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无病闻言笑了起来:“陛下这是说给臣听的?臣信佛,可不敢做生杀之事,臣倒想,总之留着这么一个人在宫中也是吃口闲饭,不如放他出去,不管是去边疆历练还是当个胥吏小史,总之臣不想让他在陛下面前装得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臣心慌!”
最后一句,全无病用尽了力气去撒娇,慕怀钦养伤这段时日,萧彻没少宠幸他,宠幸多了自然就放肆,他随手掐了一把帝王的腿根,“陛下……”
萧彻一激灵,脑海里闪过全无病让慕怀钦千万种死法的念头,倒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他平素严肃端庄惯了,到了床上,便放任色字当头,硬的不吃,偏偏吃这套软绵绵的。
他抓起全无病的双手按倒在床上,眸子里早已把人那层多余的睡袍剥掉了,“朕,依你就是。”
雨一直忙着下,根本没有歇会的意思。慕怀钦在屋子里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全部家当,屋子里的物件,再算上平时萧彻打赏他的,总计约有一万多两。
“够了。”
钱够了,他也活够了,他想离开,每一分每一秒都想离开,这里已经没有一丝可以值得留恋的地方,他要带着父亲和兄长逃往他国,哪怕去往蛮夷之地,做一方游民,也甘愿。
竹林里积了很多的水,慕怀钦穿着马靴趟过没入脚面的水洼,向朝阳宫方向走去。
此去面圣,一来,他要争取更多的自由时间,二来,念在他死过一次的份上,请求陛下让他们见上一面,匆匆一面,哪怕远远观望,只要能让他确保父兄的平安就好。
“如果都不可以……我便要质问质问他,到底为什么!”
朝阳宫安静的不同往常,不见守候的太监宫女,只有陈公正在门口候着。
陈公见他来,忙迎了上去。
一手接过他的伞,拍打去身上的雨水,关切道:“怀钦呐,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你身子还弱,陛下说了,养好了伤再回来,不必急着过来。”
“多谢陈公公挂念,我好得差不多了,陛下呢?”
“陛下……陛下他……”
陈公目光飘忽不定,僵着笑道:“陛下正在休息,要不你稍等一会儿。”
慕怀钦倒是想等,但天色要暗了,入了夜,廷尉诏狱是不允许探望的。
“我有急事找陛下。”
慕怀钦上了台阶,陈公拦住他:“怀钦呐,要不你再等会儿吧?”
慕怀钦掰开他的手掌:“我没时间了。”
说着,他走去大殿,手触在门的那一刻,忽然,甜腻的呻吟声从寝宫里传出,他手一顿,明白了陈公为什么一定要他等了。
他仰起头,用力眨着眼,望向天际,听风起,看雨落,试图让自己平静,放下。可却发现他的心,依然在作痛,这种痛煎熬、破碎,难以愈合,这一刻他才知,原来自己这般懦弱。
默默转身,奔跑而去。
“怀钦……”陈公心疼地看着他奔跑中的背影,默默念着:“孩子……你的伞……”
雨越下越厉,大雾腾起,漫过天际尽头的角落。
慕怀钦仿佛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他扑倒在泥泞的水洼中,泥水溅满了他的衣衫,顺着脸颊滑落,与雨水混在一起,分不清究竟是天在哭还是他在流泪。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旧人?慕怀钦对自己嘲笑着:他哪里算得什么旧人,最多算个玩物罢了。
可二哥呢?二哥在他心里又算什么?
萧彻……你到底爱的只是一个皮囊,还是一个人。
不值,真的不值。
他艰难地从泥泞的雨水里爬起,又再次跌落,他真的太虚弱了,提不起一丝的力气,手指无力地抠着泥地,指甲缝里满是泥水,那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就在眼前,那是家的方向。
一抹熟悉温暖的身影在眼前渐渐淡出,那人朝他伸出手,嘴角泛起的涟漪那么亲切,那么真实。
二哥……
“二哥!!”
慕怀钦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呐喊。
大雨滂沱,渐渐把周围都淹没,慕怀钦抱着双膝蜷缩在冰冷的大雨中,灰蒙蒙的天地,看不清他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温暖的气息在靠近,靠近的那一刻,雨水不再那么用力地拍打,而是从伞的边缘淅淅沥沥地落下。
唐宁静静地站在身旁,低头望着他,每一滴泪水都向他流淌而去。
“慕怀钦……我不准你再哭了。”
时光似是倒流回最初的相遇,唐宁朝他伸出手,轻声道:“别怕。”
慕怀钦扬起头,那迷离的双眼里全是无助。
唐宁一点点转动着身体,学着那天他小鸭子的模样,指着水洼,慢慢笑着:“你瞧,我有影子。”
慕怀钦眸子里流转着水洼里波动的身影,像在冰冷的黑夜里见到了一束光,那样明亮,温暖。
“你是谁?”
唐宁停下脚步,一刻,他慢慢转身,深情地望着他,“我是你的依靠,永远不会被打倒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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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开。
这日,宫里张灯结彩,方大胜巡逻后眉开眼笑地回到寝房,大嘴一直咧到耳根,露出半颗破碎的门牙,简直像一朵掉了花瓣的丑陋小花。
唐宁从摄政王府回来,就看到他瘫坐在屋子里,满面春风地翘着二郎腿喝酒。
唐宁随手关上门,没好气道:“大白天的喝什么酒?”
方大胜睁开半只眼,笑眯眯道:“有喜事。”
“喜事?”唐宁笑问:“睡花魁了?”
“边去!”方大胜斥了一嘴,不满道:“什么花魁,我告诉你别乱讲啊,败坏我名声!”
名声?他哪有什么好名声?唐宁翻着白眼,才懒得理他的破事,便走到床边脱盔甲。
方大胜又睁开了另一只眼,见他满脸的心事,便问:“对了,我说副统领,你这阵子都跑去哪了?有人可举报你了哈,一到半夜就擅离职守,你是不是又跑到慕怀钦那里去舔了?我可告诉你,他就是失宠了,你也得给我安分点!”
“会不会说话啊?谁舔了?我压根就没去!”
唐宁确实没怎么去慕怀钦那里,一是,他无法面对慕怀钦的身份,他都知道了,慕怀钦亲口告诉的他和陛下的关系,二来,他也无法正视自己的内心,他骨子里封建,爱又介意,介意又不断地心疼着对方,这种矛盾让他彻夜难眠,需要时间去缓解。
这阵子他与摄政王走得近些,沈仲提拔了他,他现在已经任禁卫军副统领一职。
昨夜他喝多了,便留宿在了摄政王府,半夜,还在被窝里睡得半梦半醒的他,一伸手,摸到一处柔软,他脑子里都是慕怀钦魂牵梦绕的模样,还以为自己身在藏书阁,亲热了好一通,才发现身下之人柔软的胸脯,是个赤.裸的女人!
他猛然惊醒,吓得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摄政王还拿他打趣:“年纪轻轻,怎么连个女人都承受不住。”
临走时,府内管家给了他一瓶药,具体没说什么药,只告诉他遇上喜欢的只管用,一颗下去,心意相通,药到病除。
唐宁把药塞进了自己私用的匣子里,想也知道这药是干什么的。他根本不相信摄政王是真的器重他,但现在别无他法,他只能借助摄政王的势力与萧彻抗衡,盼望着有一天老天开眼,摄政王能谋反,能彻底取代萧彻,也待等他有了威望那一天,他的慕大哥就能脱离苦海,真的有依靠了。
唐宁这边天真的想着,门外忽然沸沸扬扬起来。
“顾将军大胜羌胡凯旋归来,凯旋归来啦!”
还没等唐宁站起身,他大胜哥已经烈马一般飞速冲了出去。
浩浩荡荡的大军凯旋而归,百姓们各家各户都挂满了红灯笼,街上到处都在敲锣打鼓,他们的欢呼将军的大胜归来是最真诚的,这场仗顾佟打得十分漂亮,打得羌胡再不敢嚣张,国民一时间热血沸腾,真是彻底出了一口恶气。
这事慕怀钦还不知道,唐宁急急忙忙跑进藏书阁时,他正坐在书桌前修复玉蝉断裂的翅膀,其中一角碎得厉害,怎么黏都黏不上。
“慕大哥。”唐宁唤了一声。
慕怀钦看到是他,不由一怔,“你怎么会来?我还以为你……”
慕怀钦把话咽了回去。
这一阵子,小唐很久没来找他,他心想小唐知道他低贱的身份,便不想与他再有来往了。
他没说,唐宁也听得明白,他笑了笑,道:“慕大哥,走吧,咱们去城门口,顾大人凯旋而归了!”
顾佟大胜羌胡,慕怀钦听陛下提起过,却没想回来的这么快,虽开心,倒却不怎么想去,去了也多是心酸。
“等我修复完的吧。”他慢吞吞道。
唐宁急道:“什么时候不能弄,非得这个时候?”
慕怀钦转头冲他淡淡一笑:“这只玉是我二哥留给我的,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东西,下月是你十八岁生辰,我想把它修复好送你,保佑你日后平安顺遂。”
唐宁愣了半晌,焦急的脸色渐渐缓和起来,慕怀钦那一抹笑容如阳光一般,将他的心照得温暖如春。
原来,在慕大哥的心里,他已经是这么重要的人了。
他一时情难自已,伸手握住那双细润的手背。
温热的手掌不经意的一触,慕怀钦心头一跳,像烫了一般慌忙将手抽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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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他吓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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