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烛火燃到第三夜,灯油已添了三次,赵玠指尖捏着的信纸却被反复揉捻,边角起了毛边,墨迹晕染,将“赵安歌”三个字浸成一团模糊的黑。他忽然抬手,将信纸掷在御案上,指腹重重碾过 “歌” 字收锋处那道细微的倾斜——那是赵安歌幼年在栖霞宫练字时落下的旧习,南斐曾笑她“笔锋如刀,偏在收处留三分软”,旁人学不来,他却记了多年年。
“陛下,”内侍战战兢兢的声音打破沉寂,“彦国太子符越急报!其粮道于鹰愁涧遭‘恒国叛军’伏击,粮草尽毁,押运五千精锐全军覆没!符越太子震怒,斥责我军监管不力,要求陛下即刻补给粮秣,否则……否则便撤军回国!”
赵玠玠的目光甚至未曾从那份笔迹上移开,指腹重重碾过那个带着“软”劲的收笔,忽然低笑出声。笑声在空旷的殿宇中回荡,冰冷刺骨,带着一种了然的嘲弄与彻骨的寒意:“撤军?他敢。”他起身,踱至殿门,望着宫墙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那支陷入困境的彦军。“去,把栖霞宫那个叫星逐的宫女,‘请’过来。朕倒要问问,她主子这趟‘商旅’,玩得可还尽兴?”
不多时,星逐被两个禁军拖进殿内。她发髻散乱,嘴角淌着血,左臂不自然地垂着,显然是受了刑,却死死咬着牙,眼神里满是倔强。赵玠蹲下身,指尖抚过她腰间那枚瑞国凤纹令牌,令牌边缘已被磨得发亮,是常年佩戴的痕迹。
“你主子在哪?”赵玠玠的声音轻得如同情人低语,指尖却猛地发力,狠狠捏住星逐的下颌,迫使她痛呼出声,“她胆大包天,伪造朕的笔迹,离间符越与朕,断朕粮道,还敢带着瑞国余孽四处串联……她的胆子,是越发肥了。”
星逐浑身剧颤,泪水混着血水滑落,却仍从齿缝里挤出破碎的声音:“公主……公主是为了恒国百姓!你引彦国豺狼入室,纵容克教流毒,迟早……迟早毁了这天下!”
“天下?”赵玠玠嗤笑一声,起身,一脚踢翻身旁烧得通红的鎏金炭盆。灼热的炭块与火星四溅,滚落到星逐的裙摆上,瞬间燎起焦糊的青烟和皮肉的焦味!
“朕的天下,轮得到你们这些亡国余孽指手画脚?”他俯身,凑近星逐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声音淬着剧毒般的温柔,“告诉你主子,日落之前,若她肯乖乖回宫,朕可以开恩,饶梁家满门不死。否则……梁家上下三百余口,还有水牢里等着她的梁缨爹娘,每多耗一刻,朕便……多送一人上路。”
星逐的心理防线在一道又一道的焦肉模糊中终于崩溃,泪水混着血水滑落,嘶哑着喊:“公主…… 公主在京郊破庙,玄楚正护着她!”
赵玠直起身,用锦帕擦了擦手,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备驾,去京郊。朕倒要看看,她敢不敢当着朕的面,再走一次。”
京郊破庙内,赵安歌刚与玄楚汇合,正借着微弱的烛光查看瑞国旧部送来的密信。密信上写着梁家被抄、梁缨父母被软禁的消息,她的心猛地一沉。“玄楚,我们得尽快去救梁缨的父母,还有梁缨……”
话未说完,就听庙外传来马蹄声。玄楚脸色一变,拔出腰间的刀:“殿下,是禁军!我们快走!”
两人刚翻出后窗,就见远处明黄的仪仗浩浩荡荡而来。赵玠骑着高头大马,玄色龙袍在月光下格外显眼。禁军迅速围上来,将他们困在中间。赵安歌握紧袖中那枚瑞国匕首 —— 匕首柄上刻着 “瑞土不亡” 四字,是南斐临走前塞给她的,此刻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
“阿季,你倒是敢回来。” 赵玠翻身下马,走到她面前,玄色龙袍扫过地面,带着压迫感,“去彦军大营,伪造朕的笔迹,挑唆符越与朕反目,断朕粮道,你好大的胆子。”
“我只是不想恒国亡于彦人之手。” 赵安歌抬眼,直视他眼底的疯狂,“赵玠,你引狼入室,纵容克教流毒天下,你迟早会被自己的野心吞噬。”
“野心?” 赵玠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朕的野心,是这天下!若不是你处处阻挠,若不是你护着梁缨,朕早就坐稳了这江山!” 他的拇指擦过她的唇,带着不容错辨的占有欲,“你若安分待在朕身边,做朕的皇后,梁家无事,瑞国旧部也能苟活。可你偏要选梁缨,偏要护着那些不相干的人。”
他猛地松开手,赵安歌踉跄着后退一步。“既然你不肯回头,那就留在宫里,做朕的笼中雀。” 赵玠的声音冰冷,“朕倒要看看,没有你,梁缨能不能护住梁家,能不能活着从水牢里出来。”
禁军上前,扣住赵安歌的手腕。她挣扎着,想抽出匕首,却被赵玠死死按住手背。“别白费力气了。” 赵玠贴着她的耳边,声音带着残忍的温柔,“你的瑞国旧部,你的梁缨,都在朕手里。想救他们,就得乖乖听话。”
宫门锁闭的声响在身后响起,赵安歌看着远处漆黑的夜空,忽然想起第一次见梁缨时的场景。那时她刚穿越而来,和梁缨在屏风对面“相亲”。如今,换成她被困在这金丝笼里,而他还在外面,不知道正经历着什么。
她被软禁在栖霞宫,这里曾是南斐的住处,处处都是熟悉的痕迹。看守她的宫女是赵玠的人,寸步不离。她坐在窗前,看着庭院里那棵南斐亲手种下的海棠树,忽然摸到枕下藏着的瑞国匕首。她悄悄将匕首拆开,刀柄里藏着一张极小的密信,上面写着瑞国旧部在京中的联络点和暗号。
深夜,她趁看守宫女熟睡,用发簪撬开窗户,翻了出去。宫墙很高,只能慢慢踩着墙角的藤蔓爬了下去。玄楚带着几个瑞国旧部候在暗处,早已经把看守的侍卫解决了:“殿下,我们查到梁驸马被关在京郊的水牢,叶绥亲自看守。梁大人夫妇被软禁在梁家老宅,暂时安全。”
“叶绥……” 赵安歌攥紧匕首,“他是赵玠的心腹,身手不凡,想从他手里救人,不容易。我们得先调动瑞国的暗卫,再联系梁家的旧部,里应外合。”
玄楚点头,递过一件黑色夜行衣:“殿下,我们先去联络点,那里有足够的人手和武器。梁驸马吉人天相,一定能撑到我们去救他。”
赵安歌换上夜行衣,将匕首别在腰间。她抬头望向皇宫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决绝。赵玠想把她变成笼中雀,想毁了梁家,想让瑞国永无出头之日,可他忘了,她赵安歌,从来不是任人摆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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