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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万物生

大理寺远离秦淮河沿岸灯红酒绿的勾栏瓦舍,坐落在金陵城的角落。和周边的晦暗不同,此时的大理寺灯火通明,或者说,这是这个月不知第几次大理寺灯火通明的夜晚了。大理寺少卿赵翊正对着堆成小山的案牍唉声叹气。这位不过而立之年的青年人胡子拉碴灰头土脸,官服上还沾着浓茶的茶渍;头发倒是认真梳了起来,却在个玉冠上插了根筷子,活脱脱一副落难的模样,哪里还看得出当年登科探花郎的风采。

“赵大人,您一切可好啊。”窗台上传来个女子的声音。

赵翊头也没抬:“莫来烦我,莫来烦我!没看见这些案卷吗?疫病的事情要查,军饷的事情要查,什么都要查,什么都要我查——这个月我又没休沐!现在我谁也不见,谁也不见!”

“若是寻常人,窗台上莫名其妙多了个女子,早该大喊‘见鬼’之类的躲起来了,可见赵大人胆色过人,”来者正是林思源。她翻身下了窗台,上前向赵翊一稽首,“见过赵大人。”

说起来这位赵翊和薛小怜也颇有渊源,那得追溯到赵翊十八登科的时候。出身寒门,师从秦阁老,这位探花郎一时间风光无两,公主府便请他来给薛小怜开蒙——赵翊这“先生”堪堪做了两个时辰,便被薛小怜气得七窍生烟,委婉地向公主殿下表示自己“才疏学浅”“力不从心”。卸任公主府的先生一职后,赵大人从此也再没做过谁的先生。

赵翊终于舍得抬起一只眼睛瞥了下林思源,另一只眼睛却还盯着桌案上的文书,这么个别扭的姿势使得他几乎要把眼白全翻出来,显得有些滑稽——倒也没法称之为“眼白”了,由于赵大人通宵达旦地工作,眼白已变成了“眼红”。

“来找我做什么?有了进度,我自然会知会含光。”赵翊又低下了头,接着看文书,“再说了,这事本该归岳天涯管,林大人来做什么?”

“军饷案涉及到漕运一路,里面有我地字号的同僚,”林思源压低了声音,“地字号的桩子多出身微贱,生活窘迫,有时也是迫不得已……望大人网开一面。”

赵翊终于肯抬起了头正眼看这位含光的右指挥使,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您……您深夜造访,就为这事?”

林思源点了点头:“还请其羽兄高抬贵手。此事牵扯甚广,赵大人只管秉公办案,剩下的事情交给含光。”

赵翊正色道:“林大人言重了。事关民生社稷,赵某必当严惩真凶,岂能谋一身之安危而夺天下之利害?至于涉案一众人等……林大人放心,大理寺自有定夺。”

林思源苦笑——这幕后主使,岂是你赵其羽说严办便能严办的?怕不是最后,还是推了个官职不大不小的替死鬼出来,不是杀头便是流放,当作给天下人的交代。天下人往往便捧着这么一个似是而非的交代,依稀地相信着“邪不压正”的道理,面对接下来十几二十年——寒来暑往,日复一日。

但她还是没说什么,深深向赵翊一稽首,倏忽消失在了大理寺的窗台边。

林思源没有撑伞,独自走在大理寺围墙之外的小巷里,身上的衣服沾了水,没精打采地贴在她的身上。沉睡的金陵看不到边际的暗色里,她单薄得几乎要消失。

不远处依稀传来打更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烛”字的尾音被碧水剑气划断。碧水剑出鞘,首先斩断的是落下的雨滴,再是人的喉咙。林思源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在大理寺别院的屋顶上。对方还未来得及开口,闷哼一声,身子便软了下去。

对方显然是在大理寺潜藏许久了——堂堂大理寺,没有一个护卫发现也就罢了,天字号的废物也不晓得干什么吃的,教世家养的狗潜入了大理寺。

林思源还没有收剑,因为藏在暗夜里的人不止这一个。如果她的观察没有错误,起码有十余人埋伏在附近。

“太多了,是场硬仗。”她暗暗想道。

刚刚林思源打草惊蛇,若是在原地等待,这十多人形成围攻之势后,她也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能全身而退。至此,她闭上眼睛,循着异响的方向连连刺出三四剑。

没有招式,甚至没有用上内力,走的是“唯快不破”“一剑封喉”的路子。

眨眼间功夫失去了四个伙伴,暗处的人也终于呆不住了——一个又一个黑色的、模糊的影子站在雨夜的屋顶上,叫人想起乱葬岗的鸦群。

“乌合之众。”林思源冷笑道,迎头对上七八柄各式各样的武器——长剑、长刀,双手锤,判官笔……金器相击之声在寂静的夜晚响起,正如在剑柄上溅开的雨花,片刻间便湮没在这场大雨之中。

“找死。”林思源低声喝道,手腕一翻,反从侧边避开了对方众人这合力一击,三四下便解决了一半的人。对方这才意识到来者武功远在他们之上,终于决定“走为上计”,一吹口哨便要从暗巷撤走。

林思源在暗巷的尽头等着他们。雨夜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就着碧水剑的光芒,看到他们的同僚未干的血迹,同雨滴一齐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这是雨夜唯一的声音。

不远处响起打更人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队伍中终于有人发现了异常:“雨……雨夜那里来的打更人!”

另一人吞了口口水:“莫非这人是黑无常,那……那打更的是白无常。”

胆大的打断了同伙的话头:“贼人故弄玄虚,杀了她!”

吞口水的那人已是肝胆俱裂;人恐惧至极,反倒生出勇气来,大叫着向林思源冲了过去。手起剑落,那人又跪在了地上,手中的长刀已经断成两截。

身后的同伙已经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我留的活口,你来审;天字号的手段,我不想过问。”面前的女人说话了,却不是对着他。庆幸的是面前的女人不是黑无常,不幸的是,那位打更的白无常便要过来了。他直觉自己将要陷入生不如死的境地,孙大人给的毒药就在齿间,只要咬破,他的一家老小便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可惜现在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林思源身后的暗影里走出一个男人。他身形高挑颀长,一只手虚虚按在林思源的肩膀上——这只手苍白得不像活人,拇指上一只翡翠扳指更衬得他的皮肤透出幽幽的青色。

天下刺客没有不识得这两人的。

“岳……岳大人饶命……我,我女儿病重,刚找到治疗的方子……”那人刚开口想要为自己求情,却觉得眼前一道寒光闪过;片刻之后,他便只能徒劳地张着嘴巴,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痛苦的嗬嗬声。

岳天涯像丢掉垃圾一样丢掉手里的东西:“你的话太多了。”

林思源微微皱起了眉头:“这样什么也问不出来。”

岳天涯拍拍手——此时林思源才发现,天字号的人还算不上太纯种的废物,至少抓到了三四个活口。说来也好笑,一个小小的赵其羽,居然能出动十多个天字号的高手看守——大抵是岳天涯在这里,便要把他的那帮跟屁虫随身携带的缘故。

被岳天涯割了舌头的人双手交握在自己的脖子上,依旧在发出不明所以的、痛苦的嘶叫。林思源叹了口气,寒光一闪,那人便再没了声响。

“你命苦,下辈子投个好胎。”这是林思源让敌人捎上黄泉路的祝福。

林思源处理完了人,转身便要离开。岳天涯又拍了拍手,提高了声音:“林大人,监察百官似乎是我天字号的职务所在,您是否有些——越俎代庖了呢?”

拍手声落下,天字号的缇骑默不作声地拦到了林思源身前。他们也和刚刚的刺客一样,身着黑色的夜行衣,静静地站立在春夏之交的暴雨里,叫人想起乱葬岗上的鸦群。

或许小怜会把他们比作草原上的秃鹫,林思源有些不合时宜地想道。

“是。”林思源言简意赅的认了下来,“您有两个选择,要么说您发现了我的人,教御史台明日早朝参我一笔;要么说您发现了我的尸体,教御史台明天早朝参您一笔——悉听尊便。”

岳天涯抚掌大笑——暴雨的声响已经盖不过他的笑声了;这叫林思源想起,小怜说过,北关草原上荒漠中的秃鹫群也和人一样有头领,叫声最响亮最凄厉的那只往往便是那群畜牲的头儿。天狼部的人信奉长生天,不和草原生灵交恶;而她薛小怜往往在遇到秃鹫群的时候一箭把它们的头儿射下来,只因为看这帮畜生不顺眼。

“林大人,息怒息怒。”岳天涯拿两根手指轻抚着自己的下巴,“今晚一共——”

“算上他,和你抓的活口,十三人。”林思源说。

“怎么会,林大人糊涂了!”岳天涯故作夸张地瞪大了眼睛,压低嗓子神神秘秘地说,“还有……刚刚有一家——唉,不过是卖炒货的;嗯,我怀疑是天狼部的奸细,偷听含光的,咱们的事务,我顺手杀了,您不介意吧?”

林思源握着碧水剑的手以几不可见的频率微微颤抖了起来。

“你和你的天字号最好能守好赵大人。”这是林思源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和她的身影一道倏忽隐没在了这场大雨中。

大理寺的灯火亮了一夜,第二天清晨,赵翊伸了个懒腰走出房门的时候忽然发现,兴许是因为这场雨,大理寺的院子在一夜之间妆扮上了鲜绿的颜色。细细想来,昨晚他的确听到异响,那或许是万物生长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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