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溪恍惚间听到有什么东西猛烈绷断的声音,看到越红尘目瞪口呆的样子后急忙推开范衡道:“越姑娘,在下……”完了,范衡这样一搞说什么都没用了!
“越姑娘放心,属下只是……只是公子临时的消遣,以后属下不会再……”牧溪越说越心虚,他撮合范衡和越红尘的目的就是为了跟范衡厮守,如今越红尘知道真相还会答应这桩婚事吗?
范衡站在一边不乐意了,“什么叫临时消遣,我做到这一步没打算隐瞒下去,牧溪是我此生挚爱,我就算成亲后拈花惹草,对象只有牧溪一人,你的衡哥哥是为世人所不齿的断袖,知道这样真相的你,还会继续这桩婚事吗?”
越红尘深呼吸了几口气勉强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怪不得那晚你中淫毒的时候扑向的会是牧溪……牧溪,你也是吗,你对衡哥哥真的抱有倾慕之情吗?”
牧溪无言,当着范衡的面,他实在是无法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只好沉默地点了点头。
“所以,衡哥哥,你的把柄由婚后拈花惹草变成了断袖之癖?”越红尘虽然吃惊,却没有要退婚的意思,反而认真盘算着,“如果是这样,那就想方设法抱养一个孩子,这个没办法,我爹是真的想当外公。”
越红尘脚步越来越快,范衡忍不住快跑几步跟上强调道:“我跟你说这个是让你考虑清楚,我这种人不值得你断送掉你的婚姻,你太年轻,无法预料你更多的可能性,苍竹道长说世上本就是由无数谎言构成,我才不去管那些子虚乌有的东西。我只知道,为了条狗都可以流泪的你,怎么可能忍受得了余生的孤独?我给不了你爱,更给不了你想要的温柔,但我不希望我阻碍你寻找投射生命的倒影。告诉越伯父,你不喜欢我了。”
“可你和牧溪怎么办?”越红尘回头问道,“没有我的婚事当幌子,你们都会成为大家的谈资跟笑柄,衡哥哥,你的前途也会……”
“那是我的事情!”范衡斩钉截铁道,“我自有跟阿牧长相厮守的办法,越红尘,你也该从我和牧溪之间的纠葛中退出了。”他一开始答应婚事就是为了气牧溪,如今他不想再忍了,而且今天早上越红尘的眼泪提醒他,越红尘有自己的宿命,他从来没有想过让越红尘充当这场愚蠢婚事的牺牲品,也不会让牧溪背负本不该背负的罪孽。
“牧溪,”越红尘转头对牧溪道,“你想让衡哥哥变成世人唾弃的丑角吗?”
“当然不想。”牧溪毫不迟疑回答道。
“所以还需要我越女侠帮忙嘛,”越红尘俏皮地比了个持剑的手势,“衡哥哥放心,交易内容不变,万一有一天我找到所谓真爱,我们和离不就成了?”
“你不懂!”范衡不知不觉间有些气急败坏,他见过太多将婚事当儿戏的女子了,最后吃亏的永远都是女子和爱她们的家人,越红尘一厢情愿以为自己是在做好事,实际上她根本就是拿自己的幸福去打水漂。等代价到来那天,越红尘后悔也来不及了。
“你懂,你懂个锤子!”越红尘伸出食指用力点了点范衡的肩膀道,“年纪不大,说话倒是一股爹味。”
“唉……”范衡无可奈何的垂下肩膀,“只求你不要后悔。”
回山庄后,范衡和牧溪带着越红尘来到了范桐的庭院,范桐庭院的月季开的正旺,花藤铺满了整片墙壁,远远看去,俨然一片花海。范桐在厅中等待多时,见越红尘来了,急忙兴冲冲地给越红尘展示刚做好的喜服,有优雅别致的,有繁华富丽的,还有简约大气的,比起墙外的花海不遑多让。
“阿衡跟你定下亲事后便早早嘱咐我设计喜服了,今天刚做好这几套,你看看,要是不满意,我再重新设计。”范桐抚摸着光滑的红色缎面介绍道,“这是从苏州新进的加厚云锦,等你结婚天凉正好穿,而且绣花也是还没有在市面流行的款式,你穿这个到时候也绝对会让人耳目一新……”
“衡哥哥的呢?”越红尘看了好几套服装,全是女式的,于是问道,“衡哥哥准备了几套啊?”
范桐斜睨了自家弟弟一眼道:“他的不着急,一套从开始到结束就够了。”
范衡正跟牧溪在赏花,听到范桐的话语瞬间不满:“哪有这么苛待自家兄弟的?”范衡折下几只月季插到范桐桌上的花瓶中道,“我要两套,而且也要亲自过目。”
越红尘瞬间明白了范衡的心意,也顺着范衡的意思说两套也好,范桐脸上浮现出我懂的笑容,“还没过门就心疼起夫君来了?”
越红尘瞬间面色绯红,不再搭理范桐,只一味地抚摸着喜服光滑柔软的面料,过了一会儿就跟范桐说自己很满意,范桐乐不可支地叫来了清明赶紧将喜服打包送到越红尘家中。
牧溪被眼前的红色刺激的眼睛发酸,只好躲在墙边佯装赏花,看喜服收走后才回到范衡身边。范桐注意到了牧溪不开心,当着越红尘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挑了越红尘不注意的空挡轻拍牧溪的肩膀道:“放下吧,都会变好的。”
牧溪朝范桐略微点头表示感谢,还记得当时范桐是明面反对他和范衡在一起的,即使反对,范桐依然没有利用大小姐的权势阻挠他,也没有给他任何脸色看,而且在这时候还不忘安慰他,牧溪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范桐,庄主,范源都在用不同的方式表达善意,这是在遇到范衡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范桐新得了一本全新刺绣图谱,便拉着越红尘仔细研究起来,范衡眼见没自己事了,便带着牧溪跟范桐告辞离开,香山寺的比武还在继续,范衡怕出现昨天那样的意外,便再次跟牧溪一起去了香山寺比武会场。
“卫藤……”范衡看着正打算上场的年轻侠客说道。
牧溪不明所以,“公子吃坏什么东西了吗,怎么突然胃疼?”好像也没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
范衡摇了摇头,忽然意识到自己说话声可能被卫藤听见,急忙捂着肚子缩在角落,可卫藤依然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疑惑回头,正好看到范衡弯腰拉着牧溪往后退。
“刚才是兄台叫在下的名字吗?”卫藤走上前去发现是个陌生面孔,警惕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叫卫藤?”
“我只是胃不舒服而已,”范衡勉强挤出几分笑容道,“可能吃坏东西了,阿牧,扶我一把。”说着,便搀着牧溪手臂往自己的席位走去。
忽然,一个瓷瓶向牧溪方向飞去,牧溪抬手接过。
“可以止痛的药,你先吃,比武回来我找你要瓶子。”
“多谢。”牧溪拱手致谢,卫藤头也不回地踏上了比武擂台。
“鸢城少主卫藤对战潇湘派大弟子苏荧!”
随着锣鼓打响,卫藤拔刀,苏荧挥舞九节鞭应对,卫藤使用的是双手短刀,对上九节鞭并不占优势,苏荧将鞭子挥的猎猎作响,卫藤一把刀被九节鞭缠住甩出擂台之外,卫藤无暇顾及划伤的虎口,瞅准时机握住了苏荧的鞭子就势往身前一拽,单手将短刀架在苏荧脖子上,战斗就此结束。
“卫大侠好身手,”苏荧拜服道,“在下心服口服。”其实跟卫藤对上,他有的仅仅是武器优势而已,身法内力都是卫藤更胜一筹,想拉开距离趁机夺了卫藤的武器,是此局唯一解法,他至少赢了一半。
“苏少侠过谦了。”卫藤捂着渗血的虎口捡起短刀稽首道,“苏少侠九节鞭使得也相当漂亮。”
范衡在台下看着这次比武露出了轻松的表情,“今天这氛围不错。”
“鸢城和潇湘行事作风虽然低调,但不卑鄙,卫藤和苏荧也都是光明磊落之人,自然进行的很顺利。”
正说话间,卫藤回到了席间,直朝范衡方向走去,范衡本能地往牧溪身边靠了靠。
“公子为什么怕他?”牧溪困惑道,以范衡的身手,怎么看也不会打不过卫藤吧。
“不是怕 ……是感觉麻烦。”范衡拿过牧溪手里的瓷瓶取出一颗药来,卫藤就是上一世破过他封穴手法的人,当时卫藤因为南山月的原因认识了他,将他当作杀人不眨眼的江湖魔头追杀,可他碍于南山月不好对卫藤下重手,便只好封住了他的穴道,本来以为能撑几个时辰,没想到不到一盏茶这小子就冲开了穴道直冲他交易现场去了,交易对象还以为是他临时反水,一脚踹翻了桌子,桌角正好撞在他肋骨上,当时他疼的胃都抽了。此后,每次被卫藤锲而不舍地追杀,他便习惯性想到那次疼痛,幸亏这小子最后了解到玄鸮堂现任堂主不是毫无下限的恶霸,跟南山月浪迹江湖去了,不然再让卫藤这么闹下去,就算他不杀卫藤,卫藤也会累死在追杀路上。
范衡回忆往事时,卫藤已经来到范衡身边,看到瓷瓶中的药少了一粒后,便问向范衡胃疼好些了没。
“多谢卫少侠,已经无碍了。”范衡抱着牧溪胳膊回答道。
“您是这次武林大会的官府使者?”卫藤注意到了范衡所在的席位正是谛迦方丈预留给官府使者的,顿时明白了范衡的身份,语气中也多了几分尊敬。
“叫我范衡就好。”范衡将头靠在牧溪胳膊上,卫藤这会儿不喊他杀人魔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卫藤坐在范衡身边包扎着虎口处的伤口道,“可你还是很虚弱的样子。”
“我只是有些累,”范衡眼见卫藤已经坐到他身边了,只好坐直了身子朝卫藤说道,“不像卫少侠你,刚经历一场比武还是这么生龙活虎。”
“范公子应该学点武艺,就算当不了绝世高手,至少也可以强身健体。”卫藤远在鸢城,第一次来到洛阳,不知道范衡的底细,只道范衡是个身娇体弱的富家公子哥,便拍了拍范衡的肩膀提出了真诚的建议。
范衡差点笑出声来,过了好一阵才憋着笑回答:“我也学过些皮毛,肯定不如卫少侠你武功盖世。”
卫藤注意到范衡身边面色古怪的牧溪,只察觉此人身份不简单,便向范衡投去询问的目光。
“我的至交牧溪,同时也是我的师傅,”范衡炫耀般介绍道,“有他在,就算我身陷绝境,也无需担心。”
牧溪一时间也搞不懂范衡在唱哪出戏,只好朝卫藤拱手致意。
“牧溪……帮官府抓采花贼的是你和范公子吧?”卫藤恍然大悟,“你们两人一个负责侦破案件,一个负责抓捕凶手,还真是配合的天衣无缝呢!”牧溪是个高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范衡恐怕是脑力派,话本中很多这类组合,今天他算是见到真人了。
卫藤包好伤口后兴冲冲地问起范衡和牧溪抓贼的细节,范衡只好将事情经过大致跟卫藤复述了一遍,卫藤听的入迷,看范衡的眼光中不禁多了几分欣赏。
“我其实之前曾经追杀过一个叫于慕容的采花贼,只可惜让他跑了……我一直在追查他的下落,”卫藤颇为无奈地叹息道,“来到洛阳后我才知道于慕容已死,唉……目标一下子没了。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明明于慕容死了是好事,要是我当时没有误判于慕容的逃跑路线就好了……”那样于慕容还会少祸害几个人。
范衡一下子警惕起来,于慕容死了,那南山月和卫藤相爱的契机还有吗?现在的于慕容没有杀掉于慕容的光环,南山月还会不会对他动心?
“我认识一个剜骨刀的受害者,”范衡仔细斟酌道,“你想不想见她一面,她要是知道你一直锲而不舍追杀于慕容的话一定会很欣慰的。”
“算了,”卫藤兴味索然地摇了摇头道,“于慕容已经死了,再去找受害者除了揭人伤疤没有任何意义,我还是先为下次比武做准备吧。”
见卫藤不为所动,范衡只好旁敲侧击道:“卫少侠年轻有为,只可惜形单影只,有没有想要找个红颜知己?洛阳城美人可不少,光是明月楼跟彩星坊就足以繁花入眼,何不成就一段佳话?”
卫藤噌一下站起身,红着脸凛然道:“我卫藤怎么可能流连烟花之地,跟那些卑贱的……范公子,你未免太看低我了吧?”
“烟花场所也有女中英杰。”范衡认真道,“或许你真该了解那些女人背后的故事,那样你对风尘女子的偏见也会改观一些。”南山月身体虽陷落烟花,可谁也没有资格说她卑贱,就像南山月自己说的,哪有自甘堕落的荡/妇,她们只是被蒙骗或者逼迫的可怜人罢了。
说话间,擂台比武已经结束,是华山的冯舟停赢了,范衡看天色已晚,也不再逗留,跟卫藤告辞离开,可卫藤也跟着范衡的脚步一起下了山,还说要去范衡的思源山庄看看,范衡瞬间感觉头大了两圈,卫藤俨然跟上一世一样成了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不过这一世总算不是见面就对着他出口成脏了,也算可喜可贺。
卫藤在思源山庄没待多久,只是拜访了一下范思后在范衡的房间摆弄几下箜篌,跟范衡闲聊几句后离开了,范衡也是第一次见到卫藤还有这么彬彬有礼的时候,原来发胀的脑袋也消退了不少,只是还在为南山月的爱情担忧,他隐隐觉得,卫藤这一世可能真的不会选择南山月了……
“公子想什么呢?”牧溪拿走范衡手中半天都没有翻页的书问道,卫藤走后,范衡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无事,”范衡用力晃了晃脑袋道,“我现在自顾不暇,哪有心思为别人烦恼。”
牧溪从后面环抱住范衡,“我是不是错了……越姑娘预支了自己的未来的婚姻和幸福,却只是为了成全我的贪心,我受不起这份恩惠对不对?”
范衡低头吻了吻牧溪的手背道:“小越一开始说的很清楚,这就是个交易,只是交易的筹码比较昂贵就是了。”
“而且,”范衡叹了口气道,“我和小越的婚约在江湖上已经传开,要是随意退婚,肯定会引发些对小越名声不好的言论,阿牧,我们现在能做的是将这场婚约实实在在的进行下去,既然已经踏出这一步,何必还要因为自我怀疑而停滞不前呢?”
牧溪不再说话,只是一味地环住着范衡,范衡明白牧溪心里不好受,也任由牧溪这样搂着,直到牧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才将牧溪抱回了房间。
“抱我吧,用逐流聚会的方式,”牧溪一把抓住范衡的衣袖阻止他离开,“你说过我无论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我的。”
“你要的是一场情事吗?”范衡抽回衣袖毫不犹豫地戳穿道,“阿牧,你想要的不过是来自我这边的伤害和惩罚罢了。”
“你知道我喜欢你,这怎么可能是惩罚?”牧溪将范衡用力拽倒在床上,欺身压了上去,“难道你已经对我没兴趣了?”
范衡推着牧溪的胸口不让他吻上嘴唇,“你在放纵你自己滑向深渊,我哪怕有一点身为爱人的自觉,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和你苟且。”范衡翻身将牧溪压在身下道,“看着我,看看我眼里你现在的模样,一副亟待饮鸩止渴还自我欺骗说喜欢的样子,我真怕我今晚抱了你,明天早上就是一封诀别信……抑或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牧溪本来就因为越红尘的事情惭愧不已,要是一味顺着牧溪尽情风流一晚,无异于滋养牧溪的心魔,一旦牧溪从沉溺的感官愉悦中清醒,会发生什么范衡连想都不敢想。
范衡将头埋进牧溪的心口,心脏还在跳动,“阿牧,我好不容易将你留在身边……别离开我。”
“我该怎么办?”牧溪无助地抱紧范衡问道。
“信我。”范衡感受着牧溪跃动的心脏回答。
范衡终究是没有离开牧溪的房间,他不会放任牧溪的心魔滋长,但也不会让牧溪今晚独自难过。可注意到牧溪睡梦中无意间将手伸进自己领口的时候,范衡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衣襟里可没有令人神谜的柔软。
“你肯定摸不到什么好东西……”范衡不堪牧溪的骚扰,便将牧溪的手移到自己腰间。
牧溪早上醒来的时候,手底又是一阵熟悉的温热感,牧溪明白了那是什么后并没有像第一次那样触电般离开,反而就手捏了两把,范衡一把拽住牧溪作乱的手,颇有些狼狈地起身躲在一旁。
“不用着急,”范衡拢了拢衣襟道,“以后有的是机会摸。”
“你以为我还会为这种事情羞耻吗?”牧溪漫不经心起身整理着衣服道,“跟我比起来,你的嘴巴可比你的实际行动嚣张多了,洛阳护花使者榜首范衡公子。”
范衡状似颓丧地将头埋在牧溪枕边,“倒是白担了这个虚名,只是阿牧,你要是真的没有害羞的话为什么不敢看我呢?”牧溪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可从他这个角度看,牧溪耳尖都是红的。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牧溪系好腰带提醒范衡,“霜降说过今天会回来,估计会带来跟汴州有关的重要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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