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胜火晚会在第三日下午,刚走出校门,迎面就走来一个小男孩。
“你也太快了。”
“没有啦,安可还没出来吗?”
“她跟村里那几个小孩子走了。”
“哦哦,那我们也走吧。”
陆芃芃直接把路绝艳带到自己家里,她从箱子里拿一个布袋子,哐当响,路绝艳好奇的问:“这里面是什么?怎么还带响的。”
“待会你就知道了,你先坐会,我去找下我奶。”
陆芃芃豪迈的四处喊奶奶,奶奶。
“你奶奶不在屋里。”陆国富说。
刚喊那一下子,路绝艳属实是被震惊到了。
菜园子,陆国富半撩起上衣,笑着说:“大孙女在喊你。”
“啊,喊我干啥?”
“肯定是给你说要去晚会的事。”
李倩花放下锄头,摘下草帽,打算去院子里看看什么事。
“奶奶,你咋在菜园子里,那我爷给我说你不在。”
“你爷的话你还信,嘴里没一句实话。”
“李奶奶好。“
"好好,绝艳也过来玩了,你俩是不是要去晚会玩?”
“嗯,奶奶,我的衣裳你去年放在哪?我刚找半天找不到。”
“等着,我给你拿。”
“还有陆安可的。”
“知道知道。”
花胜火的晚会在大队部,大队部旁边就是一条十字路口,对面有一汪湖泊,湖泊三面环柳,一面是砖红石墙。
往常的话东村李大娘,西村王媒婆,李村张姑娘都喜欢磕着瓜子在柳树下乘凉,她们三个是出了名的媒婆,平常没事就喜欢和村里别人在这边唠唠嗑,锻炼锻炼身体。
今日大家忙的晕头转向,摘花的摘花,搬柴火的搬柴火,化妆的化妆,人来人往,笑声大过谈话声。
陆芃芃到时场地已搭建的差不多,他俩走在西边路口,恰巧碰见叮当响的徐若卿和逸池。
路绝艳被他二人的服装呆住,“哇塞,徐若卿,你搬了音响吧,哐哐响,还有你逸池,额头戴的抹额,真帅啊。”
“那必须,我这件酒红色服装可是我奶奶和我妈妈亲手绣的,好看吧。”
“好看。”
“芃芃,你怎么还没换上?”
“我妹在里面玩,然后我直接把我们两个的都带过来一起换。”
“嗯嗯。”
“等下,芃芃有,你有,逸池也有,那我呢?我穿成这样不会很尴尬吗?”
“额,谁叫你是个城市娃里。”徐若卿讥诮的说,“没事,你就这样穿呗,没人在意。”
“芃芃?逸池?”
“别看我,我还有一套你穿不上。”逸池抱臂笑着说。
“没事,校服也算是统一服装,挺好的。”陆芃芃安慰说。
路绝艳:无人在意我。
陆芃芃换好衣服是十几分钟后,她穿的是件藏蓝色的服饰,上衣和下裙分开,中间露出一抹白白的小肚子,头顶的银冠哐当作响,她扎着两个小辫子,弯着嘴坐到路绝艳旁边。
陆芃芃的皮肤偏冷白,坐在旁边能看清女孩泛红的脸颊,是独属于小女孩的粉红。
烟花在湖边中央骤然升空,一小点立刻绽放成五彩的绣球花,花胜火晚会也在烟花升起的瞬间开幕。
人群围成一个大大的圆圈,装着荷花和蔷薇的花筐被人特意放在指定位置。
火花燃起,王媒婆站在C位,她穿的是典型的媒婆红服,发间插了一大朵粉红的荷花。
“亲爱的乡亲们,小娃子们,大家晚上好啊。”
轰轰烈烈的掌声似闷雷,响彻云霄。
“废话不多说,老婆子我直接进入正题,首先呢,让我们再次以热烈的掌声欢迎马上要上台的俊男靓女们。”
“好好好,”有人附和。
起初只有一对情侣蹑手蹑脚的上台,但大家都不是一次两次参加花胜火晚会了,他们你看我我看你,无需多言,只一个眼神就知道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说你俩呢快上去。”
“你们也是磨磨蹭蹭的干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赶紧上去亮个相。”
他们推来推去的,乱成一锅粥,不过是一锅小甜粥,认识哪对情侣的人,直接将他们往中心推,不认识的人呢,边鼓掌边露出不值钱的笑,当然,谁不爱磕腻歪的小情侣呢,是不是?
陆芃芃三人看的可得劲,丝毫没注意到一旁手捂着眼睛的小男孩。
还是逸池悄悄背过身对徐若卿和陆芃芃说:“喂,你俩快看。”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路绝艳的耳根子比烤熟的甜心红薯还红。
起初徐若卿还忍着笑意,但看着熟人这样,真的很难憋住,她哈哈大笑,说:“路绝艳,你捂住眼睛干啥?你不会是不敢看小情侣吧,你说是不是芃芃?”
陆芃芃但笑不语,她手肘撑在膝盖上,半捂着嘴笑看路绝艳。
“谁说的,我就是有点困而已。”
“瞎扯,刘奶奶可是说你晚上不到十点睡不着觉呢,你就是不敢看小情侣。”
“才不是。”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看,都上台了,下一步就是我期待的环节啦。”
最左边的姑娘拿着花球蠢蠢欲动,王媒婆一声令下,花球出手,呈抛物线的形状完美的落入花筐里。
“哇~”投进去喽。
轮流投绣球,有进的,也有没进的,主要就是一个参与感。
路绝艳以为到这就快结束了,没想到那群年轻小伙子和姑娘们一个个蓄势待发,路绝艳问:“等会要抢东西吗?”
“那当然了,看见筐里的花没,马上就要开抢了,这可不是一般的花,这是有好的寓意的花。”
“我不信,不就是一朵花吗。”
不信拉倒,反正我要去抢,某些人别去啊,去的话我笑话你一辈子。”
“放心,我不——”
“开抢啦。”
留给他们的是一个糊影,逸池顺口说了句,“我去,快抢。”
没几分钟,逸池说:“你们抢到没?”
徐若卿摆了摆手。
陆芃芃:“抢不到,从来没抢到过。”
“还好,这次捡到一片花瓣哈哈。”逸池乐呵的说,“不知道装哥的战绩如何。”
“我回来了。”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看他两手空空,估计没戏。
“你不是说你不去的吗?”陆芃芃问。
“好奇,纯属好奇。”
“没意思,累了,我先回去了。”
“你不跳舞了?”
“好饿,跳不动,我要回家吃零食。”
“好吧,咱俩一起回去。”
徐若卿,逸池一走,空气都清静一大半。
陆芃芃四处瞧陆安可,看见她笑呵呵的和一群朋友玩,也就放心了。
接下来的跳舞她看了一半就有些困了,见她打哈欠,路绝艳说:“你现在回不回去,天太黑了,我有点怕。”
“走,陪你回去。”
“嘿嘿。”
这边没路灯,过了拐角就有一排排的路灯,也是分别的地方。
“拜拜,后天上学见。”陆芃芃打着哈欠说。
“拜拜。”
她背过身往家走,忽的,身后人大声喊了声她的名字。
陆芃芃侧身,路绝艳傻兮兮的在后面掏出一束烂漫的蔷薇花,花瓣上镶嵌的几颗小碎钻,在路灯的照射下格外耀眼。
“当当当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抢到一朵非常美的蔷薇花。”
“哇塞,这么好看,那你说你什么都没抢到?”
“这么好看的蔷薇花当然只能给你一个人看喽,送给你。”他伸手将花递到她的跟前,眼中的笑意似星空璀璨。
“我不要。”
路绝艳没失落,反倒耍混起来,“你要是不要,我现在就把花揉碎。”
“你揉呀。”
“哼哼哼,陆芃芃,你必须要,你快点要,咱俩不是最好的朋友吗,我就要给你,你快点要嘛。”
“我抢的好辛苦呀,脸都被挤成馅饼了,你不要我可太伤心了呜呜。”
没眼看啊没眼看,还好这边没什么人,要是被人看见别提多丢人了。
陆芃芃嫌弃的侧过头,满脸不情愿的伸手接花。
接了个空,她挑眉,不可置信的说:“不给?”
“哎呀,给嘛给嘛,嘿嘿。”
路绝艳笑的纯真,陆芃芃转过身后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
花盛火,火盛花,一花赠一人,白首不相离。
当然,两个懵懂的小孩子怎么会懂得呢?
几个月后便是冬季。
大雪纷飞,烟雾弥漫,大门一关,漫天飞雪瞬间都被隔绝在外。
铁桶里的柴火嘶嘶的燃烧着,似是闲火烧的不是很旺,李倩花还添了几节干竹子,火舌贪婪的舔舐竹竿,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妈,爹,这事是儿子的错,儿子对不起你们。”
烟气怎这么熏人,迷的人眼睛湿湿的。
陆朗正双膝跪地,鼻涕泪流,陆国富拉着脸,继续坐到柴火椅上往灶里添柴,无人在意的角落,两个女孩乖乖蹲着剥独蒜,不同的是,小的那个边剥边玩,笑脸嘻嘻。
陆国富掰柴火棍的时候,她很明显的看见陆国富手抖的厉害,是两双手不由控制的发抖,绝不是天气寒冷的缘故。
除了心酸还是心酸。
大人的事小孩子还是少听少看少说,陆芃芃很识相的带着陆安可去楼房那边。
“你起来,地下凉,别跪着。”
“妈。”
“我说你起来,别跪。”
竹节又噼里啪啦的响。
李倩花背对着陆朗正,良久,她终于找回声音,“芃芃出生时,你和小清照顾了她七个月,生安可后,你们照顾了她三个月,两个孩子喝的都是黄豆奶粉,两仨月喝奶粉的次数掰着指头都数的过来,
后来,俩孩子大一点,你爹就出去打工,当保安,这六年里,俩孩子没让你操一点心,也没花你一分钱,我和你爹以为你能攒些钱养家糊口,你是怎么干的,陆朗正,我问你,你是怎么干的,自己上有老下有小,天天不干正事,就知道跟狐朋狗友乱吃乱喝乱玩,你想干啥啊,
七年前,你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还是你妈我舍着老脸东借西借给你还账,你当时咋跟我和你爹承诺的,你说你再也不瞎混了,我们都信你,小清也信你,你丈母娘还劝小清别跟你离婚,
结果,这几年过年你家也不回,还口口声声说啥过年挣的钱多,你钱都挣到狗肚子里了啊,你不嫌丢人我和你爹还要脸,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爹出门在外被谁问,哎,你是不是那个谁爸妈,我都想说我不是,我丢不起这个人,
一个娃马上上初中,一个娃还有两年也要上初中,哪哪都要用钱,你还在败家,你是想让咱们这个家都过不下去是不是。”
“妈,我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我以后一定好好挣钱,养活好你们和俩孩子。”
“养活我们,我和你爹可不敢让你养活,你说说你这么大的人咋真不让人省心,三岁的小娃子拿住钱都知道塞口袋里,你呢,跟个二百五全把钱给别人,俩娃子要啥没啥,衣服鞋子都还是别人穿过的,你自个想想,你对不对得起孩子,再说小清这些年打工赚的钱,不是给孩子就是被你要走还账,自己连个化妆品衣裳都舍不得买,我真是——,我他妈咋会有你这样的儿子啊……”
说到最后,李倩花已经站不稳脚了,黝黑比树皮还粗糙的手哆嗦好久才勉强贴住桌子边缘,高血压直线上升,李倩花张着嘴猛咳嗽,若是往常,她肯定会立刻吃药轻拍胸膛,但现在,却任由脸颊发红发烫,狗屁药,吃了有什么用。
“别气了,赶紧吃点药缓缓。”
“不吃,反正有人想给我气死,死了算了。”
她怎么会想死呢,她又怎么能死,俩孙女还这么小,她要是一了百了,苦的就是两个孩子啊,待怒气消下去一点,李倩花还是紧皱眉头服下一大把黑灰色药丸。
灶台白烟滚滚,陆国富看了一眼说:“水开了,我去拿饺子下。”
陆国富话刚落下,陆芃芃就走开了,等他打开门,光线照进来时,陆芃芃装作刚从楼房屋过来,她看着陆国富小心关门的动作。
陆芃芃双手插在口袋里,她抬了抬头,嘴巴向上吹风,像是要吹走不该现在出现的小珍珠,大雪纷飞中,陆芃芃笑着说:“爷爷,路绝艳给我发消息说找我有事,我先过去一趟,”喉间已经发哽。
“好——”
“嗯。”她转身出大门,前脚还没迈出,陆国富喊住了她。
“大孙女,晚上冷,早点回来。”他大喊着叮嘱。
“嗯,我知道了爷爷。”说完,陆芃芃笑了一下。
针织鞋头再次调转方向,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只黑白相间的大哈巴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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