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好学习小组之后，老刘只简单讲了一些易错题型，剩下的时间全靠自己消化。
慕玖呆呆地坐在座位上，和面前摊开的大半空白试卷大眼瞪小眼。
“没听懂？”言瑾写完最后一笔，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慕玖蜷起手指，迟疑地摇了摇头。
“一个字儿都没听懂？”前排的蒋枝瞪大了眼睛，转头看着他。
慕玖有些不知所措，垂着头一言不发。
“枝枝！”庄璇也转过头来，嗔怪着拍了拍蒋枝。
蒋枝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忙不迭地道歉：“不好意思啊，我这人性子直，不是故意的，不过你听不懂也没关系啊，咱们组里既有班长又有学委，肯定能教会你的！”
“是啊是啊，”庄璇偷偷瞥了眼一旁静坐的言瑾，柔声附和着，“老师安排了学习小组，那不就是为了让我们互帮互助的嘛！离考试没有几天了，不如这样，我们晚上放学抽一个小时来补课，可以吗？”
她转过头来，期待地看着言瑾。
言瑾耸了耸肩：“可以啊，我没什么意见，不过这件事还是得和老师说一声，大家如果都同意的话，我就去请示。”
“同意的同意的，对吧？”蒋枝和剩下两名同学纷纷用力点了点头，只催促着看着慕玖。
慕玖抬眼环顾一圈，触及言瑾的视线时立刻躲开，随后也点了点头。
言瑾挑眉，站起身来：“行，我这就去说。”
他刚走了两步，蒋枝用手肘杵了杵庄璇。
庄璇脸颊微微涨红，犹豫了片刻，也起身追了过去：“我和你一起！”
蒋枝托着腮，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拍了拍慕玖的书桌，示意他抬头看：“嗑到了！”
慕玖闻言抬眸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许久，又重新低下头去。
见他没什么反应，蒋枝只好闭了嘴，回身坐好。
办公室里。
老刘透过眼镜上方端详着面前两人，皱眉问道：“这是你们几个商量好了？”
庄璇点了点头，语气迫切：“是的，我和班长也是想着让小组的成绩能够提高一些。大家基础不同，每天多学一个小时也能多进步一点。”
她目光中带着期盼，看向一旁站着的言瑾。
言瑾点头应了一声：“对。”
老刘深吸一口气，抬手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也好。咱们先说好，必须要在教室里，结束之后一定要立刻回家，不能到处乱跑。如果这些都能做到，那我就同意你们留校补习。”
“您放心，”庄璇脸颊上带了两朵梨涡，“我们肯定按时回家，绝不会让您担心的！”
“行了，回去上课吧。”老刘摆了摆手，低头准备教案。
庄璇道了声谢，和言瑾两人退出了办公室。
回去的路上，庄璇步伐中带着丝雀跃，时不时觑着言瑾的脸色，等言瑾看过来时又立刻挪开目光，耳根还泛着红。
言瑾察觉到什么，嘴角抽了抽，加快了脚步。
……
放学时间，言瑾学习小组的成员全都留了下来，拼好了桌子围成一个圆，凑在一起准备补习。
也有其他学习小组的成员留下来，不过只有零星两个，都在角落复习。
蒋枝特意挑了言瑾身边的位置，示意庄璇坐下。
庄璇扭捏着推拒了两次，随后暗自窃喜着坐了下来。
说是补习，其实就是一起做今天布置的所有作业，如果有不懂的，言瑾和庄璇就负责帮忙解答，配合的十分默契。
一个小时的时间转瞬即逝，闹钟响起的时候，庄璇的情绪肉眼可见地消沉下来。
蒋枝看在眼里，心里着急，脑子一转，想到了一个主意。
她按住庄璇正在收拾书包的手，笑嘻嘻地看向言瑾：“班长，我记得你是不是住在长虹嘉苑啊？”
言瑾收拾课本的手顿了一下，抬眸看着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怎么了？”
“哦！我是想说，学委家也住那附近，我看现在有点晚了，能不能送送学委啊？”说完这话，蒋枝朝庄璇眨了眨眼。
庄璇脸颊泛起红晕，嗔怪着：“枝枝……”
她一面说，一面期待得偷觑着言瑾，纤白的手指紧紧攥住书包带子。
8班的同学既有寄宿也有走读，庄璇就是走读生中的一个。
她和言瑾一样，学校给安排的也有宿舍，只是偶尔才会留宿。
言瑾装完最后一本书，有些为难地拒绝：“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家里没人，我爸妈让我在宿舍住呢。”
“哦，”庄璇眼里的光暗淡下去，“没关系的，我家里的也不远，可以自己回家没问题。”
说着，她抓起已经收拾好的书包，飞快地跑出教室。
蒋枝叫了她一声，转头瞪了言瑾一眼，也跟了上去。
言瑾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和剩下的人将桌子摆放好，这才一同出了教室。
小组里其他两位同学也要回家，道别之后，只剩下言瑾和慕玖。
“你还不去吃饭？”言瑾斜睨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电话卡。
慕玖摇摇头。
“随便。”言瑾挑了挑眉，没再理会他，径直朝电话亭走去。
为了躲开庄璇，他今天临时决定住宿，还没和二姨说，再加上耽误了这一个小时，二姨在家肯定要急死了。
拨通电话，和二姨说过后，言瑾才松了口气，转身却发现慕玖正站在不远处，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吓了一跳，忍不住破口大骂：“神经病吧？站在那跟鬼一样干什么！”
慕玖委屈地颤抖这睫毛，往他的方向挪了两步，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还没，吃饭，我，我请你。”
言瑾：？
见他没什么反应，慕玖从口袋里拿出饭卡，递了过去：“有，有钱。”
谁问了？
言瑾眼角抽了抽，从他手中接过饭卡，往前走了两步，回头催促着：“还不快点？”
慕玖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地，加快脚步跟上去。
食堂还开着门，不过糖醋排骨已经卖空了，只有面和馄饨还在。
言瑾看了看菜单，没什么想吃的，随便选了一碗馄饨，毫不客气地刷了慕玖的卡。
他把卡递给慕玖，挑了个近一点的位置坐下来。
慕玖看了看他，回过头来，按照他的样子也点了一份馄饨，刷过卡后，走过去安安静静坐下来。
沉默。
言瑾转动着腕表，上下打量着慕玖，终于忍不住好奇，往前探了探身子：“上次问你，你一直没回答，所以你从小就这样？”
他抬了抬下巴，艰难地措辞着：“这么，扭捏？”
慕玖脸色白了一瞬，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言瑾思索片刻，抱臂往后靠了靠，和他拉开些许距离：“我一直都很好奇，你身上究竟发生过什 事，才让你现在变得这么，敏感？”
慕玖垂下眼帘，睫毛在他鼻梁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长久地沉默着，久到馄饨上桌，久到言瑾以为他不会再开口说话时，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结结巴巴讲述着在言瑾看来有些悲惨的人生。
“我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发烧烧了好，几天。病好了，就，不能说话，到现在，都，都说不好。”他艰难地说完一句话，挤出一个带着些自嘲和讨好的笑。
“奶奶把我，带大，可她生病了，本，本来我是，攒钱筹医，药费，没，没有学上。还好，有晏女士的基，基金会资助，我才能上，琼华这，这样的好，好学校。”
原来是这样。
言瑾咽下口中的馄饨，右手捏着汤匙轻轻搅拌着碗中的浓汤。
他脑中闪过一连串的画面，小小的慕玖蹲在垃圾堆前，翻出一个个塑料瓶子，周围的小孩子都在嘲笑他、嫌弃他，可他却捧着塑料瓶，像捧着一件珍宝。
一个结巴的小孩，难免会被别的孩子排挤。在琼华这样的地方都有人因为他的家境和身体欺负他，可想而知小时候他的生活该是有多水深火热。
想到这，言瑾不由得开始反思自己，是否对慕玖的态度太过于恶劣。
他抬眸打量对面，慕玖只盯着面前的馄饨，认认真真品尝着，好似刚才讲的是别人的故事。
“你不觉得难过吗？”言瑾有些好奇。
慕玖沉吟片刻，仰起头来，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不。”
他缓缓吐出一个字，埋头继续吃着。
一瞬间，言瑾想要问的所有的问题仿佛都被那个“不”字打乱。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只一味搅动着碗里的馄饨，目不转睛看着慕玖一口一口进食，完全忘记了自己想要做什么。
最后一口馄饨下肚，慕玖将碗筷收好，端端正正坐着等。
言瑾只好不再说话，加快速度吃完，从座位上站起来。
两人走出食堂，天色已经变暗。
宿舍楼的灯全都亮起来，言瑾看了眼腕表，催促着：“快走，待会儿熄灯了。”
慕玖回头望了眼后面那条小巷，眼中划过一丝阴郁，随后转身跟了上去。
在他们离开之后，阴暗的角落闪过一抹忽明忽暗的光。
杨琦从那条小巷走出来，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恶狠狠地朝那个方向啐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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