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时候,林岫心情意外的平静。虽然不知道未来如果陷入另外的困境,会不会后悔如今的选择。
但此时此刻,林岫有些庆幸,幸好睡眠风波不是来自某人的臆想,是客观存在的。无论今后如何,当下的选择是在无法改变的条件下做出的,不是自己主观的逃脱。
如果有一天真的走投无路,或许会对今天放弃上升机会的自己感到悔恨,但还好,社会发展带来的不会被饿死的底气总让人能保留尊严和一点点选择的自由。
第二次辞职,林岫静静办完了所有手续。
“走了。这次怎么不劝我?”林岫走之前和主管告别,对方没有之前那样念叨还有点不习惯。
“你都想好要做什么,为你好就不能拦你。祝你顺利咯。”
林岫挥手告别,原本属于她的工位已经有了更加年轻的生命,原本的自己也有了新的人生。
回到家,沉沉睡了一觉,好像在荒野中走了很长的路,终于能够休息。
一整个冬天,林岫都在为重新求学而努力。直到考上了才拿着那封介绍信去学校。
“是你啊。”对面的老人虽然两鬓斑白,但精神矍铄。挠挠头,从身后的布袋子里掏出了几张纸,满满都是书名以及作者、出版社。手写的字体沉稳,笔锋锐利。“把这些书都看了,开学前写个报告我看看,可以了我才收。我的名额不多,都是要出成果的。”
林岫双手接过,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考试都这样,但接受无碍。林岫看着厚厚的书单,要想开学前完成,从现在就要赶紧开始。心里计算着每天的规划,没有注意到老师审视的眼神。
要读的东西那么多,要学习的事情那么多,新赛道上的忙碌让林岫觉得安心,逐渐积攒了冲向新生活的勇气。
自己的事有了结果,林岫总算有勇气告诉沈之遥。之前得知林岫和纪晨两个人只能留下一个,她恨不得能飞过去帮林岫助阵。
林岫不想让她担心自己,没想到她反倒让林岫吃了一惊。
我辞职啦!”
林岫比起在眼前看到突然出现的沈之遥更惊讶的是对方的话,无异于一个地雷炸开。
面对林岫的困惑,沈之遥调皮耸肩。“我说过我要开始努力了,直接证明给你看。”
“我决定自己创业,开了一个广告公司。”
林岫扶额,这人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
“你等着瞧好了,我认识那么多人,只要做几个广告有成果,后续就稳步前进了。”
看沈之遥说的头头是道,林岫也不得不承认也许有点盼头。
作为独立的创业者,沈之遥第一件事就是安排自己去安城出差,非要拉着林岫一起去看季茗之。
算算时间,季茗之的孩子都生了。上一次分开的时候,已经怀孕了,至于没有办婚礼的事,林岫和沈之遥谁也没有在意。
看着沈之遥满满一车的礼物,林岫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一是搞不清是自己礼太轻,还是对方礼太重。
沈之遥看见林岫一脸“你太夸张的表情”示意她仔细看。
虽然有一车的礼物,但大部分都是印着沈之遥公司logo的各种周边。
林岫扶额“你这是不做就算了,一做就上瘾,这个时候都不忘给自己打广告。”
“创业当然得抓住一切几乎,我广告公司自己都不广告谁能放心交给我宣传。”
说着一嘴创业心得的沈之遥在看见小宝宝之后就全然忘记了自己原先的打算。一个劲围着宝宝,发出各种可爱的声音逗弄小孩。
季茗之和林岫笑着看着突然降智的沈之遥。
“这次你怎么没有说教了。”林岫和沈之遥不约而同辞职,兜兜转转三个人都离开了。林岫原本以为季茗之知道会说些什么。
季茗之看向孩子,一个由自己而来的全新的小生命,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温和从容。
笑着说“我也是有了孩子才知道,要学会允许他人做自己。”转过头看着林岫,对方眼中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茫然,只有一片宁静的淡然。“我想,你自己也有答案了不是嘛。”
开学后又回到学校,这个已经毕业多年的地方,却有一种从未离开过的亲切感。
任由自己顺着年轻的人流中走去,步履之间,一种年轻的力量和情感又回归了身体。置身周围人欢乐轻松的氛围之中,那些无数个困扰难熬的时刻从一个人艰难咀嚼的苦果,变成因为只有自己知道反而可以随时被忘记的小事。
林岫总算是完成了任务。导师拿着林岫的报告左看右看下“还行,留下吧。”
假期已经熟悉的师兄等教授踱步走了之后,偷摸和林岫说。“你是不是请唐老师写的介绍信?”
林岫点头。
“怪不得,导师从来不这样。”看林岫一无所知,细细和她说清。“导师之前在做一个新项目,唐老师几次想要合作都被拒绝。刚巧你就来了。可能导师觉得你是是被唐老师用诱导来为自己的事业铺路的。”
看林岫有些后知后觉,还是安慰“也别担心,导师是吓你呢。都确定入学了怎么还会现在才接受你。只不过是怕你盲从唐老师,现在你耐着性子看了一个假期的书,算是证明是你自己真的适合才来的。安心啦。”
“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个原因。” 林岫和曲星野说道。
“那你会觉得自己被诱导了吗?”曲对林岫的上司能这么恰好的拿出一封介绍信感到怀疑。
回过头去看,事情好像是一步一步在按照唐老师的想法在走。从自己加入项目,明知自己的情况还提出带自己离开分公司。
但是林岫已经不在意起这些了,如果是以往,她第一反应就是把所有信息收集起来,得出一个结果,来调整自己面对别人的不同态度。
“我本来就准备回去读书,有了目标之后别人的举动不管带着什么目的,与其说是诱导,不如说是帮助。”这段时间,林岫已经喜欢上现在的生活状态。在去除睡眠时间之外,仍然开始规律生活。不是为了什么外在的期待,只是自己喜欢。
“到了,你看。”曲一大早就拉着林岫来参观他设计的公园绿化。两个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走到一个湖边。
林岫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湖边的树木枝条柔顺,高大的树干看似随意,却在留足了观赏对岸风景的视线区域的同时又给岸边的人足够的荫蔽。
一整面的绿墙上整齐的划分出一个个格子,透过格子能看到背后的花墙。站在不同的位置能看到不同的颜色。
“这是什么?”
“是打卡墙。一共366 个格子,象征每一天,后面的花墙种了不同季节的花卉,代表四季。既可以观赏,也可以在对自己有独特意义的那一天来这里打卡。因为植物每个季节的姿态都不同,更能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是你的打卡计划表给了我灵感。我提交了设计思路,刚好这个公园附近以后要建校园,所以就被选中了。”
“我的计划表”林岫都快忘记了,以前每一年一开始,她就要一天天计划好一整年的计划。那曾经是对她最为重要的东西。没想到曲星野能一直记着。
“还有一个礼物,只有今天的你能找到。”
曲星野神神秘秘,林岫细想了一下。
“今天?”慢慢走向植物覆盖的墙边,数着格子走到属于今天的那一格。一个木盒子静静躺在藤蔓中间。
“这是你放的?”林岫转身好奇问一直默默跟着自己的曲星野。对方双眼含笑“生日礼物,打开看看。”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林岫惊讶,突然又想起好久之前对方随意的一问。没想到一直被记挂着。
打开盒子,拿出了一个卷起来的纸筒,绑着纸筒的丝带悬挂着一个戒指。
面对林岫惊讶的眼神,曲星野拿出戒指“我能为你戴上吗?”
这其中的意味不用言语。林岫点头。
人生的意外让林岫陷入不可控的沉睡,也让两人相遇。看着曲星野紧张地几次没把戒指戴好,林岫笑着把手指伸进去。
因为有你,所以不再惧怕任何计划外的意外。
戒指解下后,纸筒没了束缚打开,是一张张的图纸。
“这是什么?”林岫看着手里满满的一沓,纸张有大有小。
“是每一棵你说过喜欢的树,每一朵你说过喜欢的花。我把所有都放在了我们的家里,你之前说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是一个没有爱好的人。我想要让家里有你喜欢的所有。”
林岫才想起曲星野每一次和自己出去都会问自己喜不喜欢,原来那个时候就已经在收集这些了。
林岫感动于自己都没在意的模糊喜好被曲星野细心在乎。
环抱着林岫和她手里的礼物,曲星野终于感到踏实,像是一棵跨越山海的树终于找到了喜欢的土地,无所依凭的根须总算落地生长。
“开门呐,开门呐,林岫,我知道你在家。”一大早,沈之遥的电话就按时报到。
林岫无奈起身,给迫不及待想要闯进来的沈之遥开门。
门一打开,沈之遥就提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难为她8cm的高跟鞋还能提这么多,走这么快。
“慢点,我都怕你脚崴在这讹上我。”林岫看着对方走的健步如飞就担心。
“谁让你们种这么多花花草草在院子里,在这么下去房顶都要满了。”沈之遥嘴上埋怨,脚上轻车熟路的随着汀步石一路前行,避开一切障碍,毫无损伤。
一走到客厅就四处看“老曲怎么又不在家。”林岫想起一大早就起身外出的曲星野就忍不住笑。
这段时间沈之遥把发展客户的目光看向了曲星野的园林公司,每次一见面就是介绍自己公司的宣传能力,曲星野婉拒几次都毫无作用,无奈之下只能早出晚归,避免再被推销。
想到曲星野离开时无奈说的话“我就这么一点点规模,现在的业务量已经很足够了,哪还敢再接。”
林岫帮着沈之遥把手里的袋子放下。“你干嘛非盯着他,就算成功了也不值当你天天来阿。”
沈之遥摇头“你现在一心搞教学做研究,根本不知道他的绿化项目规模多大。我想试试做园林相关的广告,算了,他不上道。光妞在哪,我去请教一下。”
沈之遥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已经毫不客气的走进儿童房。林岫只能看着她一本正经地一本一本举着话本和一岁多的女儿聊天。
上次林岫拿着季茗之新出的育儿书看时,光妞无意间的一句话给了沈之遥宣传的灵感。自那之后,沈之遥就打开了童书宣传的市场,只要一有空就跑来。
光妞虽然小小一个,可是是很有秩序感的小孩。喝水要用专门的水杯,季节不同还要换不同颜色的杯子;每天早上还要用自己的小锄头去院子除草。真不知道沈之遥怎么有热情和光妞一早上都在研究各种生活规则。
等到光妞玩累了沉沉睡去,沈之遥才不舍地走开。林岫给沈之遥递了杯水,看她和女儿玩了一早上也不知疲倦。 “那么喜欢,怎么不自己生一个。”
沈之遥被水呛到喘不过气。
“你这句才是今年最大吓人的恐怖片。”
“我才不要,结婚生孩子多占用时间。我现在才觉得你的生活方式太对了,时间是绝对不能浪费的。一想到我之前居然每天浑浑噩噩耗费了这么久,我现在心疼的直哆嗦。”
沈之遥避之不及的样子让林岫好笑,最后她离开的时候还放下狠话“告诉你老公,逃避是没有用的,我还会再回来的。”
“天啊,饶了我吧,我天天在外面人都晒黑了,今早遇见熟人还问我是不是要去钓鱼,起那么早。”曲星野无奈,可看着林岫被自己逗笑,也跟着笑了。
两人蹑手蹑脚趴在窗前看着女儿小小身子随着呼吸大大起伏,在睡梦中一下皱眉,一下微笑。实在是脚酸蹲不住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要不是光妞非要和大人一样,要有自己的房间,要自己睡,两人恨不得在她身边打地铺。
万籁俱寂,听着院子里的蝉鸣,带着暖意的微风轻轻吹动纱帘。所有人都陷入沉沉的睡眠,睡够之后,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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