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让伍浩初给跑了。”徐盟站在这座伍浩初曾经盘踞的府邸前，一脸郁闷。
里头已然是萧条一片，不光伍浩初溜了，他的那些跟班们也没了影儿。
祝夜云冷冷一笑，狷狂的脸上闪过一丝狠厉：“再让我看见他，定将这畜生活剐了。”
徐盟听得背后一凉，低下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免在这个节骨眼惹得祝夜云不痛快。
这位宕云阁阁主声名在外，无人不称赞一声儒雅风流，温良恭谦。宕云阁虽比不过蜀山派、昆仑派这些正道大宗门，但也在一众年轻修仙者中备受欢迎。每年都有许多佼佼者挤破了头也要拜入宕云阁，就是奔着祝夜云来的。
但徐盟自少年时便跟在祝夜云身边做牛做马，早明白了他绝非善类。祝夜云说要将伍浩初活剐了，可不是戏言。
“都进去搜。”祝夜云下令，“伍浩初跑得匆忙，留下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也说不准。有便交上来，其余金银珠宝，喜欢什么拿什么。”
徐盟冲在最前头。
约莫半个时辰后，众人皆是有载而归。尤其是徐盟，身上能装的地方无一不是鼓鼓囊囊。
他将一叠纸交到祝夜云手上：“阁主，请过目。”
“身契？”祝夜云眉头微皱。
“是，没想到这伍浩初竟还买了这么多男童。”徐盟一脸鄙夷。
这些身契都有些年份了，立契人基本都是年纪不大的男童，且是按“妾”的职责写的。按年份推算，如今这些人也都是十七八的年龄。
祝夜云一一翻看：“去查查这些牙人。”
“阁主！”韩乡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汇报：“后院有密道通往地下。里头是，额……一些妖艳男子。”
“妖艳男子？”徐盟说，“阁主，说不定就是身契上这些男妾。伍浩初竟没带他们走。”
祝夜云起身，将书信身契塞给徐盟：“走，看看去。”
“老大他喜欢这种？”徐盟跟在后面，同韩乡耳语。
韩乡看了看距离并不远的祝夜云，皱眉：“你正经一点。”
祝夜云吼：“徐盟你是不是以为我听不见！再多嘴就把你捞到的油水上交充公。”
徐盟摸着今天搜刮来的财宝，识相地闭嘴了。
地下室里其实也没什么，不过男妾六名，男童一个。伍浩初这一走，将他们全锁在地下室里了，也不知道断粮断水多久了。大一些的男妾尚能忍受，那个看着十岁左右的小孩已近乎晕在角落里。
他们的位置也颇耐人寻味。这六个十几二十岁的，看见来了这么些，挤作一团，但都离角落里那个小孩远远的。
祝夜云温柔地朝他们一笑，其中几个甚至看红了脸。
“别怕，我只简单问你们一些问题。”
“您……您问就是了。”
“你们都是怎么来这的？”
男妾们一一回答，都大差不差，是伍浩初或从青楼，或从他们家里买来的。
祝夜云虽对这样的行为嗤之以鼻，但不可否认，身契俱在，伍浩初的行为合法合规。
“伍浩初平时都叫你们干些什么？”
“那档子事儿呗，还能干什么。”
祝夜云瞥见角落里那个小孩，皱眉问：“他也要？”
男妾们眼里流露出些许嫌恶：“小孩子一个，他能干什么。伍老爷只叫他在边上看着，好好学。”
徐盟忍不住“咦”了一声：“畜生一个。”
这些男妾整日被关在这里，对于伍浩初，知道的也不多。祝夜云眼看问不出更多的东西来了，于是叫徐盟把身契一一还给他们，再给他们一人一点碎银子，出去自力更生。
男妾们被关在地下室数年，时不时被伍浩初折磨，已是生不如死。拿到身契和银钱皆是大喜，纷纷跪地叩谢恩人。
“那个小的怎么办？”韩乡皱眉，问这些男妾，“你们谁带走？”
“这……”
男妾们面面相觑。他们也是自身难保，没人愿意带个拖油瓶。
祝夜云也不打算为难他们：“知道了，你们走罢。”
“不对了不对了，阁主，”徐盟手里已经空空如也，“身契总共就六张，刚刚都还给他们了，没有这小孩的身契啊。”
韩乡：“应当也不会是有人冒领，这孩子比他们小了好几岁，若是冒领，身契上的年龄年份也对不上。”
祝夜云没有讲话，朝角落走过去。
天气已经转凉，这孩子身上的衣服还是很单薄。他身上没什么肉，蜷缩着身子靠在角落里，显得更加可怜。他眼皮无力地抬着，看见祝夜云靠近，整个人瑟缩了一下。
“……别怕。”
祝夜云蹲下来，给他喂了点水，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他灰扑扑的小脏脸。
他想起身叫韩乡来把他带回去，却发现自己的衣角被一只小手紧紧地攥住了。
再抬眼，这小孩已经昏睡过去了。
“阁主。”韩乡想过去把小孩的手扯开，却看见自家阁主已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了。
祝夜云说：“留两个人再仔细找找身契，其他人跟我回宕云阁。”
“是。”
……
镜玉宸睡得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发了很久的呆。在地下室的时候，他已接近昏迷，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记住了那位阁主的脸。想来自己应当是被那位阁主买回来了，不知他待自己会不会好一些。
这个小房间很整洁干净，身上盖的被褥也很软和，还有一股很好闻的皂香味，而不是地下室里一直挥之不去的潮湿霉味儿。
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外头的阳光倾洒进来。镜玉宸很不适应，眯着眼睛，好一会儿才认出来人是那天和那位阁主一起的。
徐盟端着一碗米汤，这小少年昏睡的这一天里，他按阁主吩咐来喂过两次：“呀，你醒了？那不喝这个了。”
片刻后，他带着热饭热菜来了。
镜玉宸闻到饭香味，两眼放光：“我可以吃吗？”
“快吃快吃。”徐盟给他摆好碗筷，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和瘦小单薄的身躯，痛心疾首道：“等再抓到伍浩初，阁主可一定要让我踹那畜生两脚！”
徐盟说完又摇摇头：“不不不，踹两脚不解气，我还要……”
“阁主呢？”镜玉宸扒饭间隙，鼓囊着脸颊问。
“啊？祝夜云在忙呢。”徐盟说，“他一天要忙好多事情，掌管这么大一个宕云阁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镜玉宸心想，这个祝夜云将自己从伍浩初那里买过来，虽说没让自己住地下室，也有好吃好喝，但总归目的不会和伍浩初有什么两样。
兴许也是让自己看着他和人上床，叫自己钻研学习，日后年龄到了，他好直接上场。
“那他什么时候过来？”镜玉宸许久没有吃饱饭，此刻吃着这些饭菜简直如山珍海味般。若是以后都在这里，至少饭管饱，还很好吃。那他应当主动讨好一下祝夜云
徐盟也是一怔，阁主怎么会专程过来看他。宕云阁有许多和他一般大的孩子，日日埋头苦练，就等着阁主去指导呢。即使如此，
“你是说你想去见阁主吗？”
“……啊？”镜玉宸有些疑惑。
也说不上是想见。
还没等他说话，徐盟便朝他了然一笑：“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找阁主。你慢慢吃啊，不够的话小厨房还有很多。”
……
“祝阁主，你是说你让伍浩初跑了？！”宕云阁长老秦璇子的表情很丰富，变了又变，最终没说出些什么。
祝夜云斟了一杯茶递给她：“喝点水。”
秦璇子一口闷了，却被茶水烫了一口：“怎么这么烫。”
“凉水在那自己倒。”祝夜云给她指了方向，“你接过去的时候手就没感觉？”
“糙人一个。”秦璇子给他看自己因常年舞枪弄剑，手上磨出的茧。
殿门大敞着，徐盟在外头喊了一声“阁主”便走进来了。
“何事？”
徐盟说：“昨天您带回来那小子想见您。”
祝夜云以为他有什么话想和自己说：“那让他过来吧。”
徐盟点了点头退下了。
秦璇子：“祝阁主，请问您搜了他宅邸，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祝夜云喝了一口茶。
秦璇子：“那咋办？伍浩初极擅易容，他要是改头换面，带着人这么一跑，跑到魔界、妖界，我们就是掘地三尺也找不着他！”
祝夜云神色不动，平静得仿佛一年来搜集伍浩初罪证的人不是他一般：“到时候自有办法。”
祝夜云一直当谜语人，秦璇子急得在殿内走过来走过去：“你告诉我，咱们是不是还留了什么招儿？一下子就能把伍浩初找到的那种。阁主你快说啊！”
门口一阵鬼鬼祟祟的脚步声传来。
秦璇子警惕地转头。
祝夜云觉得好笑，怎么跟野猫似的：“来了就进来。”
镜玉宸在门口，看到殿内除了祝夜云，还有旁人在内。虽然徐盟跟他说过，直接进去就行，但他还是担心打扰到祝夜云，因此犹豫了一会儿，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得到允许之后，他也不再担心，走进殿内。
由于一直待在地下室不见阳光，镜玉宸的皮肤比起常态来说要苍白一些。长期挨饿，他巴掌大的小脸看着很瘦削，只有些尚未褪去的婴儿肥，除此外便没什么肉，这也显得他水润的双眼更大。
镜玉宸两眼盯着祝夜云，一步步朝他走去。
祝夜云也看着他，脸上带笑，心想这小孩吃饱睡足之后，精神好些了。昨天看着还是无精打采的，眼皮都抬不起来，现在一看眼睛还挺大的。脸擦干净了，把原先的好底子全部展露出来了。
他心想，还好昨天带他回宕云阁了，不然这样漂亮的半大孩子，放他出去不知会被多少人觊觎，若是又被伍浩初这样的人盯上，不知道他该如何在乱世之中存活。
镜玉宸走到他身侧，“扑通”一声跪在祝夜云腿边，双手乖巧地叠放在腿上，低眉顺目地喊：
“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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