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
窗帘还未拉开,屋内还是有些灰蒙蒙的状态。
这段时间养成的生物钟自动将晏景唤醒,他这一觉睡得安稳踏实,以至于朦胧间睁开眼时大脑还有些恍惚。
原本以为只是陆单的玩笑话,没想到昨晚两人无声僵持了几分钟后房内竟真的响起了轻柔的曲调。
陆单轻声哼唱时音色和平时的很不一样,晏景从没想过那张嘴里也能发出如此轻柔和缓的声音。
那是首晏景很陌生的安睡小调,每一句的结尾处,陆单的尾音都随着调子的延续而有些微微颤动。
逐字逐句,如流水般在沉寂闷热的夏夜中淌过。晏景的心跟着这样的曲调安稳下来,到最后不知不觉真在陆单的歌声里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
陆单这会儿不在房内,晏景随手在身侧摸了把,床单上毫无余温,显然人已经起来有一段时间了。
“啧。”
他没来由有些烦躁。
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会儿,晏景将脸直直埋在陆单的枕头上。
昨晚睡前床单和被套已经全部换了新的,陆单表示自己的鼻子有些敏感,这残留的余味晏景是觉得没什么,但他自己说不定真会在睡梦中因吸入香味过量而导致半途昏迷过去。
行吧。
反正都是陆单动手,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淡淡的香味丝丝缕缕钻入晏景鼻腔,明明两人用的洗发水是同一款,晏景却觉自己那边没有陆单的这么好闻。
或许因为其中还混合了陆单身上的味道吗?
晏景半坐起身,捧着陆单的枕头贪婪深嗅,大有种今天必须把这味道搞明白的架势。
房门被一股很轻的力道推开,屋内的冷气瞬间朝外涌出。陆单上身穿着件运动背心出现在门口,手臂上的肌肉紧实流畅,透着股蓄势待发的力量感,看他胸膛起伏的样子显然是才刚运动完。
额上的汗珠顺着眉骨滑落,在即将落进眼眶前,被陆单抬手抹去:
“醒了?吃早餐吗,我去给你做。”
晏景:“......”
气氛陡然凝固。
睡袍领口半敞,随着怀抱枕头的姿势晏景左肩的衣领全部滑落,露出白皙光裸的肩头。深刻锁骨逐渐埋没在枕头底下,连带着胸肌乃至腹肌也全都半遮半掩。
陆单的呼吸在一瞬间变得粗重。
晏景人都傻了,一时只把陆单的枕头当做救命稻草,急急搂得更紧好让自己这副模样能多遮住些。
砰!
房门在陆单身后震颤。
这几步路距离,他口中呼出的全都是灼热颤栗的气。
“晏景。”
陆单自上而下俯视眼前那具遮掩的身躯,他眸中像燃着把难捱的火,眼错不眨地盯着眼前人,似要把晏景裸露在外的地方全部看个透彻。
晏景心虚得要死,只觉顶上目光灼灼。周遭的空气似乎全都变成了实质,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将他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好半晌,晏景只觉自己脸烫到快要窒息了:
“那个......”他闭了闭眼,顶着内心做完的建设用一张视死如归的脸仰头去看陆单,“能不能听我解释?”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
话音戛然而止。
陆单猛地捏着他下巴朝他逼近,两人鼻尖相抵。
晏景惊恐的表情映在陆单的瞳孔中,他强行压□□内那股邪火,哑着声道:“是我对你还不够了解,原来你这么粘人。”
晏景:“......”
枕头被陆单粗暴扯出,晏景还来不及反抗衣服已经被他顺手整理好,接着陆单一把搂过人,抗在肩头就朝浴室走去。
视野翻转,晏景眼前是地板上纹路精致的瓷砖。
“?”
他慌乱挣扎起来:“你干嘛?强抢民男吗?我还没有准备好啊,放我下来,陆单——”
啪!
又是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触感挺好,软绵绵还会反弹。
陆单干脆又明目张胆覆手在上面摸了一把。
这回晏景整张脸红得快要溢出血,陆单那一巴掌不轻,晏景在心里怒骂了三遍“陆单这个变态”后,恨恨道:“就算你得到了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我讨厌你!”
“嗯,那你讨厌我吧。”
想象中自己被扒光衣服吃干抹净的情节并未到来。
陆单只是将他放在盥洗池前,给他挤好牙膏、接好水,丢下句“自己刷牙洗脸,我先去洗澡了”后,就转身去了淋浴间,只留晏景呆愣愣抓着手里那把牙刷在原地凌乱。
就这?
不是......
.
阳光倾洒在窗沿,屋内敞亮一片。
晏景支手坐在沙发上,大腿翘二腿,整个人显得极其慵懒散漫。
从他的角度看去,厨房内此时站着个忙碌的身影。洗完澡后陆单再次换上身白衬衣,领口的扣子随意敞开,袖口被他挽到小臂正中,腕骨弧度优美、收束有力。
锅中的油向外冒着热气,“咔”一声,陆单单手打了颗鸡蛋下去。房内顿时充斥滋滋声响,香气在客厅不断弥漫。
做饭的人不急,等的人挺急。
“好了吗?”
事实证明,晏大少爷是真的一身毛病特别难伺候——
生菜只吃绿叶、煎蛋要流心的、就连拿铁都必须哄着给拉个小花。
也难为陆单在他绕着自己叽叽喳喳叫唤的时候没有一盘子扣他脸上。
好在心满意足之后,晏大少安静不少,吃饭时难得像个沉默的小仓鼠,老实啃着手里的三明治,两边腮帮子鼓鼓囊囊。
陆单拉的花特别漂亮,手法专业、纹理清晰,一时间晏景还真有些舍不得喝。
两人坐在餐桌两端,晏景的视线有意无意在陆单颈间扫过,陆单捧着手里的财经报,对这着实不算友善的探究毫无察觉。
早上那一巴掌,在晏景心里为他打出个绰号——“假正经”。
问就是表面那么正常的人,私底下动手动脚起来毫无人性,自己的屁股先后多次惨遭敌手!
见陆单看得投入,晏景小心思上来,故意揶揄着打扰他:
“单哥,没想到你真会啊。”
他也不说清楚会什么,陆单便敛着眉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晏景说的应该是昨晚的事:“嗯,小时候基本都是我在带阿州,他一到睡觉就很闹腾,我要是不给他唱歌或者讲故事的话他不会乖乖睡觉的。”
桌上餐盘已经空了,陆单财经报也正好看完,除去晏景身前那杯还剩一半的拿铁,其余的空碗全被陆单摞好带进厨房。
“滴滴”两声,洗碗机开始运作。
几分钟后。
等陆单整理完所有东西,只见晏景还坐在餐桌旁发愣。
杯中的咖啡早已经凉了,杯口的转向还保持着陆单离开前的模样。
晏景眸光呆滞,等到陆单已经径直站在他身前了,他还无知无觉。陆单试着叫了他两声,晏景依旧不为所动。
“......”
迎面覆来只大手带着温热的触感轻柔盖住了晏景的眼睛,视野里登时变得黑蒙蒙一片。这始料未及的小插曲成功将晏景唤回,他攥着陆单的指节将手挪开,抬眼就撞入对面带着些关切的眼神。
“在想什么?”陆单问。
晏景没回答。
他抿着唇,有些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
他不知道怎么和陆单开口说自己只是有些羡慕他们两兄弟的感情,不像自己和晏安,从小到大都非要争个高低、非要闹个不消停。
甚至在十五岁那年,两人爆发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争吵,以至于结局是他被独自送往国外十年。
当初再不情愿,哭得再怎样撕心裂肺,他还是在那个黄昏坐上飞往国外的专机。
十年,那时候的每个细节都像无数根细针深扎在他心底,一刻都未曾忘记。
“小景。”
温热大手又抚上他的额头,陆单在他发顶轻柔抓了两把:
“难过的事就别想了吧。”
紧绷的神色在瞬间放松下来,晏景转向陆单,发现自己真的很多事都瞒不过他:“你怎么知道我在想难过的事?”
陆单朝他微微挑了个眉,突然伸出两指点在晏景平静的唇角,带着那张薄唇扯出些上扬幅度。
“你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两人一站一坐,就这么无声对视了半晌,最后晏景率先捏着耳垂挪开了视线。
陆单:“晚点和我出门一趟?”
“?”晏景:“去哪?”
“杜仲想邀请我们吃个饭。”
.
杜仲定的餐厅在Y城外滩。
晏景和陆单两人一块儿从车上下来,江面掠起的风带着些水汽迎面而来,吹得晏景额角的发微微扬起。
余晖落幕,华灯初上,四周复古建筑群在光与影的交织下尽显富丽繁华。远远望去,江对岸的高楼鳞次栉比、霓虹彩灯闪烁不停。
光辉照耀江岸线,不夜城盛景倒映于水面之上。
杜仲此时已经在包厢内等他们了,两人才进门就被他打趣:
“舍得来了?”
陆单淡淡回了句:“嗯。”
晏景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从他这个角度朝外望,底下拥挤的人流、繁复的街景全部收入眼底。
侍应生捧着菜单上前,点菜时晏景的视线还眼巴巴望着外面,陆单只好拍拍他肩膀:“小景。”
“嗯?”
晏景这才回过头,见另外两人都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走神了。”
他接过陆单递来的菜单,随意点了两样自己想要的。这家店晏景来过几次,摆盘挺精致,口味也还算能接受。
用餐时,陆单和杜仲两人就开始聊这次“陆氏”与“智简”的合作,晏景不由跟着多听了些。
以往晏大少爷对这些合作趋势、市场变化什么的全都不感兴趣,在私下听他爸说起来时也有些云里雾里,大概是这段时间累积的经验,他发觉自己现在对这些话题也能发表个大致看法。
晏景有些小骄傲,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还算没有白费。
聊了会儿工作上的事,陆单和杜仲又拐向私人话题。
“小晏。”
晏景咽下嘴里的东西,回道:“杜大哥,怎么了吗?”
“我明天就要回S市了,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杜仲抿了口酒,举手投足间都还是优雅的气质:“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和阿单一起来智简,到时候我好好招待你们玩几天。”
晏景没拒绝。
毕竟杜仲一贯笑意吟吟的表情和语气,实在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更何况虽然才见面几次,两人都有些对彼此相见恨晚的感觉。
“你看?我说了小晏会同意的吧?”
杜仲冲着陆单得意地摊了摊手,嘚瑟的表情活像自己才中了什么头奖般。
陆单没说话,只从鼻尖溢出声“呵”来回应他。
.
晏景:“杜大哥,你真不坐我们车走吗?”
用餐结束后,三人一道从餐厅出来。陆单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林肯车便从地下停车场驶出,稳稳停在三人面前。
杜仲今天没带随行司机,在晏景准备第三次开口邀请杜仲一块儿上车之后,杜仲笑着拍了拍他肩膀,道:“我打车就好了,没事儿。小晏你快上车吧,再不上车某人的视线就要把我射穿了。”
晏景:“......”
他回头扫了眼已经上车正面无表情盯着这边的陆单,微眯着眼的样子的确挺恐怖。
和杜仲告别后,晏景迈步朝车子过去。
车门应声关上,车厢内清淡的香味充盈在晏景鼻尖。陆单周身围着股低气压,晏景便故意挪远几步,尽量和他拉开一段距离。
“舍得上来了?”陆单沉着声问。
晏景不说话,选择用沉默来回答他的问题。
砰——
陆单猛地朝人逼近,双手撑着靠垫将晏景困于自己身前。晏景不断向后仰头,尽量让自己和陆单拉开距离。等到他后脑枕上软垫了,实在退无可退,只好开口:
“单哥,车上呢,别闹。”
视线追着人细细看了几秒,陆单问:“杜大哥?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谈不上好不好吧?我就是觉得他讲话挺有意思的,人也是。”
“哦?只是觉得他有意思吗?”
晏景本来不想理他,但无奈陆单死倔,大有种他不回答就不松手的架势。晏景拧紧眉头:“不然呢?”
“那为什么之前说他长得好看,还当着我的面搜索人家的资料?”
“......”
晏景噎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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