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距离江阳山音乐节还有半个月，会场还在搭建中，太阳西斜，橙色阳光下，工人正在忙碌地清理草地，身后是连绵的群山，要越过很多的山头，才能到达藏在山间的石塘镇。
陆清远开着车带着程知叙沿着盘旋的山路闯进森林里，车窗打开，风吹了一路。
车子停在一家民宿前面，陆清远下了车，走到店里点了些饭菜，随后从后备箱里拿了件外套扔给程知叙。
“点了几样菜，要等一会，趁着天还亮，我带你去看看瀑布。”
树林里蝉鸣声不断，白日里开车进山乘凉的游客陆陆续续地下山，程知叙和陆清远是逆行而上。
两人沿着一条小溪的边沿往上面爬，走了一会，哗啦啦的水声越来越近。
一条从陡峭的山峰间流淌下来的瀑布落入眼底，冰凉的水滴时不时迸溅在人脸上。
陆清远站在瀑布前面拍了一张照片，他转身询问程知叙，“要不要来一张？”
“不了。”
程知叙坐在大石头上摆摆手，他不太喜欢拍照，在凉飕飕的山风里，脑子清醒不少。
“陆老师，你不是说要抽空来吗。”
忽然提前半个月到这里，又和他碰巧遇见，程知叙不免有些好奇。
“算是提前来度假，云阳山音乐节我几乎每年都来看，当然，除了音乐节，这里的山和水同样吸引我，能躲掉城市的炎热。”
“还能散散心，保持心情愉悦。”陆清远的眼睛格外柔和，注视着程知叙郁郁的脸色。
说到自己的家乡，程知叙的思绪也慢慢转移回来。
“确实是个避暑胜地，山清水秀，小时候总想着想办法飞出这座大山，等真的离开了又开始想念这里的一草一木。”
“只是这几年多了些现代化的气息，让人还有些不太适应。不过是件好事，生活更方便，能赚到更多的钱。”
对家乡的变化，程知叙并没有多少不满，而是岁月变换带给他的不适应，所有的一切都在变，好像只有他停留在过去，这种强烈的割裂感让他无法接受。
天色渐渐黑了，陆清远带着他往回走，不远处的小客栈里已经飘起了炊烟。
陆清远：“就像云阳山音乐节，起初只是一些热爱演唱民谣的乐队过来聚会，渐渐有了名气，后来就有资本介入，云阳山建了商业街，盖了更健全的设施，投钱宣发，这才有了越来越盛大的音乐节。”
程知叙感慨道：“是啊，这几年是越来越隆重，我记得中学的时候只有几个民谣乐队过来唱歌聚会。”
“暑假的时候，会和同学走六个小时去看他们唱歌，现在只需要开两个小时的车。”
“当时没有各种宣传活动，只有一群群喜欢音乐的人聚在一起放声歌唱，有民谣，有摇滚，也会唱流行歌曲，不知道今年能不能看到那时的盛况。”
陆清远笑道：“怪不得你有这么强的音乐天赋，在这些天籁之音里长大，这辈子都忘不掉，所以哪怕中间走了很多岔路，最后还是要回到这条路。”
程知叙转身回望这里的山山水水，回忆起响彻在山间的歌谣，他心里忽然就寂静下来了。
在无数人的吟唱里长大，何苦被一些情爱所烦扰。
见他落在后面，陆清远喊道：“快上来，这家店的鱼汤很鲜，吃完饭我送你回家。”
**
石塘镇上有一棵超过百年的银杏树，夏日里郁郁葱茏，无数根红绸带在绿叶下悬挂下来，仿若朝拜圣地。
这么一棵百年树，总会带点和爱情有关的故事，相传有对有情人曾在树上挂上红绸带，立下誓言，生生世世不分离。
只是其中一人偏要多嘴补上一句，若来年丝带还在，誓言成真，若是被风吹走，或是破损，则二人并不相配。
许下誓言的时候就考虑到若是变心之后该怎样，这个誓言怕是多半不会灵验，第二年，那根红绸带果然飞走，当时许下誓言的两人已经各许良缘。
“哥哥，你也要往树上挂绳吗？我手里还有几根。”村寨里的小孩早早就学会了如何编织红绳，但凡看见树下有人站着，就要拿着红绳过来问。
晏时鸣低头看着眼神真挚的小孩，摇摇头，“不用了，很早之前，就在这树上挂过了，只是来看看它还在不在。”
小孩略显失望，可还是笑着祝福他。
“那哥哥希望你能美梦成真，百年好合，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顺嘴说出来的祝福语此刻却让人心里满是希冀。
“等下。”晏时鸣叫住他。
“你还有多少的红绸带。”
“十根，都是今天编好的。”
“哥哥你要买吗？”
“一根才十块。”
晏时鸣从钱包里翻出来几张零钱，递给这个小孩子。
“谢谢哥哥。”
小孩拿着钱飞快地跑回了家。
晏时鸣仰头闭上眼睛，红绸带在风里漂浮着，像祈愿的精灵，默默地为许愿者向神灵祈祷。
“晏时鸣，你挂好了没？”
程知叙站在树下，看着越爬越高的人影，有些着急地喊道。
“要不就挂在那吧，不会有人扯下来的。”
晏时鸣找到一处粗壮的枝干，将手里的丝带在上面缠上三圈又三圈。
“很快就好了。”
“我就说要买长点，多缠上几圈，不然很容易被风吹走的。”
缠紧后，他低头看了眼下面，刚才和他说话的人已经消失，他慌神地往下，却从树上跌落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冬天的雪地里，冰凉透骨。
他躺在地上，幻想着本该出现的场景，可只有呼啸的北风和落在脸上的雪花回答他。
“晏总，那批人一直跟到这里，您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有问题，一定要呼叫，我们会随时赶到。”
“我知道了。”
晏时鸣放下祈祷的手，沉默地握紧拳头。
回到村里时，天色已经黑了，不过河道边沿都装上了灯，所以一路走来都很亮堂。
“这条河是从山上流下来的，很清澈，小时候没少在河里捕鱼。”
“看，那是我们村里的神树，快一百二十岁了。”
陆清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一棵挂满红绸带的银杏树在夜色里静静地站立着。
程知叙把陆清远先安排在一家民宿里，临走时安排道：“晚安，陆老师，明天早上带你吃本地的特色菜，然后再去看看大坝，等下午我们可以去山上看落日。”
陆清远笑着答道：“看来这趟行程我是来对了。”
程知叙跟民宿的店主交代好，便径直往前走，离那棵银杏树越来越近，有些回忆便不得不想起来，不过时至今日，他也只能轻轻一笑，一切都该过去了。
不过等看见树下站着的晏时鸣时，程知叙不由得变了变脸色。
曾经无法做到的相聚，在今天晚上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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