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风声散了,那低低的呜咽声便停了。
缪月忙理了理被风吹乱以致遮住眼睛的碎发。方才的风很大,连她的裙边也被吹起,更像是有人在无形中用力地拉着她裙子的下摆。
兰溪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镇定地走到离湖边近一些的地方。
这镜心湖的周遭都被官府用木板浅浅地围了起来,木板前更是立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些警告的话语,提醒人不要往这里来。
风虽然停了,但湖面的涟漪仍然未散。透过兰溪的眼,甚至还能看见湖面上冒出些许淡淡的金光。
“这湖不对劲,湖面居然冒出些许金光。”
顺着兰溪眺望的方向望去,缪月稍稍踮起脚尖,左转转又转转,却什么也看不见。虽然猛风停了,但还是有一种幽幽的寒气传来,犹如爬山虎一般慢慢地往上爬,直至钻进人的皮肉中。
缪月呼出一口寒气,又将月白色的斗篷拢得更紧凑些,“金光?是哪种程度的金光?”
边说着,缪月便在掌中生出了一道金色的光,“是像这样一般的金光吗?”
兰溪仔细辨认缪月掌中的颜色,又去看那湖面升起的颜色,“大差不差,虽说湖面上的金光比你掌中的金光要淡些,但应该是同一种颜色。”
缪月将五指收拢,掌中的金光便灭了。随后她如画的眉眼似乎透露这一种担忧的情绪,这情绪之下,似乎还藏着些许惊讶之色。
“这,这应是乐情的颜色。我记得,我曾与你们说过,人的七情,存于人的魂魄之中。七情便代表着其中颜色,而其中属金色的,那便只有乐情。”
淮止自然而然地去暖她的手,又轻轻地揉了揉她的手心,试图缓解她不安的情绪。
“金色便是乐情之色?那会不会还有其他东西的颜色会与乐情之色相似呢?”
缪月咬了咬嘴唇,不自觉捏了捏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七情之色与别的颜色不同。人的情绪本身就是复杂的,喜怒哀乐悲恐惧,既是人的七情,却又不能单单以一情决断。毕竟人是复杂的,感情便不可能完全纯粹。因此这七情的颜色并非是高度的纯色,而是会略微掺杂了些许别的颜色。而乐却尤其特殊,是这七情中最纯粹的一类情感,因而乐情之色,会比这阳光的颜色更亮,会比这烛芯上的火苗更暖。这种颜色,是世间不可看见的,所以,这乐情之色,绝对没有相似之色。”
兰溪据缪月所说,又认真地比对了一边,继而点点头,“这湖面上的金光,确实是我从前从来没见过的颜色,不信你们看。”
缪月借扇开了眼,确实看见湖面上的金光,与她手中所生之光的颜色一模一样。若非要找出些不同,那便如兰溪所说一般,颜色略微要淡一些。
淮止突然想到了李繁清。缪月说过,李繁清的乐情便是被人抽走了。而这镜心湖,好端端地却泛起乐情之色,实在是蹊跷。
是谁抽走人的乐情之色?又是谁的乐情被抽离了出来,但为何又自湖面升起这淡淡的颜色呢?
缪月望着那些薄薄的金光,心底的不安与恐惧越来越重。
“乐情为七情中相较容易失去,流散的情绪。喜情缓和,乐情激烈。想要抽取乐情,也非是一件难事。但世间有法,各安其道。谁也不能擅自夺取他人的七情,更不得抹去他人的七情。抽取他人七情之术,必为邪术,为世间所不容。若真如此,这女子投湖的事件,或许与这掌握抽离七情邪术的人,脱不了干系。”
淮止与兰溪心里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名字,脸色相继变得难看。
不过这或许也只是他们的一个猜测,一个想法。事实如何,他们还未可而知。
想要知道他们的猜测是否准确,还是需得寻寻这附近是否真有鬼魂的踪迹。
兰溪两指并拢念咒,随后那镜心湖的湖水愈加涌动,似乎要将这湖底搅个天翻地覆。适时,缪月的除悲扇缓缓出现,闪现出蓝色的光。
望着扇面的颜色,缪月惊呼,“悲情之色显现,附近定有悲情之人徘徊。”
可左顾右盼,附近除了杂草便是木牌,除了几颗不甚茂密的树便只有湖了。哪有什么人的踪影?
兰溪突然睁开眼,并拢的两指微微发出银光,这银光越来越烈,缓缓朝外抛出,让人睁不开眼。
“周遭亡魂踪迹复杂,看来不止一个亡魂徘徊逗留至此。”
淮止下意识抬袖将缪月半圈入怀中,去挡那刺眼的光线。
待那银光消失后,二人慢慢睁开睁开眼睛。缪月将淮止伸起的左手放下,往湖边去看,却也不由得吓了一跳。
原本寂静无人的湖边,凭空出现了五位女子。只是她们看起来与常人不同,轮廓的颜色会浅许多。
兰溪看向湖边站立的五位女子,认真去分辩她们的魂魄颜色。这五人的魂魄颜色不尽相同,深深浅浅。依照那深浅的颜色去分辩,这五人的死亡时间不一样。魂魄颜色几乎是循序渐进,依照死亡时间依次变浅的。
肉眼或许难以分辩她们魂魄颜色的区别,但兰溪火眼金睛,去区分这些对他来说,只是一桩小事。
湖边聚集的几位女子,虽相貌穿着不同,旁人却一眼就能看出她们脸上流露出的悲色。这悲色或浓或深,犹如暴雨来临前乌云覆盖的天空,让人的心情不觉也变得沉重几分。
坐在湖边怪石上的粉衣女子似乎看见了淮止一行人,她有些惊喜地拍了拍倚在石边的穿着灰蓝色衣裙的女子。
“你看,那边有三个人来了。他们会不会是来查我们坠湖的事情呢?”
灰蓝色女子懒懒抬眉,双手交叠在胸前,只草草地往那边望了几眼又收回视线。
“不过就是三位年轻的公子和姑娘,就算有心要查我们的事情。又能查出什么?官府查了这么多日,也没查出什么眉目。他们也难搅起什么风浪,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其中蹲坐在地上的宝蓝色衣裙的女子抱着膝盖皱着眉,“那我们坐在这里有什么用?他们也看不见我们,更查不出个所以然。还不如早些走上往生之路,反正我们的冤也无人会知了。”
往湖中投石的嫩黄色衣衫的女子将石头投尽后,打断了她的话。
“我曾听说像我们这样的亡魂,也不急于走上往生路。反正也不会有人催促,自然是想待到几时便是几时。谁知你去的下一个世界是什么样子?说不定比如今这个地方还要差劲,还不如再缓几日,想想接下来怎么办。是继续等人查我们的事情,还是有其他的打算。”
握着树枝在地上作画的身着绛紫色衣裙的女子点了点头,附和黄衣女子说的话。
“我觉得谢阿姐说得对,既然也等了这么些日了,总不能前功尽弃吧?我曾听闻有高人修习什么灵术,是能与像我们这般死去的游魂交谈通讯的。若是我们能见到这样的高人,我们忧心的事情想必能够很快解决。”
有人又问,“我们谁也不认识,又去哪里找这样的高人呢?即便有这样的高人,我们不主动去寻,他们又如何能见到我们?”
又有人有些惊恐地托着自己的脸,“那不会是捉鬼的道士?要将我们的魂魄打碎的人吧?可千万别去找,我本来便死得冤枉,还要再在死后受到重创。我可不愿沦落到魂魄俱碎的地步。”
五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完全没有留意前面朝他们走来的三个人。
粉衣女子眼尖,看见他们走过来,往后退了几步后又高声提醒身旁的人,“大家小心些,那三个人往我们这边走来了。”
身穿宝蓝色衣裙的女子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只是低着莹白色的脸,继续陷入一种愁苦的情绪。嘴上却又不得不敷衍道,“怕什么?我们是鬼,他们是人。他们又不能看见我们,过来便过来,有什么好惊讶的?”
剩余的几人有的点头,有的应和赞同她说的话。
“是啊,有什么好怕的,他们还能吃了我们不成?”
她们已经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了,官府的人,看热闹的人,她们的家人也都来过,也没有一个人能看见她们的魂魄。自然是不怕吓到别人的。
粉衣女子努努嘴,视线还是瞥向离她们越来越近的几个人。她蝶翼般的睫毛扇了扇,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三个人越走越近。
只是他们似乎眼中带着一种目标性,准确无误地越过那遮挡湖边的矮小木板,慢步朝她们这处走来。并不像其他人一般,漫无目的地绕着湖边左顾右盼,不知想干什么。
那几人的脚步忽而止了,恰到好处停在她们的面前。只与她们隔开不远不近的距离,继而如粉衣女子望着她们一般,认真地关注她们的神态和动作。
其余几位女子似乎察觉到不对,也一同将视线转过来。
三人在这时朝他们行了一个礼。中间那身穿淡青色衫裙的女子眉眼如画,说话的嗓音更是如流水一般,舒适轻缓,清晰地落于五人的耳中。似乎在问候她们又像是在介绍自己。
“各位姑娘,在此等候许久,想必,是为了等我们前来吧?”
我感觉我像是在写“鬼”故事,但是我没有证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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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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