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升旗仪式上，全校师生唱完国歌，杨琦便带着7班几个带头欺负过慕玖的同学站上了主席台。
他和老师耳语了几句，从老师手中接过话筒，面对台下同学们站定，脸色有些苍白。
本来慕玖能赢下比赛就已经很让人吃惊，如今杨琦居然老老实实履行赌约，更让大家觉得意外，甚至有人拿出手机来，想要将这历史性一刻记录下来。
杨琦按住有些杂音的话筒，飞快地瞥了一眼台下面色铁青的张淑燕，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开口。
“因为昨天的篮球比赛，我们输给了8班，因此，我们要向8班的慕玖同学道歉。”
这话说完，操场上爆发出一阵起哄声。
张淑燕黑着脸看着台上的杨琦，冷笑一声，转身离开操场。
杨琦本来还有些担心，瞥见台下早没了张淑燕的身影，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准备好的台词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见状，姜浩从他旁边挤过来，拿走话筒，打开早就写好的稿子，毫无歉意地念着。
“我们不该小瞧你，不该对你不友好，在这里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们。不过这次比赛实属失误，以后再有篮球赛，希望我们能再次比试比试！”
“嘁——”钟晓凡翻了个白眼，提高了音量，“要道歉就老老实实道，这么不耐烦地是什么意思，不服啊？”
“就是！输了就是输了，找什么理由！”
“慕玖不用搭理他，咱不接受！”
角落里，慕玖睫毛微颤，抬眼偷觑着主席台下站在带队老师身边的言瑾，根本没分给台上几人半点眼神。
姜浩气急败坏地嚷嚷：“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带队老师皱眉看过来，姜浩只好闭了嘴，不情不愿地嘟囔着：“慕玖，对不起。”
“大点儿声啊，咱们听不见，再说了，你也没鞠躬啊！”钟晓凡嬉笑着。
“你！”姜浩抬手指着他，刚要发作，却被身旁的杨琦按了下去。
杨琦面无表情，上前一步，朝着台下鞠了一躬：“慕玖，对不起。”
说罢，他转身走下主席台。
台上其他队员学着他的样子，纷纷向慕玖道了歉，也跟着走下去，只剩下姜浩还磨磨唧唧地杵在台上。
他想要叫住自己的队员，可他们谁都不想在主席台上多待一秒。
姜浩只好也朝着台下鞠了一躬，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慕玖，对不起！”
说完这话，他连忙从台上跑了下来，钻进7班的队伍里，甚至连队伍都不想整理。
言瑾脸上划过一抹笑意，瞥了眼8班队伍里低头看着地面的慕玖，转身朝带队老师小声说：“老师，是不是可以让各班带回了？”
老师看了眼时间，点了点头，大声宣布：“各班带回。”
言瑾本来是要跟着队伍一起回去，刚往前迈了一步，余光瞥见杨琦偷偷溜到队尾，步履匆匆地朝着实验楼的方向去。
这是要干嘛？丢了面子要找妈妈哭鼻子？
他盯着杨琦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扭头跟上队伍。
无所谓，总之，别再来招惹他们。
*
升旗仪式之后，慕玖仿佛成了全校的焦点，无论是上课还是放学，门口总有几个女生扒着窗户偷偷往里瞧。
不仅如此，他的桌斗里每天变着花样地多出一些零食。
今天倒是不太一样。
跑操回来，慕玖整洁的桌面上放着一只苹果和一个粉色的小信封，信封的表面画着一只卡通小狗，眼睛湿漉漉的。
言瑾挑了挑眉，见四下无人，悄悄拿起那只信封。
信封没有粘牢，他很轻易地就取出了里面的信纸。
居然有人给哑巴写情书？
言瑾捏着信纸，犹豫着要不要打开看。
这不太好吧？
没事，他可是班长，自然是要杜绝早恋！
这样想着，他心安理得地展开信纸。
【慕玖，我喜欢你很久了，今晚放学可以约你在食堂后巷见一面吗？】
言瑾盯着那张信纸，皱起眉头。
这封信字迹潦草，不太像是女孩的字。
再说，慕玖刚来的时候，没几个人看得起他，还喜欢他很久了，怎么可能！
难道又是7班人的恶作剧？
正想着，门外传来脚步声，言瑾连忙将信纸折好放进信封，随手塞进自己的背包里。
钟晓凡推着慕玖从外面走进来，瞥见桌上的苹果，眼睛放出光来：“又有小姑娘给你送吃的！不行，这个苹果给我吃！”
没等言瑾反应过来，他拿起桌上的苹果，一口咬了下去。
“诶你别说，还挺甜的！”
言瑾嘴角抽了抽，横了他一眼，偷偷看着身旁老老实实坐着的慕玖。
那人神色如常，仿佛刚才的事跟他没什么关系。
“那个，你不好奇是谁送的？”言瑾清了清嗓子，试探着问。
慕玖想了想，摇了摇头：“快，考试了。”
听见这话，言瑾挑了挑眉。
连钟晓凡都停下了咀嚼的动作，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哇塞，你小子可以啊，看样子期中考试有把握啊！”
慕玖没说话，只从桌斗里拿出习题册，默默翻开认真研究。
要不要说啊？
言瑾把手伸进桌斗里，捏着那封信，又偷偷看了看慕玖。
那人毫无察觉，仍旧认真学习。
算了。
他把心一横，今天晚上他替小哑巴悄悄过去看看，写信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学习小组任务结束，言瑾就借口学生会有事，随意整理了一下桌面就离开了教室。
离那封信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不知道信的主人还在不在。
昏黄的路灯下，食堂后巷小路上泛着油腻的光泽。
言瑾并没有走过去，只是站在远处悄悄望着。
就在两只垃圾桶后面，偶尔露出两颗攒动的头，他眯起眼睛看过去，果然是7班经常跟在杨琦身边的两人。
他冷哼一声，绕了一圈，轻手轻脚走到两人背后。
“等谁呢？”
那两人吓了一跳，转头看见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结结巴巴地，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言瑾站直了身子，从口袋中取出手机，打开屏幕敲了几个字，重新放回口袋里，看向两人的眼神逐渐冰冷。
“看来杨琦还是没死心啊。悄悄告诉我，他想干什么，嗯？”
两人对视一眼，赔着笑脸摇了摇头：“我们也不知道，班长只说让我们在这等哑——不，等慕玖过来，然后给他发消息，其他的我们就不知道了。会长，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就让我们走吧？”
哦，气不过想报仇。
言瑾了然地点了点头：“走是肯定让你们走。”
他停顿一瞬，朝着两人身后的巷子口招了招手：“老师，在这儿呢。”
巡逻老师带着保安走过来，两人无奈地发出一声哀嚎。
言瑾目送着老师和保安一人拽着一个学生离开，又在巷子里站了一会儿，才转身朝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还好今天那封信是被他拆开了，要是被那傻子看见了，说不定又会被揍一顿。
他又不知道还手，最后还不是让他来帮忙解围。
真是麻烦！
不知觉已经走到宿舍门前，言瑾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推门而入。
天气已经有些凉了，宿舍氤氲着一股白茫茫的水汽。
水汽之中，言瑾眼中撞进一个光裸又孱弱的后背，白的有些发亮。
门推开带进些冷风，那人冷的打了个寒战，扭头看过来，正对上言瑾有些发愣的眼神。
言瑾猛地回过神来，掩饰似得挪开视线，气急败坏地摔上门。
“钟晓凡呢？”
慕玖摇了摇头，背过身去穿着衣服，在暗处默默弯起唇角。
“哦。”言瑾张了张嘴，挤出一个字后，翻身躺在床上。
他本来憋着一肚子话，想要回来好好教育教育小哑巴，谁能想到刚才那一瞬居然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话都忘了。
他该不会是个变态吧？
言瑾睁眼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床边飘来一股白桃清香，言瑾猛地转过头去，刚巧对上那双湿漉漉的眼睛。
“你干什么！”
他本来就有些烦躁，被这一吓，语气愈发生硬。
慕玖愣了一瞬，眼中的光芒暗淡下去，垂下头来，默默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言瑾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过激，忙坐直了身子，抬手抓了抓头发，清了清嗓子。
“那个，不好意思啊，刚不是冲你。”
闻言，慕玖抬起头来，朝他笑了笑，似乎在说“没关系”。
瞧着他这样子，言瑾只觉得心口憋着一股邪火，怎么谁都能冲他发脾气？
他用力吐出一口气，一股脑地发泄：“你怎么老是这样？你没有脾气吗？”
慕玖眨了眨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言瑾忽然熄了火，刚才嘴边的话早就蒸发地无影无踪。
他有些无奈地扭过头去，过了很久，才转过身来，拧眉恶狠狠地告诫着那人。
“从明天开始，任何人给你什么东西你都不要接，给我老老实实复习准备期中考试，听懂了吗？”
话音刚落，慕玖立刻点了点头，好像根本不在意他说什么，只要是他说的话，就会点头认同。
真他妈难搞。
言瑾翻了个白眼，重重地躺在床上，扯过被子将自己蒙起来。
宿舍忽然安静下来，慕玖双手撑着床板，望着他的背影静静坐着。
不一会儿，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把灯关上！”
听见这话，慕玖唇边扯出一抹微笑，起身走到门口关上了灯。
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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