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夜云：“……”
秦璇子：“……”
秦璇子联想到祝夜云之前叫她做的那些奇怪的事情，大惊，不知道这位看着正经的祝阁主竟还有这种爱好，花容失色道：“祝阁主我我我我我先走了。”
“不是！哎！秦璇子！”祝夜云一边抱镜玉宸起来，一边喊她。
秦璇子充耳不闻，溜得比蚊子快。
镜玉宸按照以往的经验，以为表现得温驯一些，祝夜云会高兴。没想到他脸有些黑。
他被祝夜云抱在怀里，从下往上观察他的神情，不敢吭声。
祝夜云皱眉问：“谁教你干这些的，徐盟？”
他声音很冷，镜玉宸吓了一跳，要从他怀里逃走，连忙说：“不是，不是。”
祝夜云把他抱得更紧：“伍浩初？”
“嗯……”镜玉宸的声音和身体都有些抖。
祝夜云察觉到他的害怕，意识到也许是自己吓到他了，调整了姿势，让他在自己怀里能靠得更放松，一手抚摸着他的头发：“不怕，乖乖。”
镜玉宸被祝夜云这样哄着，脸贴在他胸脯上，闻着他身上的气味，紧绷的身子缓缓放松下来。
祝夜云叹了一口气：“以后都不用这样，叫师尊就行了。”
镜玉宸听完愣了许久。
叫师尊，真的假的？
“怎么了？”祝夜云看他一直没说话，问，“不愿意吗？”
“没有，师尊。”镜玉宸抬眼看他，软软地叫。
祝夜云突然心酥，想回应却不知道他叫什么。
“还没问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镜玉宸有片刻怔神。
这几年很久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字。
除了……
“——镜玉宸。”
记忆里有个声音连名带姓地喊他，可他怎么也记不起来。
“没有名字吗？”祝夜云看他一直不说话，问。
如果没有名字的话，他可以帮他起一个。应该要姓祝，可以叫祝子涵……
镜玉宸回神，垂下双眸：“有的，镜玉宸。”
原来有名字。祝夜云眼里有一瞬的遗憾，不过这倒是一件好事儿，知道名字的话，也许更容易找到亲生母父。
毕竟留在那里搜查的下属回来报告，将伍浩初宅邸内有几只老鼠都摸清了，也没找到属于镜玉宸的那份身契。
如果不是伍浩初专门带走了镜玉宸这一张身契，那么镜玉宸便有极大可能是被拐来的，也许他的亲生母父已苦苦寻找多年。
祝夜云念了一遍：“镜玉宸。知道是哪几个字吗？”
镜玉宸点点头，又说：“但是，不会写。”
“没关系，你认认看，我教你写。”祝夜云依然维持着把他抱在腿上的姿势，拿紫毫毛笔沾了墨，在纸上写了很多同音的字，让镜玉宸认。
确定了是“镜玉宸”这三个字后，祝夜云便教了他执笔的方式，带着他写。
祝夜云的体温很暖，镜玉宸整个人被他圈在怀里，右手被他握着教写字，竟感觉到一阵令人心慌的安心。
镜玉宸悄悄偏头看他的侧脸，但很快被发现了。
“看什么呢，专心学。”祝夜云没有转头，只盯着纸专心教学。
“对不起，师尊。”镜玉宸怕祝夜云生气，很快道歉。
祝夜云摸了摸镜玉宸的头：“道什么歉。”
“怎么又不说话，在想什么？”
镜玉宸直勾勾地看着祝夜云，眼睛晶莹剔透，让他想起自己珍藏在密室里的亮粉色宝石。
镜玉宸不加掩饰地说出内心想法：“师尊，你真好。”
并不是为了讨好这位阁主。镜玉宸真心觉得祝夜云对自己很好，给吃喝，教他写字，脾气也很好，还给了一间房。
以前在地下室，别说房间，那些人连床都不给他睡，他也就在角落里凑合凑合。
“这算好吗。”祝夜云哭笑不得。他向来是独身一人，没怎么接触过小孩子，就连他自己是孩子时的记忆也都模糊不清了，不太懂镜玉宸的想法。
算了，慢慢来吧。
祝夜云喊了徐盟进来：“把小镜带下去，可以在宕云阁里转转，认认路。还有，安排关长老明日来教他。”
“啊？哦。”徐盟怀疑自己理解错了，但思来想去，宕云阁就一个“关长老”，怎么可能有误。这俩人抱来抱去的姿势看得他一头雾水，但徐盟仍点头道，“好的，阁主。”
他摸了摸这个小孩儿的头，把他带出主殿。
临走前，徐盟频频回头，狐疑地看了自家阁主好几眼。
怎么一副昏了头的模样。
“刚刚祝夜云喊你小镜？是他给你取的名字吗？小镜小镜。”徐盟虽不满祝夜云对这个刚捡来的小孩过于亲近，自己却很喜欢他，很欢快地喊起他的名字来。
镜玉宸摇头，回答：“这是我自己的名字，镜玉宸。”
“哦哦，镜玉宸镜玉宸。”徐盟喊了两遍。
徐盟：“既然你主殿都去过了，祝夜云又让关奇思，哦，就是他说的关长老，来教你读书，那么这宕云阁应当是没什么你不能去的地方了。”
镜玉宸没太明白这其中的因果关系，但还是待在旁边乖乖点头。
徐盟：“刚刚那地方就是主殿，宕云阁最好最中心的位置，闲人勿进的。阁主在宕云阁的时候，一般都在那里。”
“在宕云阁的时候？”镜玉宸抬头：“师尊经常不在吗？”
“啊？”徐盟的表情有一秒呆滞，“什……你问的是阁主？”
“嗯。”
徐盟：“……哈哈，哈哈哈，这样啊……哈哈哈。”
他突然变得很诡异，镜玉宸没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没事。”徐盟依然诡异地苦笑，“哈哈哈，阁主确实常常外出，一月有二十天消失在宕云阁吧。”
徐盟带着镜玉宸在宕云阁转了一圈，将厨房、藏书阁、校场等地都介绍一遍。（徐盟怀疑他只记住了几个厨房在哪）
送镜玉宸回房休息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韩乡。
徐盟一巴掌拍上桌案：“韩乡！我怀疑阁主被夺舍了！”
韩乡正在分析这批宕云阁少年才俊们上个月的综合考核情况，见徐盟的手盖住了他要看的字，不客气地往他手上拍了一巴掌：“疯了吧。我现下没工夫陪你闹。”
徐盟吃痛移开了手，觉得自己被这个韩乡轻视了：“你听我说！你记得昨天阁主一路公主抱回来的那个小孩吗？”
“当然记得，怎么了？”
徐盟：“祝夜云竟然直接让他进正殿了！”
阁主的正殿一般不让外人进，这是宕云阁内无人不晓的。也就徐盟韩乡秦璇子等人，在得到他应允后可以进出。
韩乡的目光顿了顿：“嗯……虽说现在想求见阁主的人很多，进正殿更是难上加难，但或许，阁主是想问问那小孩关于伍浩初的消息吧。”
徐盟：“他都把人抱到他腿上去问啦！还让人叫他师尊！”
韩乡一个没坐稳，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韩乡你怎么了！”徐盟把他扶起来。
“我没事。”韩乡揉着膝盖，牵强地说。
“你是说，阁主收徒了？而且放着那么多灵根奇佳的弟子不管，直接收徒了？”
徐盟：“这下你信我了吧。要我说祝夜云就不是祝夜云！”
韩乡一直摇头：“没工夫陪我们阁主闹了。”
“阁主到底要干什么。”
“鬼知道他的。”
徐盟终于想起来此行的终极目的：“还有，阁主让我找关老来，明日教镜玉宸读书。”
“镜玉宸？”
“就是那小孩，叫镜玉宸，名字怪好听的。”
“哦。你又要我帮你去找关老？”
徐盟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关老看我不顺眼，一见着我就叨叨，这你是知道的。她看你就很顺眼，如果是你去找她，她肯定高兴，你好我好大家好。”
韩乡点点头，理了理案上文书，递给徐盟：“那么明日你去给他们集训，可多关注赵海瑶和步永言，这二人大有潜力。”
这群少年时常让韩乡头疼，但徐盟还挺喜欢和他们打交道的。徐盟心情大好：“成交！”
韩乡又叹了一口气：“这五个小子，虽然个个优秀，但程度不够，至少几年内都无法上任，以后宕云阁怕是会出现青黄不接的情况。”
徐盟无所谓地撇撇嘴：“那便给他们几年时间成长呗，他们还小呢。”
“都十五六岁了，我们在他们这个年纪，已经跟着阁主四处游历，可以独当一面了。”韩乡还是担忧。
“多操心老得快。”徐盟宽慰他，“反正我们一直在宕云阁呢，阁主也不愁没人用。”
……
子时，祝夜云才吹灭所有蜡烛，从正殿出来。
刚打开门，便见到门口一个蜷成一团的小身影。祝夜云心中先是警铃大作，最忌很快发现这是靠在门边睡着的镜玉宸，哭笑不得地将他公主抱起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自己竟然半点没察觉，看来是个练轻功的好苗子。
镜玉宸动了一下。
“吵醒你了？大半夜了，为什么会在这。”
“师尊。”镜玉宸抬手环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往他怀里钻，“害怕。”
祝夜云心中一软，将他搂得更紧：“怕什么呢？在宕云阁，没人伤得了你。”
“不敢一个人睡觉。”
祝夜云抱着他向自己的后院寝殿走去，拍了拍他的背：“所以你就跑到这里来了？怎么不进去。”
镜玉宸把脸埋在他的胸脯上，声音闷闷的：“可以吗。”
“想进就进。”祝夜云想，镜玉宸还是太没有安全感，于是补了一句，“以后整个宕云阁，任何地方，想进就进。”
“嗯。”镜玉宸应了一声，又急忙说，“师尊，可以不要把我送回去吗？我睡觉很老实的不会吵到你，我可以睡地上或者睡门边也行，求求你了。”
镜玉宸越说越急，到后面声音变得十分委屈。
祝夜云怎么忍心：“不把你送回去，带你回我寝殿。”
“哦。”镜玉宸安心了。
镜玉宸正在想着自己要以一个怎样的姿势睡在地上（虽然他睡觉只有蜷缩起来一个姿势，但面朝师尊应该会好一些），发现自己被轻轻放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镜玉宸被放在较里面的一侧，原本还困困的，现在两只眼睛都睁大了，不可置信地看着祝夜云：“师尊，你让我睡床上啊。”
“嗯，哪有让你睡地上的道理。”祝夜云给他裹上被子。
镜玉宸被捂得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师尊睡哪里啊……”
“和你一起睡。”
镜玉宸：“师尊，你对我真好。”
“……嗯，睡吧。”祝夜云伸手蒙上他的眼睛，镜玉宸顺势闭上眼。
直到眼皮上温热的触感消失，镜玉宸也没睁开眼。
但他能听到师尊准备入睡的动静，于是很安心地睡着了。
祝夜云做了片刻心理准备，掀开被子躺进去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
他从来没跟什么人一起睡过，首先身边温暖的体温便不可忽视，更别提卧榻被人占据了一小半地盘的不适感。
镜玉宸缩成一团，背对这他。祝夜云原本预备和镜玉宸之间留一点缝隙，但又怕冷风钻进来，镜玉宸会冻着，便往他那边贴近了些。
镜玉宸在睡梦中感知到热源，无意识地又朝祝夜云挤了挤。这下祝夜云彻底不知道手脚怎么放了。
他独自僵硬了好一会儿，一动也不敢动，维持着一个紧绷的睡姿，在这样的情况下竟不知何时也睡着了。
……
次日清晨，几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盘腿坐在校场炼气，趁着师父韩乡还没来，也有悄悄讲小话的。
几个人又叽叽喳喳了好一阵，大早上的吵得赵海瑶脑壳疼。一直凝神修炼的赵海瑶睁开双眼，斜了他们一眼：“都别说了。一会儿师父来看到这样散乱，又得挨罚。”
她在这群少年里年纪最大，实力也强，因此说最有分量。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闭了嘴，盘坐得笔直端正，等着韩乡的到来。
他们没等到韩乡，却等来一道欢快的声音：“看看谁来了！”
接关奇思来宕云阁的事交给了韩乡，徐盟今日不用见到关老，神清气爽面带笑容地站在校场。
“徐前辈！”
“徐前辈早上好！”
众人见不是韩乡，而是徐盟，纷纷用最真挚的笑容向他问好。
偶尔韩乡在训练时段有事脱不开身，会让徐盟来代他。而徐盟经常代得十分有水分，因此大家都知道，徐盟站在这里，便意味着他们今天能轻松一些了。即使是平日认真如赵海瑶，此时也悄悄松了口气，绷直的脊背肌肉有细微的放松。
“早上好啊，”徐盟跟着他们一屁股坐下来，照例先唠嗑，“上个月你们考核的各项指标，韩乡都给我看了，非常不错，你们五个人不管是剑术还是文策都有很大长进。继续保持，希望你们几年后都能顺利留在宕云阁，为阁主效力。”
徐盟每次来都会先鼓励他们，该夸就夸。他和韩乡十几岁跟着阁主时，阁主虽然情感流露不多，但每每立了功，阁主也是从来不吝惜赞赏的。
教了两招剑法，让他们自由练习后，徐盟溜出了校场偷闲。
这一出来刚好撞上韩乡。
“哎哟见鬼了，你怎么在这？”徐盟吓了一跳。关老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来宕云阁授课，必然要人在旁帮助的，韩乡怎么出来了？
“我还想问你呢，你不该在校场吗？”韩乡手里捧着一堆古籍，“我要去给关老换书来。”
“换什么书？”徐盟翻了几页，“这不没问题吗，都是平时关奇思给赵海瑶他们授课常用的吗……”
他自己也意识到不对了，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徐盟一时和韩乡相顾无言。
韩乡：“你也说了，这些都是赵海瑶他们在学的内容了。先不提镜玉宸那孩子被伍浩初关了多少年，哪有人教他读书写字。况且关老讲课飞快，就算是和赵海瑶他们同龄的那些大宗族里的子弟们来了，也未必能听得懂的。所以我得去拿那些最简单的书，《千字文》之类的。”
徐盟：“……唉，你说这事儿办的，我也没想起来，你也没想起来。”
确实是如此，韩乡道：“我的，我的。”
徐盟一秒推卸责任：“其实不怪我们，是阁主自己没说清楚。”
韩乡沉默点头。
“哎，不过镜玉宸房间不是在那边吗？你怎么是从阁主寝殿那个方向过来的。”徐盟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韩乡更加沉默，过了好一会儿，闭了闭双眼：“徐盟我跟你说，我真的不知道这个祝夜云要干什么了，昨天镜玉宸竟然是跟他一起睡的，两个人睡同一张床盖同一张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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