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谢父带着长子谢云州敲上了林翰林府的大门,他一脚踹开大门,门环上的铜兽都跟着抖了三抖。
此刻内室之中,原主好友林婉柔正斜倚在榻上,银匙舀起的杏仁酪在唇边,唇角沾着的碎屑衬得妆容愈发慵懒。
听闻下人惊慌禀报“谢将军杀来了!”,她轻蔑地嗤笑一声:“来就来,不过是一介草莽出生,只是生了个好时代赚了些军功罢了,要不然现在哪有什么谢将军,不过是一个贱民罢了。哈哈,又能拿我们翰林府.....”
话未说完,房门轰然推开。林父铁青着脸冲进来,往日温文尔雅的儒衫都皱了:“孽障!你可知闯了多大的祸!谢将军最是护短,你邀他女儿踏青,却让人家落水,如今谢震都亲自找上门了!”
“父亲,谢震不过是介武夫,难不成还能吃了我?”林婉柔将茶盏重重一放,护甲磕在案几上发出脆响,“父亲也忒胆小,不过是...”
“啪!”一记耳光重重落在她脸上。
林父举着发抖的手,声音都变了调:
“糊涂!不说谢震当年单枪匹马平叛的事,如今朝堂上谁敢与其争锋,是找死还是找骂。”
“虽然参他的奏本很多,你看陛下什么时候真的怪罪于他了。你是嫌弃父亲这个翰林当得太顺畅了吗!!看样子真是我和你娘把你给宠坏了,宠得你竟如此的不知天高地厚!”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兵器相撞的铿锵声。谢父扛着大刀破门而入:“姓林的!今日不给个说法,老子把你这翰林府拆成马厩!”
林婉柔看着满是凶煞之气的谢父和谢云川,踉跄着后退,撞上身后的屏风。她何曾见过这么凶神恶煞之人,自幼在翰墨书香中长大的她,见惯了父亲案前执笔挥毫的儒雅,听惯了文人雅士的温言软语。
此刻眼前的男人,鬓角青筋随着喘息突突跳动,那双曾在沙场上取人性命的手,正握着寒光凛凛的大刀。
她想尖叫,喉间却像被无形的手扼住,谢父森冷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刀刃直指林婉柔脑门:“小丫头,你这细皮嫩肉,经得起老夫几刀?”
飞溅的碎石擦过脸颊,她这才惊觉自己的胭脂早被冷汗冲花了。看着谢云川把整个院子砸得面目全非,又看见谢父一手攥起拳头,重重砸向林父面门。
儒雅的儒衫瞬间绽开鲜红血花,林父的惨叫混着屏风碎裂声在屋内回荡。这样的场景刺得她眼前阵阵发黑,最后彻底昏死过去。
最后还是京兆府出面才止住了这场闹剧。
谢云邢黑着脸从京兆府赎出了自己的好父亲和好大哥,真是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
话虽如此,之后再任职的时候也没少给林翰林穿小鞋,谁让对方不会教女呢。
第二日朝堂上,皇帝看着鼻青脸肿的林翰林,似笑非笑地问起此事。
林父缩着脖子连连摆手:“是小女贪玩,惊动将军实在惭愧...”
话音未落,谢震“嚯”地站出来:“陛下!这老匹夫养出的闺女比毒蝎子还狠,撺掇我家舒儿去湖边,我们舒儿落水自己却不见踪影,分明是想害命啊!”
林父哆哆嘴,没有反驳,也不敢反驳,自己身上的伤还疼得厉害。
“哦,那林爱卿你可得回去好好教导你的女儿,可不能养成蛇蝎心肠的性子来哦”承庆帝看着林翰林一字一句说道。
林翰林连连低头应是,知道自己的女儿是彻底毁了。
林婉柔躲在房里里听着丫鬟转达外面的闲言碎语,茶盏摔了一个又一个。
往日围着她转的公子小姐如今见了她就绕道走,连送胭脂的小丫鬟都敢在廊下议论:“听说她故意把谢小姐往水里推...”
夜已深,林婉柔攥着父亲的衣袖,锦帕被泪水浸得发皱。
林父背对着她立在窗前“明日辰时,马车在府外候着。去禾城外祖家替你母亲好好尽孝,莫要再连累林家。”
“父亲!”她扑跪在地,膝盖磕在青砖上发出脆响,“女儿只是一时糊涂!是吴世子骗我,女儿真的知错了......”她仰起头,泪水顺着下颌滴落在父亲的靴面上。
“不用再说,明日辰时出发”林父的手背青筋暴起,却始终没有低头。
林婉柔直接瘫软在地。
“谢云舒心软......”她喃喃自语,记忆里谢云舒的温柔模样,此刻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往日那些轻蔑、冷嘲热讽的想法,都被抛诸脑后,只剩下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疯狂生长:只要伏低做小,求她念在往日情分......
林婉柔跌跌撞撞奔出府门时,踉跄着扶住大门。“只要我哭着求她,她不会见死不救的......”她反复呢喃,仿佛这样就能说服自己。
林婉柔泪水模糊视线冲到谢府门前,但是发现谢府根本进不去。
她枯坐在门槛上,盯着远处的青石板路,指节因紧紧攥着丝帕而泛白,恍惚间竟没听见丫鬟的叫喊。直到谢云舒停在眼前,她才猛地撑起身子。
“云舒...”林婉柔踉跄着扑过去,却在触及对方衣袖的瞬间僵住。眼前的谢云舒褪去了往日的柔弱,目光中满是冷淡、疏离。
“云舒!是吴世子让我这么做的!我也是被逼的!云舒,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好好赎罪的!你救救我!”林婉柔竭斯底里地说道。
谢云舒看着这位原主真心相待的昔日好友,突然为原主感到不值,不值得为这样的人伤心,谢云舒淡然回应:“说完了吗?我不会救你,你走吧,从今往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也不会再见你。”
林婉柔瘫坐在青石板上,满眼血丝,仇恨的瞪大眼睛:
“我恨!我只是不甘心!凭什么你生来就被捧在手心,我日日学诗作画,讨好父亲,却永远比不上你,凭什么在外人眼里只有你谢云舒,而我却只能给你作配,就连我喜欢的人也喜欢你!你不过是个懦弱、假清高的女人罢了!但是为什么大家眼中只有你!为什么!!”
谢云舒垂眸望了一眼地上涕泪横流的林婉柔,没有说话,直接转身离开。
林婉柔猛然抬头,见着谢云舒对自己的无视,她双眼开始充血,脸上闪过疯狂的神色,突然从头上拔下金钗用力往谢云舒的后背扎去,你总能如此高高在上,竟然不救我那就和我一起去死吧,父亲!我们大家一起吧,哈哈哈!
在众人惊恐、丫鬟的惊呼中,金钗刚要碰到眼前人,林婉柔甚至开始嘴角上扬,眼前人却直接消失了一瞬,林婉柔直接狼狈的摔倒在地。
林婉柔发誓自己刚才的确是往谢云舒背上扎去的,她....她刚..才真的消失了!“你不是!你不是谢云舒,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你...你是....是水鬼附身!!”,林婉柔开始惊恐的大喊大叫。
谢云舒回头“我当然是谢云舒,你忘了我父亲是谁了吗?”
敷衍林婉柔的同时,也开始思考要逐渐改变自己在外人中的样子了,要不然总是学着另一人的样子那可受不了。
哎,走了走了,先回去吃个午饭再想。
林婉柔月看着潇洒离去的昔日好友,瘫软在地,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谢府,谢云舒拦住了刚下值的大哥:“大哥,你可认识吴世子?”
“小妹打听他作甚?”
“我就是今日听人提起此人,有些好奇罢了”
“没什么可好奇的,这吴世子出了名的贪财好色,不过是靠着父亲领着虚职混日子罢了,也就比那萧知晏好一些罢了。”
“萧知晏?”谢云舒挑眉,“这人又是谁?”
谢云川皱眉道,“小妹,你真是落了一次水把什么都给忘了啊!”
谢云舒摸了摸鼻子“额,可能当时窒息昏迷了段时间,导致我现在有时候想东西就是容易记不清,大哥你都给我说说吧。”
“好吧,这萧知晏,就是镇国公世子呀,他的母亲是兵部尚书嫡女,亲姑姑又是当今皇后,所以人人都说他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出生便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偏生他从小招狗斗猫、文不成武不就的,就是看见路边的孩童都要把人家弄哭,真真不是人,听说最近更是染上赌瘾了,刚好就是和吴世子赌狩猎,自己几斤几两是一点不知,这吴世子虽然也是纨绔一个,但人家好歹骑射什么的还是学过一些,这萧知晏哎,不说也罢。人人都说镇国公府那是好竹出了歹笋!”
他突然压低声音,摸了摸鼻子没说自家被人说是歹竹出好笋。
“谢谢大哥,给我解惑,小妹知道了。”
“小妹,我怎么觉着你这次落水后像换了个人?倒是有些我们将军府小姐的样子了!哈哈"谢云川轻笑出声,“从前你可是见我都要绕道走,只喜欢你那二哥,如今倒敢拦着大哥了。”
谢云舒叹了口气“大哥,人总是要长大的,经过这次落水,我也算是看清了人性,也发现了自己的软弱是多么可笑,我以后要想哥哥、父亲学习,大将军的女儿没什么可胆怯的!”
谢云川怔了怔,伸手替她拂去额前碎发,触及妹妹温热的肌肤时:“如此便好。只是这般通透的领悟,若不必经历生死...”他话音戛然而止。
谢云舒望着兄长欲言又止的神情,忽然想起落水时沉入河底的窒息感,最终一叹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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