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叔站在乐青青床前，手中端着一个破了一角的瓷碗，瓷碗底部还留有一些灰褐色的药液，担忧地问道：“两位神仙，青青她怎么还没醒过来啊。”
乐青青自从昨天被唐南枝一个手刀劈晕后，一整天都没醒过来，乐大娘坐在床边，拿出一块灰色的布替乐青青擦拭着嘴角，看不出灰白色的双眼里藏的是什么神情。
“喝完这些药她就会醒过来了。”唐南枝指着桌上那十几副药，他对他的医术还是很有信心的，他继续说道：“她睡着了，对你们来说不是更好吗？”
“我相信这两位神仙。”一旁默不作声的乐大娘开口说道。
与其每天担忧女儿不见了，这样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守着她也挺好的。
“乐大娘，你放心，青青姑娘一定会醒过来的。”祝清梦在一旁说道。
乐大娘只是嗯了一声，用手去摸索着乐青青的脸颊。
她的头发已经被打理过，脸上的污渍则被擦干净了，一张有些泛红圆圆的脸蛋看起来应该没怎么挨过饿。
“乐嫂子，你先陪青青休息，明天铁柱娘会来帮你煎药的。”莫大叔说道。
他一个鳏夫，乐大嫂一个寡妇，两个人总要避嫌。
所以在唐南枝他们提着药回来后，他就和铁柱娘打好招呼，让她后边几天多来帮衬着乐大嫂。
铁柱娘很热情的应答下来，毕竟都是一个村，同气连枝的，帮点小忙是应该的，而且青青也是她们看着长大的。
唐南枝他们跟着回莫大叔回到他的房子里，对方急忙从厨房端出来两碗杂豆饭，还有一小碟绿色的炒荠菜，放在桌子上。
“两位公子还没吃饭吧。”莫大叔语气殷勤道。
碗里的豆饭颜色杂乱，里边有黄豆、绿豆、赤小豆、还有一些苞米，糙米等，给人的感觉像是卖剩下的粮食随便一混合，然后放在锅里煮出来的。
炒荠菜则是绿的有些发暗，毕竟碗里看不到几滴油水，吃起来也只有咸味和苦味。
即使这样，也比吃舍人粮好。
祝清梦夹了一口菜放在唐南枝碗里，问道：“莫大叔，你听过乐郊镇上最近很受欢迎的山盐吗？”
“山盐啊，听过，好像是谭老爷家商铺新出的好东西，听说这个盐能强身健体，每天吃一点，做事都有精神。”莫大叔想起之前去镇上卖菜时，听到街边的有人讨论过。
唐南枝吃了一口豆子饭，又吃了一口有些发苦的荠菜，问道：“乐郊镇的百姓一直都不喜欢晚上出门吗？”
昏暗的小屋里，只有桌上一盏油灯照明，油灯上的灯芯已经烧的快到油面，时不时灯芯上的火闪烁了几下，看起来快要熄灭了一样。
莫大叔连忙从一旁的旧桌台上，拿出一把有些锈迹的剪刀，说道：“以前晚上也挺热闹的，不过现在不知道怎么大家晚上都不爱出门。”莫大叔想起往年的元宵节，乐郊镇也会敲锣打鼓，点灯夜游的。
“这样啊～”唐南枝意味深长回了一句。
“山盐试什么时候流行起来的呢？”祝清梦放下手中筷子，想帮莫大叔换灯芯，却被对方拒绝了。
“这粗活，哪能男劳烦祝公子了，我来吧。”莫大叔拿出一根新的灯芯，把灯芯放在油里浸泡了一会，又用剪刀把旧的挑出来，点亮了新的灯芯。
“应该是两年前谭老爷家商铺才售卖红色的山盐，不过那个时候好像经常断货。”莫大叔语气有些拿不准，回答道。
他们就算去镇上也接触不到这么昂贵的盐，不过谭家是从两年前开始施那种粉色的粥，想来就是两年前吧！
祝清梦接着问：“乐郊镇百姓什么时候变得晚上不爱出门呢。”
莫大叔回道：“半年前吧！”
半年前他儿子就去尚京了，乐青青也是那个时候疯的，他有一次帮乐大娘找乐青青，在一更时到了镇上，那个时候镇上除了青楼赌坊还开在营业，其他店铺小摊都已经打烊了。
当时他还纳闷，直到过了几天白日去镇上，才发现他们只是晚上不营业了。
吃完这清汤寡水的饭后，唐南枝直接拿出一锭银子放在莫大叔面前，说道：“莫大叔，我们也不能在你这里白吃白住，这就算我们的伙食费了。”
他们去镇上吃住也是花钱，没道理在莫大叔这里白吃白喝。
莫大叔看着这锭银子，咽了咽口水，而后把它推到唐南枝面前，说道：“两位公子帮了青青那么多，没收钱。在我这里吃的不过是粗茶淡饭，住的也是破屋草席，我怎么好意思要钱。”
唐南枝看着对方神色明明被这银两吸引，可行为和语气到有一种无功不受禄的感觉，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收下吧，我们可不是白吃白住的人。”
莫大叔在两人肯定的神色中，忐忑的收下了这锭银子，说道：“那我明天去镇上给二位买点好菜。”
“别，我就喜欢吃这豆子饭和野菜。”唐南枝急忙劝道！
他可不想祝清梦吃到来路不明的无舍粮，他能察觉到无舍粮附着的红色沙砾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我明天多去挖掉野菜。”莫大叔说完，就拿着空碗去了厨房。
“仙君，打算什么时候去镇上。”唐南枝把手放在木桌上，撑着脑袋看着面前的油灯，问道。
“二更。”祝清梦回道。
“那现在呢。”
“休息。”
两个人依旧躺在那张不大不小的床上，不知道是不是豆子饭原因，唐南枝躺在祝清梦身旁，闻着他的味道，很快就睡着了。
在梦里，他变成了带着白金面具的顾星河。他远远跟在唐南枝和祝清梦身后，一起走在一片雪地里。
到了一片梅花林前，祝清梦转身，充满柔情地看着唐南枝，语气诚恳地说道：“吾心悦你良久。”
“仙君，我也是。”唐南枝直视对方的眼睛，回道。
雪地两旁都是红梅，祝清梦在红梅面前捧起唐南枝的脸，深深地吻向对方的唇。
一枝梅花上的积雪掉落了下来，顾星河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内心感到一阵绞痛。
他算什么呢？一个只能躲在暗处的小丑罢了。
就连梦中他都不敢向对方坦白身份，只能披着唐南枝的皮，去欺骗祝清梦的爱，
“仙君，你会爱真实的我吗？”顾星河眼角落了几滴泪，泪水从面具下滑落到雪地里。
突然祝清梦像发现了什么，有些不舍地离开了唐南枝的唇，看向了顾星河的方向。
顾星河想要离开这一望无际的雪地，可却发现却发现自己全身僵硬，不能动弹。
祝清梦迈起脚步走向他，慢慢的，他身后的唐南枝消失了，红梅也消失了。
白茫茫雪地里，只有他顾星河和离他越来越近的祝清梦。
顾星河看着祝清梦伸出手想要摘下他脸上的面具，他只能哀求道：“仙君，不要，不要摘下面具。”
“求求你了，不要摘。”
祝清梦像没有听到他的哀求一样。
感觉面具离他越来越远，他想起用手挡住自己的脸，可双手无法动弹，害怕中他流下了泪水，不断恳求道：“不要看。”
“我不是他，我不是他。”
他绝望的闭上双眼，害怕看到祝清梦失望又或者厌恶自己的神情。
“南枝，你怎么了？”祝清梦看着召唤出一只紫色的小火龙，它盘旋在房间里，透过紫色的光，影影约约能看到唐南枝眼角在不停的流泪。
祝清梦的声音唤醒忐忑不安的唐南枝，他醒过来看着一脸担忧的祝清梦，用袖子擦了一下眼角的泪，庆幸这一切还好是梦。
“南枝？”祝清梦抬起自己的手，替他擦了擦一下眼角。
“仙君，我没事，只是做噩梦了。”唐南枝弯起眼角，假装没事，回道。
“不要怕，有我在。”祝清梦把唐南枝抱在怀里，安慰道。
他的手像在哄小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唐南枝的后背。
唐南枝的手悬在他背后，不知道该不该回应这个拥抱。
为什么触手可及的幸福，让他的心如此忐忑不安呢。最终他还是放下来自己的双手，说道：“仙君，该出发了吧！”
祝清梦嗯了一下，继续语气温柔地说道：“南枝，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唐南枝抬起垂在床上的手，可又放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把自己一切完全交给祝清梦，想着是死是活全由对方处置。
可他现在还想多陪对方一短时间。
仙君，我一定会和你坦白关于我的一切的。
二更天的乐郊镇，早已没了白日的车水马龙，只有几盏旧灯笼挂在木桩上。
祝清梦走在街中间，用手在空中写了一个符箓，很快四只紫蝶就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飞了过来。
它们先绕着唐南枝飞了一圈，而后才落到祝清梦白皙的指尖上，随着黑夜吹来的一阵风，四只半透明紫蝶化成一小一束束紫色的烟花，噼里啪啦在唐南枝眼前绽放开。
唐南枝的眸子全是紫色的焰火在闪烁，他看过人间烟火也不下千场，可没有一次能像这场一样，让他觉得如此熠熠生辉，灿烂夺目。
他弯下身，用手轻轻碰了一下外缘炸开的火花，火星子落在他手上，没有想象中的灼痛感，只有一阵阵酥酥麻麻的触电感，他不自觉地呢喃道：“仙君，好漂亮～”
紫色烟火熄灭后，化成几缕朦胧的白雾从唐南枝面前消散了。
在这白雾中唐南枝还能闻到祝清梦特有的味道，那味道就像古老的森林下了一场雨后的味道，幽静，厚重却不乏草木的清新。
祝清梦温柔的看着唐南枝，看到他笑了，自己也不自觉勾起了嘴角，他的眼里也都是紫色的烟火，不过都是倒映着唐南枝眼里所看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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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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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彼无乐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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