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易根本不在意对方使的这些小手段，不过是简单的试探，如果能成功自然最好，不能成功也无妨。
因为唐总的不在意，林岫的解释也就没有必要了。
相比手下的人可能被策反，唐易更加想要林岫知道的是，在她和纪晨之间，只有一个人能留下。
“事情比来之前想的更复杂，现在有人用总公司的入职要求来限制你们的入职。毕竟按要求，你们两个都不符合条件。”
林岫咬唇，有些无奈。这是事实，不能怪别人用这个来为难。可是，比起招聘，自己和纪晨是带着已经成熟的项目和工作经验来的，这还不足以弥补学历的差距吗？
“现在我只能尽力保证在你们两个人之间留下一个。我不会因为私人关系就直接决定留下你。”林岫点头表示明白，自己也从来没想过用这种方式来争取留下。
得到林岫的理解，唐易的语气柔和许多。“你们两个都很优秀，谁留下我都很高兴。最后的决定权不只在我一个人。林岫，你有你的优势，耐心、细致，但职场想要向上，是需要不断成长的。接下来，还有许多路要走，要全力以赴才行。”
林岫点头，心里明白，要留下就要成为对于唐总来说不可替代的人。要更努力把自己磨练得更加适合这个岗位吗？
林岫又回到了一开始的困惑，似乎努力工作是为了让自己生活的更好，现在却已经全然忘却对自己来说到底什么程度才算好。
回到住处，林岫还是忍不住想着自己的事，没有注意到纪晨的沉默。
关灯之后，黑暗之中，纪晨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你和唐总是师生，我们两个只能留下一个。”
林岫听到这，不知道该怎么说。一起从分公司来，两人前期都是把对方视为依靠，现在要转变成竞争关系，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两个呼吸间的时间，纪晨轻声说“我们都努力，努力争取留下来。”没有说完的话林岫瞬间明白，无论谁留下谁离开，两人做好自己的就好。
说开之后也不是什么大事，光明正大的竞争就行。林岫不想因为竞争就变成对手，毕竟两人之前关系很好。
松了一口气，林岫忍不住旁敲侧击“如果有人来找你，说是可以让你直接留下来呢？”
“已经有人找过我了，不过我没答应。要留下我自己做好该做的，不需要这些手段。”
“也找过你吧。”
“嗯。”
原本林岫还以为是自己的软弱让人觉得有机可乘。两个人都找了一遍，想来只不过是一种攻破团队心里防线的手段。
说开了的两人，一瞬间有了曾经一起合作的默契，忍不住在黑暗里看向对方，一起笑了。伴随着对方轻快的呼吸声，两个人沉沉睡去。
林岫这边按部就班，和纪晨相互鼓劲，各自努力等待最后的结果。
曲星野因为在安城的新项目，反倒是随着林岫的脚步驻扎在这。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林荫道上。
看着每天等自己一有空就带着自己到处溜达的人，林岫有些担心“你这么直接待在这，景宁的那些项目能行吗？”
曲星野满是笑意。“怎么，担心我。”
看林岫脸色严肃，正色道“之前我就是因为什么都想负责，自己累垮了。现在每个环节的工作越来越细，我之前想要靠一个人负责的想法做不到。我已经把手里的资源按照不同的环节交给其他人负责。只是把控结果就好很多。”
林岫虽然没那么担心，但还是忍不住问“天天这么闲逛可以吗？”
自从林岫开始按自己的节奏安排工作和生活，不去想以满足什么目标来逼迫自己，就有了很多休闲时间。
曲星野知道后积极主动把林岫的空闲时间安排得明明白白。每天不是在这里逛，就是在那吃。搞得好像是本地人一样。
林岫都迷糊了，究竟是谁在这上班。
曲星野拨开挡住林岫的柳条“我天天在外，自然比你熟悉。不要担心了，我现在接了一个园林设计的项目。这里和景宁气候不一样。我总要先摸清本地植物类型才能开始动手。”
而且，安城最近开始进行大规模城市更新项目，曲星野想要看看自己能不能跨区域来承接。未来城市更新肯定是趋势，积攒一些经验也不错。
看到曲星野把自己的工作安排的清清楚楚，林岫才放心。见状，曲星野笑得更开心了“你不仅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还要担心我的工作。辛苦您了。”
林岫忍不住掐了曲星野，居然敢笑自己。
“笑笑笑，你吃笑豆了。”
“那没办法，我看见你就开心。不逗你了，你们谁能留下的事定了吗？“
林岫摇头，到现在她也不明白会是什么结果了。没有人说谁应该留下，也没有人说谁应该走，反正就是这么待着。
之前说的二选一也没有了消息。林岫和纪晨私下想着，会不会是因为唐总在总公司做的越来越好，所以不需要在两人之间做抉择了。
如果这样就好了。
晚上林岫总算是和纪晨一起陪同唐总外出，因为明天是周末，林岫也不太担心睡不够导致意外。只是看见之前游说自己离开唐总的人也在，林岫还是忍不住看了纪晨一眼。
纪晨微微摇头，两人看向唐总，默契地没有说什么。
言语间，林岫听到对方提出想要把她们最近整理的资料作为推销保健品的广告。林岫皱眉，这个用途太过急功近利，很容易让数据结果被截取作为营销热点。
林岫不认同这种方式，但唐总却接受无碍，林岫有些不舒服，开始讨厌坐在这里的自己。
看着一群人笑意吟吟讨论着如何利用数据结果去突出卖点，林岫感到一阵飘忽。
不认可也不能贸然离开。林岫只觉得耐着性子坐着的自己分成了两半。
下半身沉重得陷入椅垫，上半身飘向头顶的灯光。唯独一整个的自己，难以融入。
处于社交礼貌，林岫还是努力跟上席间其他人的谈话，试图让自己做出得体的反应。
对方扫了一眼唐总这边的人，语气揶揄：“你真是带了两个好帮手来。”
“不够好怎么敢带来。”唐总的回应让双方都感到满意。
两人的谈话间语气像是熟识。林岫有些怀疑，会不会唐总其实知道对方的试探，还是这试探就是唐总的授意。那自己算是用自己毫无所知的真心，通过了刻意而为的考验。
空闲时，林岫忍不住询问唐总为何愿意与对方合作，参与一个明摆着就是为了对方自己谋利的项目。
想到自己为了这个项目投入的时间精力，林岫难以接受成果被用在这种情况下。
唐总看着林岫，眼神透露出平静。丝毫不被林岫激动的情绪所影响。“1877年炭疽病爆发，1881年疫苗出现并应用。媒体造势，实验对比，才让人们看见疫苗，并且相信疫苗。科学知识要想应用就要通过翻译转化。把我们的成果和消费者的需求链接在一起，就是我们工作的目标。”
“别放太多情绪在工作上。不成熟，也会伤到自己。”
林岫知道对方说的有道理，只只要转变一下观念，成为一个更具有多面性的成熟人士就能更好适应工作。
但林岫无奈发现自己做不到。做不到不到完全改变自己成为另外的模样，就算告诉自己改变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改变之后是更优秀，更加符合期待的自己。
突然间，林岫明白，无论经过多少事，无论身处什么境地，自己是不可能放弃自己。别扭，焦躁是自己，固执、真诚也是自己。
林岫主动退出了这场竞争。
“你想好了吗？”唐易不意外对方的决定，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
林岫点头。“老师，你还记得嘛，之前我上课的时候用不好数据分析软件，是你一点点教我甘特图，告诉我，我有很好的创意，只需要再加一点点技巧就能展示。”
那时候林岫很感动，老师愿意一点点倾听自己不成熟的想法，肯定自己。
那么快决定离开，好像是在对昨天唐总说的话不认可。但明白自己不合适的时候，再往前多走一步都是消耗自己
“我已经预料到了，你还记得大三的时候吗？在图书馆我和你说话那次，我还记得周围也是这样充满咖啡香气。”唐易陷入回忆。
“我记得，那时候你问我愿不愿意研究生选择你当导师。我当时好激动，我进学校的第一节课就是您教的，我一直记得。只不过，后来我没有继续读书，反而选择工作。”那时候林岫还以为毕业时候两人就没有交集了。
“你不知道，和你说话之前我已经看见你很多次了，我当时就想，这么爱热闹的年纪，能沉下心读书的人，很适合做学术。只是，没想到后来我也离开了学校。”
“如果你现在想学习，希望这个对你有帮助”说着，把一封介绍信递给林岫。
“这是我的老师，我选择了其他人生道路，希望你能找到你想要的方向。”
林岫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推荐和认可“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很失败。”忍住情绪，放轻语调“离开学校这么多年因为突如其来的事情，才发现自己走的路不是自己想要的。又要重新做选择。”
唐易摇头，认真道“失败不是由别人来定义，就连你自己也不能随便否定自己。如果我认为重新选择一条人生道路是对之前人生的浪费，会带来人生的失败，那么我当初就不会放弃已经取得的成就，离开学校。”
仿佛是陷入回忆中一般轻叹。
“你知道吗？我一直认为我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每一次，当我面对学生充满期盼的询问时，我总是尽可能的给出我觉得有帮助的答复。但内心一直有一个声音再说，我希望没有人听我的建议。”
“我害怕担负起一个懵懂灵魂的人生，我害怕因为我的建议让那么相信我的人走上失败的人生或者失去更好的机会。这样的念头在每一次看见学生毫无缘由的信任时一次次折磨着我，直到我选择离开学校。在职场，每一个人都是成熟的大人，有着同样的独立和防备，在这里我的才能可以不被顾虑束缚。我才发现，我只是不适合而不是失败。”
无论如何，林岫都是感谢对方的。“你在我心里，在我的人生里都是很好的老师。”
唐易轻轻拨弄着咖啡上的摇花：“你知道我为什么一次次向你提出建议吗？”
林岫单纯摇头。
“因为我相信一个清晰目标，明确计划的人，是可以担负自己的人生的。别人的建议只是你对自己人生选择的附和，我对你提出建议是想让你不论做出任何选择，耳边都有支持的声音。我希望在你选择好自己道路的时候，不会觉得自己是孤军奋战，而是能感受到有人在支持你。”
窗外是霓虹闪烁、车水马龙，未来道路不论难易，都将越发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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