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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那个词

|那个词

“地下管道。”

霍宴尘说出这四个字时,沈裕的指节轻轻一颤,藏在桌面下的右手倏然收紧。文件页的边角随之起了一道极细的折痕,像裂缝般,从指腹蔓延开来。他没有抬头,眼睛依旧落在那张尸检报告的边缘,字迹模糊,线条杂乱,不再具备任何信息价值。但他仍盯着它看,好像那纸上写着他的名字。

他听见霍宴尘翻动资料的声音。雨声在窗外无休止地拍打着玻璃,一阵强一阵弱,像某种隐秘的呼吸。他的心也在那呼吸里跳动,急促、沉重、不均匀。

“你不舒服?”霍宴尘终于开口,语气没有温度,也没有探寻,只是一次例行公事的发问。

“没有。”沈裕答得太快。几乎是条件反射。

太快,就像一个错误。

他知道自己说错了,却无能为力地看着话语落地,像是刀子滑过地面,划破寂静。他不敢抬头看霍宴尘的脸,怕从那双眼睛里看到某种洞穿,一种察觉,一种足以摧毁他防线的意图。

他不能说出真相。他不能让人知道,自己从小就怕地下。

不是普通的恐惧,而是那种根植于骨头里的惧怕——漆黑、狭窄、潮湿、没有出口。那些空间会让他想起曾经被封闭在某处的记忆,无法呼吸,无法喊叫,只有耳边自己心跳的轰鸣在扩大,压迫着每一寸皮肤。

他第一次接触地下管道的案子,是在警校毕业后的第一个月。那天尸体是从水泥井盖下拖出来的,眼睛睁得很大,睫毛上还挂着水珠。那是一具年轻女性的尸体,死因是窒息,但并不是直接被人掐死,而是被装进一个没有出口的管道里,硬生生耗尽氧气,像一只被遗弃的猫。

他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他吐了。

呕吐物溅在自己靴子上,他却没有察觉。同事们站得远远的,没人笑他,只是默默地让出一个圈子,像围观一个被死亡亲吻过的孩子。

那之后他就明白了。他无法进入那种空间。他的恐惧太具象,太沉重,像阴影一样,一旦靠近,就会被彻底吞噬。

但霍宴尘不知道。

他不能让他知道。

——

案情会议持续了两个小时,所有人都在讨论入口、地形图、爆破方案、可视探测的可能性。沈裕没有插话,只是记录。他的手写得极慢,每一个字都像用力过猛地刻上去,仿佛要靠这点力量将自己留在这个房间,不被记忆拉走。

会议结束时,霍宴尘将一叠图纸拍到他面前。

“你跟我走一趟。”

“去哪?”

“东城区污水主干线。”霍宴尘顿了一下,“现场勘察。”

沈裕没有说话。他低头翻了翻那张图纸,地面以下十五米,有一段弯曲的废弃排污管道,就是在那里,发现了尸体残骸。没有光,没有氧气,没有监控。

他点了点头:“好。”

但他知道自己撒了一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谎。

——

两个小时后,他站在管道口。

那是一个半人高的椭圆形出口,四周用铁网封死,但上面的锁已经被现场人员剪开。霍宴尘戴着手套,蹲下身查看接缝,旁边是一摞工具包和备用灯。

沈裕站在原地,没动。他的鞋尖抵着井口的水渍,隐隐能闻到铁锈与**的味道,从下面传上来,如同某种气味的记忆,也许是尸体未曾散尽的气息,也许是他童年噩梦的回声。

“下去吧。”霍宴尘说。

沈裕低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瞬,他的手僵在原地。

“我先下。”霍宴尘说完,拎起电筒,毫不迟疑地弯腰钻入黑暗。

他走得干脆,像进入的是一间普通的房间,而不是一口地狱。

沈裕看着那道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管壁尽头。他的腿没有动,他的呼吸越来越浅。他感觉胸腔被按住,一种隐形的力在将他拉进那口井。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站着,只知道耳边的雨声已经听不见了,只剩下血液冲击耳膜的“嗡嗡”声,像是世界尽头的虫鸣。

他闭上眼,呼出一口气。然后弯下腰,把身体一点点挤进管道里。

——

光照进来的范围很短,十米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脚下是滑腻的苔藓和不明液体,每走一步都发出黏着的响声,像踩进某种柔软而恶心的东西。

管道弯弯绕绕,壁上贴着污渍和破碎的警戒标识。沈裕每前进一步,心跳就更重一分。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出汗,但身上并不热,反而冷得厉害——从脚踝冷到脊背,一直蔓延到后颈。

霍宴尘走在前方,不时用电筒照亮分岔口。他停下来看地图,像在选路。沈裕站在后面,没说话。

“你脸色不对。”霍宴尘突然说。

沈裕下意识后退一步:“可能有点闷。”

“我们在地面下十八米。”霍宴尘看着他,“氧气确实不太充足。”

沈裕没有应声。他知道不是氧气的问题。

霍宴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你怕黑?”

“不是。”

“你怕密闭?”

“也不是。”

“那你怕什么?”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精准扎入他的胸口。他感觉自己所有表情都崩裂了,皮肤下藏着的东西翻滚、挣扎、尖叫。

他突然笑了一下,低低的,像从喉咙里拽出来的讽刺:“我怕自己还活着。”

霍宴尘皱眉。

那一刻,他们之间的沉默变得无法穿越。他们身处黑暗,但彼此的黑暗不一样。

霍宴尘的,是理智的深井;而沈裕的,是吞噬的海。

——

他们终于抵达管道尽头。尸体残留物就在那,嵌在墙缝里,被钉子固定。那是失踪者的一小段皮肤组织,缝合整齐,边缘还残留着消毒液的气味。

“凶手不止是杀人。”霍宴尘说,“他在布一个剧场。”

“让每一部分都像一场演出。”沈裕蹲下身,凝视那块组织,“他知道我们会来看。”

他们没有再说话。

空气压得人发晕。沈裕靠着墙壁,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白光,那是某段记忆被触发的瞬间。

那年,他八岁,被关在一间地下室,整整三天。门是锁死的,窗户被封,灯坏了,没有水。三天里,他听见老鼠爬过他身边,听见自己哭着喊妈妈,却无人回应。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来的,只记得有人打开门时,他已经不会动弹了,像一只冻死的动物,浑身冰凉。

从那以后,地下于他而言,不是空间,是坟墓。

——

返回地面那一刻,他几乎是踉跄地冲出去的。

雨还在下,空气混杂着泥土的清新味和泥泞的**气。他站在雨里,像一个终于浮出水面的溺水者,拼命地喘气,却还是觉得肺里灌满了什么——回忆、痛苦、无法言说的真相。

霍宴尘没有追问。他只是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两人之间,隔着整整一场雨。雨滴穿过缝隙,打在他们之间的空地上,溅起一片片水花,像未说出口的对话,终究在风中破碎。

地下,是通往真相的路。而对沈裕来说,也是他无法摆脱的深渊。

|不能呼吸

城区供水管理站废弃多年。它坐落在城西一片工业遗迹之中,被几栋倒塌了一半的厂房和荒废水塔围绕。外墙的白漆斑驳得像撕裂的皮肤,裸露出混凝土底层发霉的灰色。铁门紧闭,但缝隙里灌进了风,门缝下积满了细小的玻璃渣和干枯的树叶,像无声的警告。

天色阴沉,雨还没彻底停。云压得极低,像整座城市都被笼罩在一层呛人的冷色滤镜下。风带着腐朽的气息穿过锈蚀的栏杆,吹动废弃信箱上垂下的铁片,叮当作响。

门前的水泥地被雨水浸透,形成一道道褪色的印痕,像是曾有无数只脚反复在上面碾过。每走一步,鞋底就会贴上一层水迹和泥尘。霍宴尘站在门前,一只手抬起,将门推开。

门轴发出一声沉缓的哀鸣,像喉咙里爬出的铁锈。

“案发现场在下面。”他说。

他的语调像往常一样平直,没有起伏,但在这寂静无人的楼道里,却像投进水里的石子,一圈圈地震开来。沈裕站在他身后,视线越过男人的肩膀,看见那扇门后是一个漆黑的楼梯口。

没有灯。也许从来没有过。

那是一道向下延伸的楼梯,湿滑的石阶蜿蜒着通往地底深处。雨水从门口渗入,沿着楼梯边角形成一条条细长的水痕,像从墙体内部渗出来的血。空气里混杂着霉菌的味道,还有一股死水泡过管道后的腐臭气息——那不是地表熟悉的城市味道,而是地底专属的、带着铁锈和尸腥的湿冷。

沈裕站在门槛,脚却像被什么钉住了。

他的指尖轻轻颤了一下,不易察觉。他的眼睛很黑,在微光下像一片无声的水域,看不见底。他看着楼梯口良久,没有动。

霍宴尘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不舒服?”

“没有。”沈裕回答得太快。

太快了,以至于像是为了掩盖什么。

他当然不能说真话。他不能告诉霍宴尘——自己从小就怕地下。

那是种没来由的、骨子里的排斥。

或许是童年里哪段他自己都不记得的经历造成的,或许是天性。他讨厌潮湿的地方,讨厌密闭的空间,讨厌那种只有脚步声回响、而听不到风的沉默。他也讨厌那种会让人心跳失控、却必须保持冷静的情境——就像现在。

他看着那道楼梯口,像看见了什么无法抵达的黑洞。

脚印从门口开始延伸,每一个都浸着水,轮廓却不模糊,反而清晰得异样。脚印的主人似乎没有慌张,只是一步一步地走了进去。楼梯口没有摄像头,没有光,甚至没有风。一旦走进去,外界的世界就会在背后无声地关上。

霍宴尘没有催他。他只是站在门内,手电筒一开,光柱像刀一样切开黑暗。光线照到楼梯时,一道道水痕被照亮,反光处像藏着眼睛。

沈裕终究迈出了一步。

那一步像是坠落。他的呼吸不自觉绷紧,肩膀微微僵硬。他跟着霍宴尘走下台阶,脚步很轻,像怕惊动什么。他没有再说话,他知道自己声音会发抖。

地下的温度比地面低太多。

第一道楼梯走完,是一个半圆形的转角。墙体是老式的砖块结构,每一块砖上都有发黑的水印,有些地方鼓起,像长了瘤子。水珠从墙缝里缓慢渗出,沿着灰白的石灰道流下,落到地上,发出低微的、无法忽视的滴水声。

转角后又是一段更陡的阶梯。

霍宴尘走得很稳,他像不受环境影响,也不像是在调查一个可能藏着命案真相的现场。他的背影沉默,像一把未出鞘的刀。

沈裕却感到身体在本能地对抗。他每下一阶,膝盖的肌肉就绷紧一分。指尖冰凉,背脊却出汗。他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下撞在耳膜里,像一只被困的生物。

他们终于走到了地下二层。

这是一层老旧的设备层,地面是不规则的水泥板,有些地方塌陷,积水反光。旧时的铁管布满天花板,缠绕如蛇,有些已经断裂,漏出锈水。墙角堆着早已废弃的控制柜,按钮全被拔掉,只剩下洞孔像一双双盲眼。

光线扫过最深处的角落。

那里,是案发现场。

黄色的封锁带已经松垮地挂在几根柱子之间,显然是下雨前勉强撑起的,湿气让胶带失去黏性,像某种被遗弃的象征。

地上有一个深色水渍,看上去是血。虽已被水稀释,仍旧残留着斑驳的痕迹,像从某个人体内流出过的悲伤。附近还有几件衣物残片,被雨水和泥浆染得难以辨认颜色,但明显不是属于工地或工人的布料。

沈裕缓缓蹲下,没说话。

他把手电筒放在地上,用手指轻触那片水渍的边缘。触感冰冷,像尸体的皮肤。空气似乎更加沉了,他感到胸腔有些闷——不仅仅是因为环境,而是一种难以解释的、像记忆回流般的压迫。

霍宴尘在他身后站着,一言不发。

他也许注意到了沈裕的异常,但他没有问,也没有靠近。他只是目光落在那片地面,像在重新拼凑现场的每一寸逻辑。

沈裕终于直起身,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是在这儿死的,”他说,“但不是在这儿被杀的。”

霍宴尘看了他一眼,没有追问。

他走到另一侧,手电扫过地面,停在一条细小的拖痕上。那是一条身体被拖行的痕迹,虽然不明显,但依然存在。沿着那痕迹望去,是通往另一个封闭房间的方向。

“你还记得死者的伤口吗?”霍宴尘低声问。

“缝合得很整齐。”沈裕的声音里没了起伏。

“对。就像有人,把他一块一块缝好,再带来这儿——亲手把他藏进这些阴影里。”

空气停了。

管道滴水声像是在数着节拍。

沈裕没有再说话。他的目光落在远处那道紧闭的金属门上,门上锁着一把生锈的链条,链条表面有一撮粘连的黑发。

他忽然觉得胃一阵痉挛。

不是因为恶心,而是因为一种极端的熟悉感从心底翻涌上来——像是这个地方,曾在某个遥远的梦里出现过。

也许不是梦。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片灰暗的世界依旧在,霍宴尘还站在原地,黑色的外套在冷气中轻轻摇摆,像一面被雨水砸湿的旗帜。

沈裕收回目光,默默走向那扇锁门,手指轻轻掠过那一撮黑发。

没有说话。

没有人再出声。

他们的影子被手电光切成两截,投在湿冷的地面上,交缠,又分离。

像两个人,注定走进同一场黑暗,却永远无法靠近彼此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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