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西山，破庙残垣在寒风中呜咽。
赵安歌刚与玄楚及几名风尘仆仆的瑞国暗卫汇合，正借着篝火微光，拆阅吴成武自瑞国故地快马送来的密信。信中详细汇报了旧部整合进度、粮草囤积情况，以及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梁家府邸已被京兆府查封，梁缨父母下落不明！而就在密信到达前，梁缨带人去安顿父母，至今未归！
“梁缨……”赵安歌攥紧信纸，指节泛白，心口像被巨石狠狠砸中。她猛地抬头看向玄楚，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梁缨那边有消息吗？！”
话音未落，破庙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隐隐的呐喊厮杀！玄楚脸色剧变，拔刀低喝：“是禁军！叶绥亲自带队！殿下快走！”他率几名暗卫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瞬间与包围上来的禁军战作一团，刀剑碰撞声、怒吼声撕裂了山林的寂静。
赵安歌被两名暗卫护着冲出后窗，冰冷的山风扑面。她回头望去，只见远处山道上，明黄的仪仗在火把映照下如同一条狰狞的火龙，正浩浩荡荡逼近。火光中心，赵玠玠玄色龙袍的身影清晰可见，他骑在马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混乱的战场，最终精准地锁定了她的方向。
“赵安歌！”叶绥的怒吼穿透厮杀声，“束手就擒！”
赵安歌握紧了袖中那柄南斐所赠、刻着“瑞土不亡”的冰冷匕首。它曾是复国的希望，此刻却成了她唯一的依凭。她知道，硬闯水牢救梁缨已是奢望，必须先摆脱眼前绝境！
趁着玄楚等人拼死制造的混乱，赵安歌在暗卫掩护下，凭借对山林地形的熟悉，如同鬼魅般隐入黑暗。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梁缨在哪儿？他父母在哪儿？叶绥那句“水牢里的滋味”如同毒蛇噬咬着她的心。
早些时分，梁家府邸的朱漆大门被贴上封条时，梁缨正带着旧部在城郊破庙安置好父母。他刚松口气，就见远处尘土飞扬，叶绥带着京兆府的人追了上来。叶绥一身黑色劲装，腰间佩着长刀，脸色冰冷：“梁驸马，陛下有旨，请您随我回宫一趟。”
梁缨心里一沉，知道赵安歌怕是出事了。他将父母托付给心腹老管家，握紧腰间的短刀：“我若不去呢？”
“不去？” 叶绥冷笑，挥手让手下围上来，“陛下说了，您若抗旨，就先拿梁大人夫妇开刀。您猜猜，水牢里的滋味，他们能撑多久？”
提到父母，梁缨的动作顿住。他知道赵玠的狠辣，父母年事已高，根本经不起水牢的折磨。他缓缓放下刀，任由锁链缠上手腕：“好，我跟你走。但你若敢伤我父母一根头发，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拉你陪葬。”
叶绥没理会他的威胁，押着他往京郊水牢走去。水牢建在一座废弃的矿洞里，潮湿阴冷，石壁上渗着水珠，空气里满是铁锈和霉味。梁缨被推搡着摔进水里，冰冷刺骨的污水没过了梁缨的膝盖，刺骨的寒意仿佛要将他的骨髓冻结。
水牢顶部不断滴落的冷凝水，砸在石壁上，发出单调而令人绝望的回响。他背靠着湿滑冰冷的石壁，嘴唇冻得发紫，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唯有眼神依旧锐利如刀，死死盯着牢门方向。
叶绥站在牢门外，身影在昏暗的油灯光下扭曲晃动，声音带着胜券在握的冰冷：“梁驸马，水牢的滋味如何？陛下开恩，只要你肯在供状上画押，指认赵安歌通敌叛国，勾结瑞国余孽，意图颠覆朝廷……立刻就能出去，梁大人夫妇也可平安归家。否则……”他顿了顿，语气充满恶意，“你猜猜，二老年迈体衰，能在这水里泡多久？”
“呸！”梁缨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声音因寒冷而嘶哑，却斩钉截铁：“要杀便杀！想让我诬陷阿季？做梦！赵玠玠倒行逆施，引狼入室，才是真正的国贼！你们……呃！”他话未说完，一桶冰冷的污水当头泼下，呛得他剧烈咳嗽。
叶绥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冥顽不灵！那你就好好待着，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这水牢的寒气硬！”他转身离去，沉重的铁门“哐当”一声合拢，隔绝了最后一丝外界的光和声音。
水牢里只剩下水滴的声响和梁缨沉重的呼吸。
绝对的黑暗与死寂瞬间吞噬了梁缨。刺骨的寒冷从四肢百骸侵入，意识在麻木与剧痛的交织中变得模糊。他想起在韦府密道，赵安歌紧张地为他包扎伤口，指尖的微凉触感；想起在公主府书房，他又想起在公主府书房，她握着他的手说“别这么拼命”。她说“活着回来，比什么都强”。那时他心里暖暖的，觉得就算身处这乱世，有她在身边，就什么都不怕。
不行，他不能就这么认输。梁家的旧部还在，瑞国的人也在，只要他能出去，就能去救赵安歌。他开始用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一寸寸摸索着冰冷滑腻的石壁，寻找任何可能的缝隙或松动之处。指甲在粗糙的石面上刮破、翻卷，鲜血混着污水滴落，他却浑然不觉。求生的意志如同黑暗中不灭的星火，支撑着他一寸寸移动，在绝望的深渊里寻找那一线生机。水牢的水越来越冷，他的腿开始发麻，却依旧没有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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