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测很快进行到最后一项，言瑾拿着计分表面无表情站在单杠旁边，像个没有感情的计分机器。
他有些无聊地叹着气，终于挨到了最后一个。
言瑾抬头看去，慕玖慢吞吞地从队尾走出来，站在单杠前，仰头看了看不比他高多少的单杠，有些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原来他是最后一个。
言瑾微微挑眉瞥了他一眼，略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
引体向上相对来说难一些，就连钟晓凡这样每天训练的人做的都很吃力，更何况瘦的像竹竿一样的慕玖。
怕是一个都做不起来。
钟晓凡杵在言瑾身边，小声鼓励着：“别慌，这次算不上考试，就是摸底，就算一个都做不起来老师也不会罚你的。”
慕玖薄唇抿成一条线，飞快地瞥了一眼低头在记录本上写写画画的言瑾，点了点头。
他抬起手来，正要握住单杠，身后却飞来一只篮球，险些打中他的后脑，直直地擦着他耳边飞过。
钟晓凡惊叫一声，连忙上前将他扶住，而后转头怒视着对面：“没长眼，专往人身上扔！”
篮球场上，杨琦嬉皮笑脸地看着这边，挥手示意。
“sorry啊，不小心脱手了。”
“你他妈故意的吧！”钟晓凡暴跳如雷，被身后的几个同学死死拉住。
可7班几个却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挑衅般地瞪着几人，并没有半点抱歉的意思。
言瑾眯起眼睛，冷眼望着杨琦许久，才转过头来。
他面色平静，并没有被刚才发生的事情影响，只朝角落里站着的慕玖抬了抬下巴：“还能继续吗？”
慕玖点了点头，重新站在单杠下，抬手抓了上去。
一分钟计时结束，他的成绩居然是20个，满分。
钟晓凡惊讶地瞪大了眼，笑嘻嘻地抬手勾住他的肩膀：“看起来瘦巴巴的，怎么比我还厉害？你不会有腹肌吧？快让我摸摸！”
说着，他就要把手伸进慕玖的衣服下摆。
慕玖愣了一瞬，他的动作太快，根本来不及躲。
正要摸到时，钟晓凡的手腕被人拉住，用力抽了出来，引得他一阵嚎叫。
“瞎闹什么！”言瑾甩开他的手，捏着计分表转身朝篮球场走去。
这动作有些大，甚至将慕玖上衣下摆撩起来一些，露出瓷白又细弱的腰线。
慕玖连忙把衣摆拉下来，垂着头捂着衣角站好，耳尖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哎，等等我啊！”钟晓凡也不恼，只龇牙咧嘴地揉着手腕，朝慕玖挤了挤眼，贱嗖嗖地追了过去。
瞧着大家都朝篮球场的方向走去，慕玖手指蜷起又松开，缓了好一会儿，才抬脚跟上去。
他刚走了两步，就被杨琦带人拦住了去路。
“哟，哑巴也要打篮球啊？”
“人家是哑巴，又不是瘸子，你管这么多呢！”
“我天呐，连学都没上过的乡巴佬，不会连篮球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堵在他面前的人太多，慕玖只扫了一眼，就垂下头去往后退了两步。
前面钟晓凡见他半晌没跟上来，转头便看见他被堵在后面，忙两三步跑过来从人群中挤进去，一把把慕玖拉了出来。
他皱起眉头，一面拉着慕玖往前走，一面不耐烦地骂着：“跟你有鸡毛关系！”
杨琦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寻晦气，转头和身边几人说了几句话，姜浩立刻意会，眯起眼睛，朝着两人的背影嘲讽笑道：“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人家哑巴都不说话，你在这装什么！”
他和钟晓凡曾经因为抢占篮球场位置起过冲突，现在站出来为杨琦冲锋陷阵倒是也能理解。
听见这话，钟晓凡停下脚步，转身不屑地撇撇嘴，上下打量他一番，拍了拍慕玖的肩膀：“别怕，会叫的狗不咬人。”
姜浩气急败坏：“你骂谁是狗！”
钟晓凡反唇相讥：“谁问骂谁！”
“你！”姜浩恼羞成怒，指着钟晓凡就要冲过来，却被杨琦皱眉拦了下来。
他眯起眼睛，并不理会钟晓凡，反倒把矛头对准了不远处冷眼瞧着的言瑾：“会长，躲在后面看戏不太好吧？”
听见这话，言瑾轻笑一声，慢慢踱步过来，在钟晓凡和慕玖身边站定。
“确实不太好，”他从善如流，“没听错的话，好像是姜浩挑衅在先。这么好的戏，我一个人看实在是暴殄天物了，不如我把老师也叫来？”
杨琦气极反笑：“你就只会叫老师？”
“对啊！”言瑾颇为认可，“学生会长的职责不就是告老师吗。再说，你出了事儿，不也只会找妈妈吗？”
杨琦：“……”
钟晓凡瞪大了眼睛，默默从旁边伸出一根大拇指，在场的人全都愣在原地。
瞧着杨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姜浩急于替他出头，竟口不择言地指着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慕玖大骂：“他就是个傻子，不会说话的结巴，只会躲在别人身后，让别人替他出头，连站出来的勇气都没有，简直是个废物……”
他喋喋不休地骂着，并没瞧见身边的人全都安静下来。
8班几个男同学不知什么时候围了过来，护在慕玖身旁，防备似的瞪着对面，言瑾表情依旧平静，可脸色却一寸寸冷了下来。
“闭上你的臭嘴。”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捏成拳头，眯起眼睛冷笑：“慕玖再怎么样，也是我班里的人，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他平时待人都和和气气的，突然发火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姜浩霎时闭上嘴，扭头求助似的看了眼杨琦。
杨琦本不想开口说话，可又不想在同学面前丢了面子，只好硬着头皮调侃：“哟，看来哑巴是攀上高枝儿了，会长都护上了！只不过，这可不是在你们班。篮球场上的事，会长管不了，那我就帮着教育教育……”
“关你屁事。”
他话还没说完，言瑾便不耐烦地开口打断。
杨琦没想到他会爆粗口，愣了一瞬，瞪大了眼睛指着言瑾，半晌只憋出一个字：“你……”
他气势上弱了一半，言瑾冷笑着，步步紧逼。
“要么道歉，要么，”他右手插兜，随意将脚边的石子踢飞，往前探了探身子，“去办公室道歉。”
杨琦咬牙切齿：“你没别的话了是吧？”
言瑾挑眉首肯：“没错。”
两拨人对峙着，气氛愈发凝重。
杨琦瞥了眼不远处正往这边瞧的老师，心中暗暗骂了一句。
这种事情，只要闹到老师那里，回去肯定吃不了兜着走，更何况是他先挑的头。
要想不被人知道……杨琦冷笑一声，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既然会长想让我们道歉，不如和我们打个赌，这样，大家都服气一些？”
言瑾没说话，只是轻蔑地觑着他。
钟晓凡皱眉骂了一句：“不想道歉那就去老师面前掰扯掰扯，费什么话！”
杨琦还没说话，姜浩立刻跳了出来，像条护主的狗一样阴阳怪气：“不是吧！你们班人胆子这么小的，打个赌而已，害怕成这样？”
“你！”钟晓凡抬手指着他，怒目而视。
姜浩也不例外，扬起下巴来瞪着他，火药味十足。
言瑾抬手捏了捏鼻梁，不耐烦地开口：“赌什么？”
见他落入陷阱，杨琦挑眉，语气中带着嘲讽：“下个月篮球赛，只要慕玖solo能打赢姜浩，我立刻当众道歉！”
7班几人听完，互相对视，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姜浩本来就是篮球特长生，又是校篮球队的队长，要让慕玖打赢姜浩，简直是天方夜谭。
言瑾眯起眼睛，看向提议的杨琦，又转头瞥了眼低头无措地立在一旁的慕玖，嘴角抽了抽。
明知不可能的事非要去赌，那就是蠢了。
他吐出憋在胸口的一口浊气，刚要开口拒绝，就被身后一声咆哮打断。
“赌！为什么不赌！”钟晓凡叉着腰护在慕玖身前，像极了一只护崽的老母鸡。
言瑾：“……”
“好啊！”杨琦挑眉笑道，“当事人也同意吗？”
慕玖张了张嘴，半个字都没说出来，脸色反而愈发苍白。
钟晓凡看出他的窘迫，又不想丢了面子，只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似的凑到他耳边低语：“你别怕，我和班长都会帮你的！”
不知是否是这句话起了作用，慕玖眼睫微颤，抬眸觑向面无表情的言瑾，咬了咬下唇，似乎下定了决心。
“……赌。”
杨琦做作地偏过头来，嬉笑着问：“什么？大点儿声听不见，你是不是没吃饭啊？哦不对，咱们小哑巴，根本没钱买饭！”
话音刚落，哄笑声此起彼伏，慕玖愈发瑟缩起来。
他往后退了两步，后背却贴上了一只温暖的手。
慕玖僵直了一瞬，慢慢扭头瞧去，却对上言瑾半边坚毅的侧脸。
言瑾在慕玖身旁站定，唇角扯出一抹带着嘲弄的笑：“杨琦，我给你脸了？”
这话说的不客气，杨琦瞬间黑了脸，还没等开口，姜浩却率先发问：“言瑾！知道你是学生会长，但也不能仗势欺人吧？你凭什么骂人？”
言瑾毫不在乎地耸了耸肩：“骂就骂了，还要找理由吗？”
他眯起眼睛，往前跨了一步，上下打量着姜浩：“躲远点儿，我打狗可不看主人。”
“你！”姜浩气急败坏地伸手指着言瑾，可后者并不害怕，反而更加鄙夷地抬了抬下巴。
杨琦安抚似的看了姜浩一眼，脸上挤出一丝笑，不怀好意地质问：“大会长之前好像对每个人都很礼貌的吧？怎么一到这哑巴的事儿上就变得这么急躁了呢？你这么护着这个哑巴，我倒是有点好奇你们两个的关系了。”
他话说完，周围再次传来一阵哄笑。
说不过别人，就开始造黄谣。
言瑾挑了挑眉，反唇相讥：“狗眼看人低，心思龌龊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杨琦捏紧了拳头，冷下脸来，向前跨了一步，在慕玖面前站定。
钟晓凡生怕他会突然对慕玖出手，忙站在两人中间，将他们隔开。
“怎么，想打架？”言瑾唇角勾出一抹冷笑，扬了扬手中的计分表，无声威胁。
杨琦耸了耸肩，摊开两只手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一些距离，随后又歪头越过钟晓凡，继续盯着他身后的慕玖。
“不想赌就直说，我当然不会为难，还把别人也拉进来，简直是个怂蛋，真让人瞧不起……”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言瑾不耐烦地打断：“你是聋了吗？他说赌，听不见？”
杨琦冷笑：“别生气啊大会长。打赌，总要有赌约吧？”
“什么赌约？”钟晓凡拧眉问道。
“公平起见，我们不会针对慕玖。不过，假如慕玖输了，言大会长就去和主任说，是你资质平庸，根本不能胜任学生会长的职责，要举荐我来做这个学生会长。”
杨琦抱臂立在一旁，似乎认定了言瑾不会答应这个条件，反倒有些挑衅地催促，“怎么样，敢不敢玩？”
“不——”慕玖连忙摆手拒绝，却被言瑾不耐烦地出声打断。
“当然。”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杨琦，步步紧逼，“那如果我们赢了呢？”
“你们？”杨琦不屑地撇了撇嘴，“会长都敢玩这么大，我当然奉陪了。”
言瑾微微笑着，缓缓吐出早就想好的赌约：“如果慕玖赢了，你和姜浩，还有你们7班所有欺负过他的人，都要在早操升旗的时候，在全校师生面前和慕玖道歉。如何呢？”
7班几人并没想到竟然是当众道歉，都有些担忧地看向杨琦和姜浩。
杨琦捏了捏手指，冷笑一声：“好啊！当然没问题！”
“那就好。”言瑾满意地点了点头，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将刚才那段对话的录音播放出来。
姜浩愣了一瞬，破口大骂：“你们竟然玩阴的！上课带手机，小心我告诉老师！”
“那你去告啊。”言瑾无所谓地收起手机，看向一旁一言不发的杨琦。
杨琦咬了咬牙，眼角微微抽搐着，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7班几人见他离开，也纷纷跟了上去。
钟晓凡松了口气，笑嘻嘻地冲几人背影大声嚷嚷：“有录音为证，杨大班长，可不要赖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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