面包车。
黑衣男子:“今年生意不好做,我们下一站去哪?”
“文青区。”
奶奶看自己的儿子在外打工憔悴了许多,她跟曾清姿说:“你看你爸爸是不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本来坐在靠窗处开开心心看风景,被这么一说去看爸爸。她真没看出来,上一次看见爸爸妈妈还是过年的时候。
爸爸正慈爱地看着两个孩子。
他们在聊吃药的事。
身边的成年人各自说身体不好,让她不能心安理得欣赏风景,沿街的建筑绿化都是过眼云烟。
姐弟俩被带到超市。
曾清姿看中一款72色颜料,手指在盒上流连。
因为奶奶的话,她不止愧疚,还有些焦虑,她告诉自己要体谅家里人。
而弟弟这个年纪只会傻乐,什么都不知道,毫无顾忌地选自己心爱的玩具和零食。
她心里有些不平衡。
曾清姿的父母在她刚能下地走时就远赴外省打工,把姐弟俩托付给爷爷奶奶照顾,平时挤在一个不到30平米的空间过日子。这次他们又找了个隔壁的短租房供孩子暂住。一层有三户,他们有一个邻居。
曾清姿在单元门前抬头望这栋破败的居民楼,三楼的栏杆处突然冒出个脑袋尖尖,再是个与她年龄相仿的男孩面容。他热情地挥手跟她打招呼。
姐弟俩打打闹闹冲在最前面。等她到了三楼,对面门口冲出来一个彪形大汉在窄小的楼道快速向她靠近,强者的气魄迫使她缩紧脖子弱小无助地贴在自家门上。
干嘛啊这是?!
曾清姿感觉他吃人。
“妹夫,这是你们孩子啊,长得真水灵。”
“这是你姨父,快叫人。”
曾清姿弄不清辈分:什么衣服?
曾清姿的外婆有五兄妹六子孙,曾母楚灵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往上有大姐二哥三哥四姐。六子孙里曾清姿排行老五,除了自家弟弟,其他全比她大。四姨夫早年随曾父曾母出省打工,他的儿子吴胜暑假也过来看看爸爸。
“哈喽。”表哥从他爸爸身后冒出来。
初次见面,曾清姿干巴吐出一个“哦”。
大人们:“什么哦啊,你要跟他打招呼。”
她有点放不开,说出个哈哈哈蒙混过关。以前逼着她叫人,她就哈哈傻笑。
好在吴胜健谈,相处一天下来混得还算熟。
晚上,“啊——啊!”
爸妈惊慌跑过来,“怎么了。”
“刚刚分的面包弟弟比我多吃1厘米。”
父母解决完争端躺回床上。
“就她这个分毫必争的性格,女儿以后混社会不会吃亏的。”
“做猫是奶牛猫做狗是比格。”
“太像了,跟楼下那户人家养的狗太像了,天天嗷嗷叫。”
“长大应该就好了。”
早上曾清姿被大人起床的动静弄醒,她观察发现母亲拿着一件内衣从卫生间换衣出来整个身形都变了。
“妈妈妈妈,你前面怎么变了?”妈妈前面变鼓了,她可太好奇了。
"我怎么没有?爸爸也没有,我只有两个小凸点。"她隔着衣服捏住两个红豆,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没有给妈妈回答的机会。“它们可以锯下来吗?”
楚灵不知道如何从容回答两性问题,只应了女儿最后一个问题:“你锯下来干嘛?”
“吃掉。”
“或者埋进土里种起来。”看是不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曾清姿以为红豆就是这样来的。
……
我真时间陪你闹,我还要去上班。
七月,烈日当空,大家被关进蒸笼里蒸得发烫,于是小区里的孩子搜集玩具枪开始打水仗降温。
疲惫了一天的楚灵回来发现自己一儿一女瘫坐在湿水泥地上,打湿的衣服下摆粘在肚皮上,露出下半个肚子,昨天才洗的衣服被弄脏,她忍无可忍冲进孩子群警告他们:“起来。”
弟弟识时务者为俊杰,立马弹起来。
这一指令激起了曾清姿的逆反心,她还偏想躺下。
楚灵眼疾手快在她躺下前找出一根棍子,指她:“起不起来。”
“起来了起来了。”她怂了,拍拍屁股站起来举手投降。
楚灵看不下去她这副流氓样,扯下她的衣摆遮住肚皮,说:“你有没有个女孩样。”她心里埋怨公公婆婆没有好好教养她。
晚饭时姨父拿出了亘古不变的问题问她:“喜欢爸爸还……?”
“爸爸。”小孩子哪懂什么人情世故,曾清姿脱口而出。
妈妈经常拿鞭子伺候她,傻子才喜欢她。相反爸爸又温柔又幽默,曾清姿偏爱爸爸。
姨父没想到她回答得如此决绝,当事人都在饭桌前,大家都不说话,默默扒饭。
事后曾父单独问楚灵:“你又打她了?”
“她这犟脾气再不管管以后能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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