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倾盆,天河决堤。
去往藏书阁的路上,沿路灯火被雨水浇得半明半暗,慕怀钦感觉浑身都痛,他伤寒未愈,浑身止不住地打冷颤,头却有种灼烧的痛感。
“慕大人!”
“慕大人,陛下招你即刻前去朝阳宫侍奉。”
来人在雨里匆匆来报,道完后又匆匆离去。
慕怀钦瞧着这夜色大雨,陛下突然这么着急招他君前侍奉,不知是有什么事?
朝阳宫里一如既往的肃静,灯火明暗闪烁,门外没什么宫人候着。
慕怀钦心觉奇怪,继而推开门叶,陛下正躺在椅塌上看书,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开襟睡袍,衣领半开着,白皙的胸膛在衣襟后若隐若现。有阵子不见萧彻,对方的眉宇间有一丝的凝重,像是疲劳所致,不过脸上倒是有一抹红润的气色。
慕怀钦踏步走了过去,脚下尽量不带声响,他跪地:“微臣,参见陛下。”
听到略微沙哑的声音,萧彻正在翻页的手徒然一顿。他抬起眼帘,看到慕怀钦满身的雨水。
“这是去哪了?弄得这般狼狈。”
“臣……”慕怀钦迟疑了一下,半响才道:“今日花灯节,臣出去转了转,不曾想下起了雨。”
“哦?原来是花灯节,朕到忘了。”萧彻笑了一下,像唠起了家常,又问:“同谁去的?”
慕怀钦身子一僵,忽地想起湖边一幕,不由脸色凝重了起来,他道:“臣自己一个人出去转了转。“
萧彻凝目看他,也不惊讶,只笑吟吟道:“怎么也不叫上朕,去湖岸边放放花灯,放松放松。”
慕怀钦听不出此话何意,但隐隐的感觉就是语气怪异,让人不安。
他道:“陛下国事繁忙,臣不敢惊扰陛下。”
“呵呵呵。”萧彻脸上挂起一丝阴鸷的笑意,“那爱卿可说错了,朕清闲的很,还有功夫看闲书呢?”
说着,他拎着手里的书,走到慕怀钦跟前阴阳怪气道:“这书不错,朕钻研了很久,确实猎奇,爱卿要不要与朕一同品鉴一番?”
慕怀钦不明所以,只小心翼翼接过那书翻开来看,然而,下一刻,一幅幅不看入目的画面顿时钻进了眼里,他脸色一僵,匆忙将书合上。
“陛下……这……”
慕怀钦话梗在喉咙里,脑子里混僵僵的一片,他想不通陛下怎会有这种宫中**。
萧彻见他整个人不在状态,又笑了:“怎么?不认识?那就奇了,这本书可是朕在你院中捡到的。”
慕怀钦怔了怔,脑子快速将萧彻的话过了一遍,宫规律法他都铭记在心,这种书怎么可能在自己的院中找到?
可不是自己的,那会是谁的?若说时常出没藏书阁的便只有唐宁了。难道是唐宁那天落下的,然后被陛下拾到?
想到这,慕怀钦心中倏地一颤,这件事说大了,是诲淫之罪,往小了说不过是一时的消遣。
那些王公贵族的公子哥儿们,哪个没几册这样的香艳之书藏于塌下?但瞧陛下对这件事的态度十分模棱两可,倒是持着一种戏谑的态度。
慕怀钦自然是不会把唐宁供出来,只得道:“臣……只是一时的消遣,请陛下责罚?”
萧彻低头讥笑:“责罚?朕可舍不得。”
话说着,他那宽阔的大掌猛地掐起慕怀钦的下颌,虎口用力,拇指狠狠在唇周摩擦着,一遍一遍,似是惩罚罪人一般,要剥去他一层皮。
摩了半晌,慕怀钦嘴唇被搓得发红。
萧彻忽而蹲下身去,将唇靠近他耳边低吟:“爱卿看这种书,难道是觉得朕床术欠缺?”
慕怀钦眨着迷惑的睫毛,呼吸微弱,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臣……不敢。”
“呵!不敢?朕看你胆大包天,什么不敢?你敢,敢的很!”
语后,萧彻一口咬住他的喉咙,发了疯似的啃咬着皮肉,循环反复,下一秒齿尖像是要刺进肉里,却又用唇包裹住,慕怀钦被迫仰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却不敢挣扎,只能任由对方在他颈间留下刺痛灼热的痕迹。
他心知陛下看了那种书,今晚怕是逃不过这一劫,正欲褪去腰带,就在这时,天空突然传来一声惊雷,轰隆隆的声响仿佛要在头顶炸开。
萧彻动作徒然一滞,目光骤然冷冽,他一把掐住慕怀钦的喉咙,仇人一般凝视着那张罪恶的脸。
“跪在这里,抄写心经,抄到你清心寡欲为止!”
“啪”反手的一耳光,打得周围烛火剧烈摇曳、光影乱掠。
慕怀钦伏在地上,像一个不可饶恕的罪人被丢弃,他在凌乱的思绪里还未回过神来,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漠击得心神俱碎。
他不懂这一巴掌出自什么,只是一本**,就会得来一场反复无常的戏谑吗?
慕怀钦眼眶蒙上一层怜怜雾水,萧彻的身影从他模糊的视线里一点点消失。
“吱呀”一声,寝殿方向传来门叶声响,紧接着便是一声温和的询问:“爱妃可歇好了?”
门内那头传出娇嗔:“歇好了,陛下,这次您可得轻点。”
慕怀钦猛地抬眼过去,怔住一刻,他整个身子像跌入无边的海底,冰冷刺骨。
原来……原来……
这不是一场惩罚,也不是一场戏谑,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羞辱。
萧彻又回到了以前,那个对他反复无常的帝王,要把他的心挖出来,冰冷嘲笑的帝王。
慕怀钦看去膝下的**,头上未干的雨水,从发梢顺着脸颊一滴滴落在书上,伴着甜腻的声音一点点从门缝里传出,从热烈到疯狂。
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来面对这样的夜晚,要一直听着他永远得不到的爱意绵绵。
他闭上双眼,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书撕得粉碎,没人在意,他这副冰冷的身子已经千疮百孔。
半月后,一切不出萧彻所料,西周王携其掌上明珠,前来大梁拜访。
那日,皇城戒严,顾佟受命带领皇城禁卫军去城门口迎接,方大胜随行。
城门前,等了许久也没见人。
“去塔上看看,人来了没有。”顾佟吩咐道。
城墙上,有一处阁楼,平日里作为瞭望之用,里面安放着千里眼。守备兵老刘每天都守在这里打哈欠。他两天只吃三顿,顿顿拉不下酒,喝得肝虚肾亏,一天五迷三道眯着眼睛看人,白天困了就在岗位上补觉。
方大胜带着唐宁爬去楼顶,见老刘骑着个板凳,正抱着个千里眼打瞌睡,他一马鞭抽了过去,“睡睡睡,就他娘的知道睡,再睡脑袋搬家!”
老刘被打得弹跳起来,睁开半只眼正要开骂,一看是方统领,马上收去脸色,笑模笑样道:“大人,你咋来了?”
方大胜同他半斤八两都是酒蒙子,老刘以前是刑部的牢头,两人经常一起喝两盅,后来老刘媳妇跟个野男人跑了,他整日饮酒消愁,夜宿于各大勾栏之所,欠了一屁股债,债主找上门要废他第三条腿,还是方大胜拿钱给补上了,侥幸得了一条小命。
后来老刘被贬职了,来到城防守备军中得了个闲差——望风。
都是熟人,方大胜自然教训一下就是了,也懒得管,直言道:“赶紧的,西周王要到了,把镜子给我。”
老刘双手呈上,方大胜拿起千里眼远远瞭望。
“卧槽……”——————人来了。
“卧槽……”——————这妹子长得够水灵啊。
一旁的唐宁只听他嘴里一句句的吐糙话,一句实质的没有,不耐烦地问道,“到底人来了没有?”
方大胜丢下镜子就跑,嘴里大喊:“来了,来了,立旗立旗!把旗立高点,立直了!!”
城墙上,一排排大梁的城旗高高升起,气势威严壮阔。
用得着这么兴奋吗?又不是他迎亲。
唐宁捡起方大胜丢下的千里眼,也望了过去,一条长龙在天际的尽头蜿蜒盘旋,西周王的马车在前,马车旁还有位骑着高头大马的姑娘,那姑娘身着一袭大红色的骑装,扬着脸,身姿挺拔,犹如一棵破土而出的小白杨,散发着与生俱来的自信与骄傲。
唐宁猜想这就是西周的小公主,只是这小公主不坐在车里,怎么像个男儿跑到马背上了?
方大胜扯着大嗓门喊着,“顾佟,顾佟,来了来了!西周王带着个小美人儿来了!”
这般没规矩,顾佟狠狠瞪了他一眼。
仅一眼,方大胜便老实了,来到顾佟身边拱手道:“顾大人,西周王应该很快就能到。”
见他正经了些,顾佟这才缓和了脸色。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浩浩荡荡的队伍濒临城门前。
西周王掀开车窗帷幔,对着马背上的爱女嘱咐道:“其木格,一会儿见到人,要懂规矩,不要胡闹,听见了没?”
其木格努努嘴,“怕他们做什么?”
西周王眉目竖起。
其木格马上露出一张灿烂的笑容:“知道了知道了父王,儿臣绝不会丢了西周的颜面。”
号角声嘹亮地响起,西周车马停滞在皇城门前。两边带刀随从撩开车帘,西周王从车厢里钻出,气定一刻,目光望向高大宏伟的城门。
气势是有,就是长得也太他娘丑了,比我还丑,方大胜心里这般想着。
顾佟上前行礼道:“顾佟见过西周王……”
两人寒暄了一阵,顾佟吩咐亲兵城中开路。
其木格骑在马上东张西望,她一颗古灵精怪的小脑袋看起来很好奇,看着大梁的兵士一个个长得像蛋子一样矮小,不由想笑,她扫视了一圈人,就看着那个缺了个门牙笑嘻嘻的大个子显眼,她抬起马鞭随口问道:“哎,那个大个子,你们大梁皇帝长得丑不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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