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矜越带着唐绪和言宝珠到派出所的时候，何青雄还在审讯室没有出来。
“怎么样姐姐？他认罪了吗？”
看到姐姐姐夫坐在长椅上，两人都紧皱着眉，神色并不放松，袁矜越也有点紧张。
“还不知道，”袁歆遥对她招招手，“你们都过来坐。”
三人依言在她身边坐下。
“在哪里抓到他的？你们没事吧？”
袁矜越左看看右看看，姐姐身上并没有打斗过的迹象，应该没那么傻亲自跑去抓人。
“在我奶奶家里，”袁歆遥握紧拳头，“还在两个老人那里卖惨，想最后骗点钱跑路。”
季家二老……不知道他们能否接受儿子当年的死另有蹊跷。
袁矜越长叹一口气：“万一他不认罪怎么办？”
“这就是我现在要说的事。”
看着面前的三个小朋友，袁歆遥神情异常严肃：“我爸爸的事，辗转这两个月，我找到了当年的一位目击证人，她愿意为我们提供证词。”
袁矜越很吃惊：“证人怎么说？而且这么多年了，对方真的还记得事情的细节吗？”
慈眉善目的阿姨在她面前缓缓道来往事的真相，袁歆遥闭上眼睛，脑海里不断闪过那些她根据证词想象拼凑的、模糊的画面。
她想要把那些话原模原样复述给妹妹听，可是一要张口便觉得如鲠在喉。她眼眶温热，泪水不断蓄积，终于从眼角滑落。
蔡围叹了口气，伸手将妻子揽入怀中，对三个小朋友说：“证人说，当年的肇事司机是开出租车的，她就坐在出租车的后座。肇事司机在大桥上违规变道，侧后方的一辆车来不及闪躲发生侧翻，护栏高度不够，车就掉进了桥下的河里。她和司机匆忙下车查看情况，发现掉下去的车里有两个人，驾驶位是一个高壮的大汉，副驾驶是一个好像戴着眼镜的瘦弱男人，壮汉砸开车窗，从里面爬出来，还狠狠往后面踹了一脚，戴眼镜的男人就没爬出来，也没等到救援。但是何青雄当年给妈妈的说法是，两车相撞的时候他拼死把季叔叔护在身下，为此断了几根肋骨当场昏迷，掉进水里之后，季叔叔把昏迷的他从车窗推了出来，自己没能出来。”
其实袁矜越想过很多次，当年的事情颇有疑点，尤其是她并不觉得像何青雄这样的人有舍己为人的勇气，谎话的可能性比这大得多。
只是骤然听到真相，她还是不免心惊，一家六口人，竟然和这样的杀人犯相处了这么多年，她不能不后怕。
“那她当年怎么不说？”
“证人说，当年她还是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吓得回不过神，并且距离很远，她也不敢在警察面前说笃定的话。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始终记得这件事，并且确信自己没有看错，愿意为我们作证。”
在场的众人都感到无比沉重。
不知道过了多久，袁歆遥重重吐了口气，擦擦脸上的眼泪，坐正身子，对唐绪说道：“小唐，我和你家里人也联系过了，当年你被绑架的事情，你妈妈爸爸都还留有证据，再加上我爸爸的事……还有曼曼被绑架那次，何青雄屡次犯罪，不会再由他逍遥法外。”
唐绪沉默良久，点头道：“好。”
他等这一天也很久了。
三次犯罪记录均有证据，车祸那次虽只有人证，但只要找到当年警方留存的资料照片，也一定能联系起来，解释这种种疑点。
袁矜越不担心法律层面上的问题，只是……
她问姐姐：“妈妈那边，你说了吗？”
“说了。”
袁矜越心头一跳，急忙追问：“她怎么说？”
袁歆遥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蔡围拍拍她的肩，回答妹妹的问题：“妈那边一时有点接受不了，但是她已经同意不再插手，这件事情全权交给我们，应该就是同意的意思。”
说着，一位穿着制服的警员走过来，通知袁歆遥她们：“审讯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你们先回去吧。”
她犹豫了一下，补充一句：“建议你们尽快委托律师。”
这就是何青雄拒不认罪的意思了。
袁歆遥心里有数，对她道谢后，问妹妹：“我和你姐夫先回家了，你是跟我们回去还是和你朋友一起回学校？”
“……”
袁矜越沉默了一会儿，摇头：“我回学校了。”
……
她们还没吃晚饭，也没到夜宵的点，到底还是没去言宝珠说的烧烤摊，随便选了附近的家常菜饭馆，三人在沉闷的气氛中开始进食。
“欸，”言宝珠最先忍不住，她戳戳袁矜越手臂，“刚刚你姐姐姐夫都那样说了，你怎么不回家看看？”
袁矜越好像没听懂她的话：“哪样说了？”
“就是，你妈妈不是也同意严惩何青雄了吗？之前在文安的时候你跟我说过的，那些你和妈妈之间的矛盾、疏远，不全是因为何青雄吗？如果你今天回去，说不定就能和你妈妈说开，然后就和解了。”
唐绪闻言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去看袁矜越，小幅度地摇摇头，没说话。
袁矜越放下筷子，凝神盯着眼前的玻璃杯，良久，她开口道：“我觉得我们之间不需要和解。”
言宝珠大为不解：“为什么？”
“因为已经得到了很多，而且也无法和解。”
看着言宝珠依旧困惑的眼神，袁矜越凝眉，双手在桌下不自觉交握。
“得到了很多，这件事情不用我多解释，从小到大我要什么就有什么，经济上她从没亏待我。
“至于无法和解……
“她从来没有像培养姐姐那样培养过我，这跟何青雄没有关系。”
言宝珠听了有点难过：“因为跟何青雄没有关系，所以无法和解吗？”
袁矜越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不用替我为难，我并不觉得与她和解是什么很必要的事情，我只需要与我自己和解。”
她已经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想要的生活是什么，而这条路目前已经足够明朗，并不存在必须解开的结。
……
八个多月后，何青雄一案判决结果出来了，数罪并罚之后，他被判处死刑并没收全部财产。
袁矜越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和王嫦清老师通完视频电话，她为童书作的插画已经全部交稿并通过审核，很快就要出版了。
言宝珠正式成为了袁矜越的经纪人，偶尔还是会在网上接点稿子——不过这现在只是她纯粹的爱好，而非谋生手段。
当然了，两人也开始准备毕业设计，每天都在苦苦思索合适的创作方向。
唐绪刚过完晕头转向的期末月，又在课题组泡了一个星期，才被允许放假回家休息。
至于孟逸丰，他和唐绪选了同一个导师，所以两人的作息时间差不多。
之前离奇的事情让这唯四知情人成为了好朋友，经常一起出去吃饭聊天。袁矜越介绍的家教由孟逸丰本人接替了，赵鸿影并没有发觉。家教强度不大，但收入十分可观，孟逸丰的经济压力也大大缓解。
刚接完姐姐电话，袁矜越便在四人小群里宣布了这个好消息，于是大家决定一起吃顿饭庆祝一下。
选来选去没选好地方，最终还是决定去城东的姐姐家里，寒冷的冬天，大家一起窝家里煮火锅吃。
“干杯！”
四只玻璃杯重重碰了一下，愉悦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恶有恶报！”言宝珠最高兴，“我们四个都是大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
袁矜越笑眯眯地看三人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刚要把自己杯里的也喝完，突然瞄到手机屏幕，挑眉道：“今天要给你们介绍一位新朋友。”
三人云里雾里，她径直走向门口，打开门后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袁矜越介绍：“这是周丹墨。”
她简单介绍了一下周丹墨的身份以及和他认识的过程，三人都表示欢迎。
唐绪很有眼力见地添了一副碗筷，对新来的客人道：“不要客气，多吃点。”
他自来熟，周丹墨反倒有点尴尬，他干笑一声，道：“谢谢，大家都吃。”
言宝珠对这个来自首都美院的帅哥很感兴趣，拉着他东聊西聊，最后还是周丹墨说想借用一下洗手间，袁矜越才带着他离开了这里。
一走到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周丹墨就停下脚步，紧张地问袁矜越：“你来真的？”
袁矜越憋笑道：“你说什么？”
“别装傻！你是怎么让前男友和现男友和平相处的？还把我叫来，我吓都吓死了。”
“怂货一个。”袁矜越评价。
周丹墨懒得搭理她，拿出手机操作了一下，然后把屏幕对着袁矜越，道：“五千块，还记得吗？当初开玩笑让你前男友买了我的画，你记得把钱还他。”
他指的是当初买画的“孟逸丰”。
袁矜越有点嫌弃：“你干嘛不自己给他？”
周丹墨翻白眼：“我可不敢在你现男友面前提你和前男友的甜蜜日常，你脸皮厚，自己去说。”
袁矜越便踹了他一脚：“滚去上你的厕所。”
孟逸丰白拿了五千块，乐得合不拢嘴，喜滋滋跑过去去和言宝珠炫耀，同样被言宝珠踹了一脚。
另一边，已经有些许醉意的周丹墨搂着唐绪的肩，哥俩好似的跟他说悄悄话：“实话告诉你，我从来没见过袁矜越这么喜欢一个男的，你是头一个……”
听着这熟悉的玛丽苏台词，唐绪望向远处和言宝珠孟逸丰正打闹的袁矜越，眼里露出温柔的笑意。
“我知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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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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