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一个多星期后的晚饭时间王柏才收到张佑喜的微信消息。
他说老家变化很大,家里的房子到处落灰杂草丛生,原本打算在老家居住,可打扫出来还是不方便,现在只能在县城里找了一个单间,准备重新开始生活。
没有多余的话,病情也闭口不谈,王柏在宿舍盯着电脑,规劝的话就在嘴边,他打了些字,然后一一删除。
五一期间学校和京大有联谊活动,宿舍里其他两人都活跃在社团里,其余一个整天戴着耳机打游戏。
宿舍没人,激情讨论和动不动骂队友的声音显得很吵,王柏戴上耳机,随手播放首歌曲打算去吃点东西。
徐一峥甩开耳机摇了下脖子,看王柏要出门,立马跑过来了:“王柏,吃饭吗,我跟你一起。”
王柏随便这人了。他和徐一峥关系算不上好。
两人不是一个专业,平时交流不多,算说得上几句话。不过徐一峥也是这个情况,他是个富二代,和其余舍友都总保持着距离,没女朋友,除了游戏、打篮球和花钱没什么爱好。
所幸徐一峥比较自来熟,饭后在路上和王柏聊起来:“你有签证吗,五一有没有安排,我打算出国旅游,还缺个搭子。”
王柏拒绝:“我要兼职。”
在猫咖。
他是昨晚看见同校女生发的朋友圈,在求介绍五一猫咖兼职的人。
那个女生是猫咖固聘的,这次五一假期要回家,店长拜托她在学校介绍个人来帮忙,因为其他店员也要放假,所以会很忙,一共三天,一天一百六。
王柏问的时候还没被其他人抢先,事情就直接定下来。
'“哦。”徐一峥点点头,摸了下过长的头发,吸踏着拖鞋说:“好吧,你挺现充的,平时总在忙。”
王柏默了半晌,问他:“现充是什么意思?”
“就是现实生活很充实的意思,死宅的反义词。”徐一峥叹了口气:“你真忙,那就只好下次了。”
王柏看着他有些失望的侧脸。没想到这小子还想着下次。
正是晚上六点,路上拿书的同学很多,徐一峥远远望着正迎风摆动枝叶绿意盎然的樱花长廊,想起其他,“樱花都没了,我们这边清明一过就谢,花期三四天,没意思。”
王柏回忆:“不是三四天,开了一个多星期才被雨打落。”
“可惜。”徐一峥叹惋,“不过五一和京大联谊,可以去他们学校看,听说有一些晚樱还在开。”
樱花花期短暂,转瞬即逝,两三场雨一下,风一吹,都没来得及欣赏,就全落了一地。
而且那几天有校外游客预约了赏樱活动,人很多,王柏一张照都没拍。
花日日夜夜绽开,只是人忙忙碌碌没及时去欣赏,只断断续续只留下浮光掠影般不真实的印象。
假期天气意外很好。
猫咖里的客人络绎不绝,大人带小孩居多,其次是情侣,王柏是刚被店长带着熟悉工作,制作奶茶、核销优惠码出错了些错,加上各种意外,一天忙下来很累。
直到最后一天下午结完工资他才有时间去京大。
猫咖位置离京大不远,搭地铁就三站,校门口人脸识别旁边有一个专门留的小门,有女生和同伴急匆匆往前跑,嘴里说着球赛快开始了。
应该是体育馆的篮球联谊,王柏走得累,打消看比赛的念头没再往前,停在湖泊边的樱花树林旁。
此时微风不燥,景色怡人,周围和桥上都是汉服爱好者,成群结队调整着背景板和拍摄装置,背景板打光灯一应俱全。
梁思鉴看见王柏那会儿他正在处低矮的花枝下面对一个女生的搭讪,面上表情很淡。似乎拒绝了。
“没关系。”女生举着手机上的二维码,“认识一下嘛。”
女生态度激进,面颊微红面若桃花,王柏可不好再次拒绝,拿出手机点头同意。
直到女孩添加后匆忙离开,梁思鉴才拄杖慢慢从树下走出来。熟悉的身影一下就吸引住王柏的视线。
王柏收起手机很直白地瞧了梁思鉴一阵,为的是仔细辨认,不相信有这么凑巧,过了会儿才走近细看:“是梁先生吗,您也在这儿?”
他拨开遮挡视线的樱花枝干,轻飘飘的粉色花瓣飞下枝头,衬得他脸色瓷白,眼角眉梢投下素描画中颅骨上重点刻画的阴影,异常锋利。
那张脸,仔细看去似石如瓷,既坚又柔,阴影下透着水的潮湿冷清,又在花的衬托下帅气逼人。
“暂时在京大任教。”梁思鉴打扮得体,发型恣意。
黑色高领毛衣搭配休闲男装,西服款式,却不是严谨的设计,显得人年轻儒雅,气质高洁冷清。
意外得知对方大学老师的身份,王柏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也没太惊讶,不过这次他将梁思鉴看得清楚些。
梁思鉴右唇边那抹深沉的纹路,盯人时显得居高临下,现在更多的是平易近人的温和态度: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王柏,柏树的柏。”王柏一时间也找不到其他话题。
“很好的名字。”
梁思鉴点头称赞,一边看他一边往不远处示意,口中仔细念了遍王柏的名字:“艺术学院就在那边,我刚从工作室过来。小柏,你要不要去看看我的工作室?”
“不用麻烦,梁先生。”哪怕不是自己的直属老师,王柏也不免拘谨,一时找不到其他话题。
其实他在梁思鉴面前也没把自己当成一个需要点拨的晚辈,梁思鉴先是杨清至生父,随后才是位雕塑艺术家,“杨清至亲生父亲”远在“老师”身份之上。
上次这对父子间闹得那么僵,他不是没看见,现在以局外人的身份参与其中倒是怪尴尬的。
“好。你不用紧张。”梁思鉴放弃带王柏过去参观。
度过最开始的拘谨后王柏也能泰然处之,他否认了:“没有,梁先生,我只是觉得打扰您了。”
“太客气。”梁思鉴失笑,索性就着这个话题闲聊道:“我不擅长授课,你看到没,那个一直跟在我身边是我大徒弟,苏敬,我觉得在这方面他比我更适合传道授业,但他不是老师,我的二徒弟一直在景榆镇那边做陶瓷工艺出口,他有经济头脑,和我们观念存在异议,是个乐善好施的人。”
王柏沉思着,抬眼问:“梁先生有这么多徒弟吗?”
“没错。”梁思鉴很是骄傲。
既然这样,没有杨清至也完全没损失什么。既弥补了没有孩子的遗憾,又少了一个心烦的祸根。
王柏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圈子,好奇地问梁思鉴:“他们都很有天赋吧?”
“天赋肯定是要的,还要有永远不枯竭的热爱。”
半晌,梁思鉴微笑着转移了话题:“你不是京大的?”
“不是。”王柏极其坦然地报了隔壁学校的名字。
梁思鉴眉尾下垂着,知道不是横京有名的大学,就没往学校上聊,“什么专业?”
“机械工程。”
梁思鉴随手摘下枝桠上的一朵粉色樱花,动作很轻盈,拿在指尖看向王柏。王柏大概知道一点,自己也跟艺术不沾边,话题就这样跑偏了。
梁思鉴笑了:“你哥还好吗?”
说到这,王柏顿了顿,呼吸间闻到梁思鉴身上的香氛味道。
他不可能把自己和杨清至的真实关系告诉梁思鉴,毕竟向杨清至亲生父亲透露他性向这种事很缺德,还是不要解释、继续当着杨清至“养父母”的孩子为好。
“我有阵子没联系他,那天我们回去后就吵架了,他不高兴。”
“那你呢?”
“我挺好的。”王柏心思单纯,觉得梁思鉴在关心自己,反过来宽慰:“他还需要些时间接受现实,只是时间问题。”
他有想到团聚这个词,但很难实现,杨清至心眼死板,说一不二,更重要的一点是,他性子烈,勉强撮合只会遍体鳞伤。
“他对雕塑完全不感兴趣,不是我想要的那种孩子。”
王柏沉默着,他觉得正常。
“我倒是挂名了一些公司,不知道他能不能胜任,可能不给我找麻烦就谢天谢地了。”这时梁思鉴的态度完全没有之前决绝,他观赏着那朵花意味深长:“你说我是不是先不要放弃杨清至更好,不知道你能不能做我的说客呢?”
看杨清至上次那个激烈的态度,似乎成功率很小。但王柏没拒绝梁思鉴这个提议,也没向他保证。
离开前两人加上了联系方式,其实没什么必要,但王柏郑重且尊敬地备注了“梁老师”三个字。
毕竟无论杨清至认不认回父亲,梁思鉴对于他都是个德高望重才高运厚的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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