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许今早走进办公室，脸色不佳。他平时很少是这幅表情，他走到白板前又开始写字。办公室的人回头张望着老许在白板上写什么。
“老许脸怎么那么臭。”老汪问隔壁的老赵。
老赵也不知道就没回，老李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小声对老汪说：“上面把部门主管都叫过去开会了。估计是挨批评了。咱们有得好受了。”
写满一白板之后，老许站在白板前检查了一下，随即用笔敲了敲白板，白板发出响声，老许的声音在后头：“大家都面朝我这边，我简单给大家说几件事。”
办公室的椅子都发出了旋转的声音。许优转过身，赖嘉俊此刻还没转过去，和许优对上眼神。许优几乎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今天，上面把我们几个主管叫过去开会。”老许简单说明了由头。
老李看了眼老汪，一脸“我说对了吧”的样子，老汪瞪大了眼睛。
老许把目光看向了老李，说：“老李，这个莱克姆的项目是由你对接的吧。”不是疑问，是肯定。
老李点点头，没想到第一个遭殃的是自己。那确实是他做的，但他不知道这项目哪里出了问题。他干这行也十几年了，错误基本没有。没想到老许拿出平板，平板上面是一张线上页面截图。
“怎么了？”老李心想就算要拿自己开刀也要让自己死得明白吧。他实在不知道老许平板上那张截图哪里有什么问题。/
老许拿着设计稿一比一比对，指在平板上说：“你这个间距差了两个px。”
办公室里的人都朝老李看了过去，大家心里都有疑问，这怎么了，公司真打算把“精确到像素点”这说法落实了吗。
老李脸上无语尬笑：“老许，你说这算问题吗？”这不鸡蛋里挑骨头吗。
老许并没有回复他这个问题，而是指出了吉他地方的问题，画面里圆角不一致，字体权重也不对。
老李的表情从尬笑到有些严肃，连带着他接下来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微微的愤怒，他显然以为上面在找他的事：“这不没事找事吗？这些都是小问题。而且本来就很难100%还原原稿。”
“你说得没错。”老许没有因为老李的语气而有怒气，他在白板上点了点左上方的第一排文字“设计还原度。”
办公室里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老赵发问：“所以上面的意思是要我们把还原度提高？”
老许摇了摇头，赖嘉俊替老许回答了：“上面的意思是100%还原。”
此话一出，办公室里立马就有人出声吐槽，大家一人一句，都是对这项OKR的质疑。
“做设计的谁不知道设计稿再好看，落地和实施都要考虑客观因素，上面这个要求是不是太离谱了。”
老许解释：“我已经和上面提出过了。上面的回答只有一个：技术上也不能妥协。”
“响应适配、浏览器兼容、动态数据填充，这些本来就不可能说百分百还原啊！”小黄吐槽。
一向寡言的小吴也说：“许哥，这项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赖嘉俊看着老许，老许也是从这技术岗升上去的，他当然知道百分百还原不可能。正如小吴所说，这就是在强人所难。上面光明正大地向下面发难，下面的挣扎与解释都显得无力。老许一定在会议上说过他们现在这些对话了，但结果就是眼前看到的这样。
老许又拍了拍白板，这次他指向了第二条：设计系统更新。
“上面说旧组件要全部废弃。上面说我们之前的按钮阴影不对，禁用状态色值错误。设计部已经更新全部规范，我等下会发到部门群聊文件里面，每一个人都要记得接收。以后标准都要按照这套新标准来。包括我们公司自己内部的也要替换。你们谁手头上这会有空闲的？”
办公室里大家基本上都有事情，尤其是在老许刚说了第一条之后，大家都准备着等下去检查自己正在做的文件，这会谁都有空，也都没空。老许只好点名赖嘉俊：“嘉俊这件事情你去负责。今天下午公司内部的我要看到全部替换完整的。”
“好。”赖嘉俊应声。他今天是刚来上班第一天，其实前面也是堆了一些事情的，不过有些项目转交给了其他人所以也不算特别忙。
“你刚回来。这件事情我本来想交给江怡然去做的。但是我想了想之前公司内部的都是交给你，还是由你来负责最好。”老许解释。
“明白的。”
处理完这件事，下一行则是：用户体验。
“许优。这个问题是在你的项目里发现的。所以拿你做例子。”老许尽量避免尖锐的发言，指着平板上的图片说：“这个位置我们当时在电脑上操作，按钮的弹性动效没有实现。”
老许特意看着许优，许优盯着老许的白板，她无话可说，那个位置她确实没有制作。
“你当时是忘记了吗？还是不会做？”老许问。许优做过多少个项目了，这种小问题她当然会做。这个问题的答案显然是前者。
“忘记了。”
“这儿，没有实现。会关系到用户的体验，少了这个弹性按钮，动效卡顿、过渡不自然。以后不管是什么原因，忘记、不会做，都给我好好检查工程，好好请教同事。另外，修改的时候，这里要求实现像素级滚动动画。”
许优没有快速应答，办公室里的人看着她，她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是一道不大却明显的声音，她对老许说：“这个位置根本不用做滚动动画，画蛇添足。”
“小许啊。该怎么改老许都和你说得明明白白了。你怎么听着很不服。”老李看热闹不嫌事大，因为刚才被拿出来第一个说还是让他很不舒服，这会在许优这里打打嘴炮缓解一下。
许优把自己想的说了出来：“这个位置原先的弹性动效就很好。为什么要加动画？”
老许解释：“竞品也是这样。”
老许的回答不是他自身的回答，他只是把上面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动动脚趾头就知道上面怎么会想做这个，看竞品有他也想有，但事实是这个位置加动画确实非必要。
白板上的第四个问题：跨端一致性。
“小江，这个图标在安卓上为什么少了一根线。”老许这会看向江怡然，江怡然双手撑在桌面上，对这个问题并没有多在意。
“许哥你知道的。各端渲染机制不同。几个客端上显然就是会有差异。而且技术上很多就是不支持，视觉特效实现不了。”
老许没打算再解释，他只说了一句：“这个和设计一致性一样，着重注意。”
老许把笔放在白板的架子上，说：“开会还讲了很多，我稍微给大家总结了以上几点。希望大家能完成如上要求，仔细盘查工作，有不懂的不会的就问同事，实在不行大家就一起开会想想解决的办法。上面下了死命令，我希望大家能够多多配合。”
哀嚎一片，大家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最后一件事。去年年尾办公室里的事情，我已经理清事件全貌。”年尾那件事大家都知道是哪件事，这会没了声音老实接收批评。
“关于江怡然、李东方办公室闹事，本人通报批评。你们两个人各自乐捐100元出来，请同事喝下午茶。并且当面向对方道歉。”
江怡然脸上写满了不服，老李更是，要他一个长辈给小辈道歉，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你们俩对这次处理有什么不满吗？”见他们两个人没有反应，老许问。
老李用一贯的阴阳语气说：“问题主责一点惩罚都不用，真好啊。我也想要有人给我当垫背的。”
“你也要有那个能耐啊。”江怡然回怼，他的脸上依然是不耐烦。
“老许，你也看见了。小江没觉得他有问题。我也不觉得我有什么问题。”左右为难之下，老许摇了摇头。
两边僵持不下，一道声音发出：“这件事情的起因在我。很抱歉，因为我本人的态度问题导致办公室的同事发生争吵。这件事我一人负责就好。希望两位同事、许哥给我本人一个机会。”
江怡然看着赖嘉俊低下的头，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老李，小江，你们两个怎么想？”老许问。
老李咳嗽了一声：“都这么说了，那我没有意见。”他摇摇头又说：“只是嘉俊啊。作为前辈我也不得不和你提个意见，这么多年，我老赵老汪三个人兢兢业业，把升职机会让给你了，你可不能白白浪费，因为一次评选就摆着脸工作。实在让人担心你有没有能力。”
“谢谢李哥的指导。后面我会摆正自己的工作态度。”
“小江你呢？”
江怡然不语，点了点头，赖嘉俊的好字还没来得及说完，江怡然抿着嘴坐回了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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