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三条路
收了电话，徐行之跟徐妈简单交代了两句，拔腿便往外马路中央拦车。
徐妈拉不住他，转眼间一辆绿皮出租车稳当地停在两人面前。
“妈，你先回家吧！”徐行之说完，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了上去。
他跟司机师傅报上地址，在忐忑不安中等待着。
途中车子经过一间花店门口，徐行之眼尖，连忙让师傅先靠边停。
徐行之走下车，径直推开花店的门，在一众姹紫嫣红的花束中犯了难。
店老板见有帅哥上门光顾，再看这人一脸的热汗，她笑容洋溢道：“是给女朋友买花吗？”
算是吧，徐行之没时间纠正她的用词，点点头说：“麻烦给我包一束吧，越快越好。”
店老板最喜欢这种爽快的顾客的，“没问题，你稍等。”
几分钟后，徐行之捧着新买的花束从花店出来。
出租车还在店门口等他，徐行之二话不说坐了上去，让司机师傅抓紧开。
他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花束，淡粉色的芍药旁零星点缀着几颗翠绿的满天星。
徐行之不懂花，但就是觉得好看。
付钱的时候店老板告诉他，芍药花的话语是情有独钟，代表钟爱与专一的情感。
徐行之觉得这花跟自己很适配，送给常思齐最好不过了。
想到常思齐，他的心蓦地一沉。
回想起刚刚那通电话，常思齐痛苦的情绪像是透过无线电波传到他这边。
徐行之猜不出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只能地催促师傅快点，再快点。
很快车子停在了别墅群的正大门前，保安似乎还记得他，见他来了提前给他开了门。
明明才是第三次来，徐行之却能熟门熟路地穿过绿荫，往常思齐住的小洋楼走去。
步行至门前，徐行之深吸了一口气，摁响了门铃。
放下手的时候他听到了门里传来的脚步声，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大门被人打开了。
常思齐站在里面，神色憔悴地看着他。
几天不见，他的脸色变得蜡黄，眼睛下面可以看到一圈淡淡的青灰色，嘴角也泛起胡渣。
“你怎么了？”徐行之下意识道。
没想到一贯注重形象的常思齐居然也会有这样一面，用容色枯槁来形容都不过分。
常思齐眼神不由得有些黯淡。
他挪开步子让徐行之先进来，关门时才发现徐行之手里还抱着一束花。
颜色鲜亮的花朵被徐行之摆在茶几上，他看了两眼，心头顿感酸楚。
“你还给我买了花？”常思齐愣了愣，抬起头直直地看向对方，“……可惜我不配。”
“你在说什么？”徐行之站在他的面前，仰头和他对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看着他满怀希望地带着花来，常思齐觉得心脏像被人重重凿开，某些悔恨的情绪涌了出来。
他张了张嘴，有些任性地把徐行之重重地抱在怀里，然后又用沙哑的嗓音提要求——“你先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离开我。”
徐行之拿他没办法，松口说：“我答应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和你一起面对，好吗？”
听到这话，常思齐觉得自己很卑鄙。
他用心如死灰的语气开口道：“成绩出来了……不好……我有可能……没上分数线。”
常思齐并不想说得太多，或许是觉得难堪。
他松开手，盯着徐行之的面孔观察他的反应，艰涩道：“你、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从开始在一起的时候……不，或许是更早的时候，常思齐就知道，犹如天堑般的差距就像一根导火索，迟早会他们之间影响到他们的感情。
时间拨回到几天前，常思齐和全国其他考生一样，点开网页查询自己的成绩。
等到中午，有同学在朋友圈里公布了考试分数，他的心头隐约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半小时后网站不那么卡了，常思齐点开页面，熟练地将学号输入进去。
之后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于他而言都是折磨，刷新了几次后，成绩终于显示出来。
直到看到那个分数，常思齐终于理解了晴天霹雳是什么意思。
他不敢确信，接连又查了好几次，可最后的结果依旧没有改变。
恍惚之际，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抓起手机给叶小麦拨去电话。
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徐行之这一回稳定发挥，考出了以往从未考过的高分。
“……也不说什么985还是211，反正重本是稳了！”叶小麦在电话里替好友先吹上了，“你是没看到啊，郑老师太开心了！他们全家都开心！徐爸还说要摆酒席庆祝个三天三夜呢！”
那一刻，常思齐觉得自己的心被切成一块一块地，正汩汩地淌着血。
当晚，常思齐翻阅了往年全国高校录取分数线。
他以此作为标准线，精挑细选地对比了几所北方的院校——结论却很残忍。
“怎么会呢。”徐行之安慰他：“分数好坏都不是别人瞧不起你的理由，看着我……”
徐行之伸手缓缓捧起他的脸，四目相对时，他的语气十分真挚：“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我都陪你一起面对。”
常思齐压抑了数天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得到缓解。
他不再畏畏缩缩，而是和盘托出自己的困境。
自始至终徐行之没有流露出一丝不耐烦的情绪，渐渐地他听明白了常思齐口中的“难题”到底是什么意思。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么选择在本省的专科院校就读，得益于地方保护政策，至少他可以安心完成学业，三年后顺利拿到毕业证书。要么……
“我不会去偏远地区的。”话题到这里时，常思齐的态度很坚决，“说好大学要在一起的，我怎么能让你为我去吃那种苦？！”
有些话让徐行之觉得为难，那就换做他来说：“况且异地恋不长久，到了大学有的是男男女女围着你转……不出半个月，你就会甩了我！”
徐行之微微怔住，前一秒还在忧心而略显疲倦的表情，倏然被他这句话逗得烟消云散。
他简直啼笑皆非：“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吃这些站不住脚的醋。”
不能怪常思齐想太多，要怪就怪他的心太软了。
当初他就是这么死皮赖脸地赖上他，徐行之才答应在一起的，要是以后有人故技重施……常思齐可不敢赌。
“反正你说过的，不会瞧不起我，也不会离开我。”常思齐严肃地问：“还是说你哄我的？”
“当然不是哄你。”徐行之叹了口气，心事重重道：“我只是担心，如果你一意孤行的话，难不成大学不读了？”
有了他这句话，常思齐像是吃了颗定心丸，舒服多了。
他一扫之前的颓丧，反客为主地安慰徐行之：“总能想出办法的，相信我吧。”
-
当晚回到家，徐爸徐妈都还在客厅里坐着。
见他姗姗来迟，徐妈想起儿子下午那副急冲冲的模样，忍不住问：“去哪儿了？怎么这个点才回来？”
徐行之没什么心情细说，简单“嗯”了一声当做应答了。
他回房间洗过手，再出来时餐桌上摆好了碗筷，还有徐爸特地为他留的饭菜。
徐行之拉开椅子坐下，满脸都写着愁眉不展，就连胃口都受到了影响。
他吃得不多，情绪又一直很低落，徐爸徐妈见此，转移阵地来到餐桌前和他对面而坐。
夫妇俩对视了一眼，由徐爸先打头阵，“关于志愿填报的事，嘟嘟……你是不是有自己的想法？”
徐行之扒了两口饭菜，兴致缺缺地说：“爸，我有点累了……明天再聊可以吗？”
徐爸吃了个瘪，换徐妈上场。
亲妈了解自己儿子，她话锋一转换了副口吻问：“下午你怎么说走就走，把我一个人扔大马路上。”
这事儿是自己做错了，徐行之放下碗筷，心不在焉地道了个歉。
“脸色这么难看，是下午遇到什么事儿了？”徐妈了然地顺着这个话题道：“说说看，说不准我们能替你出出主意。”
自从他高考发挥超长取得了以往从未取得过的好成绩后，徐妈对他的态度也不一样了。
时下见她主动发问，徐行之不自觉地耷拉下眉眼，垂头丧气地把常思齐的事情尽数交代了。
夫妇俩听完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徐行之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个学渣朋友了？虽说叶小麦学习成绩也就马马虎虎，但他们可是问叶妈打听过的，孩子这次考出正常水平了，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徐妈倍感意外，居然有人成绩比叶小麦还差劲？
徐行之还跟这样的人处成好朋友了？
“这种关乎未来的人生大事，交给他父母做决定就好了。”徐妈略一思索，给出自己的建议：“你只是他的朋友，别轻易给他提建议，说不定三五年后，你俩感情淡了，他还会怪你。”
这话徐行之越听越不对劲，怎么感觉，徐妈好像不想让他掺和进去。
可她不知道，常思齐对自己而言并不是普通朋友啊！
“你说得对。”徐行之懒得解释了，推开面前的饭碗直起身道：“我先回房休息了。”
不等徐爸徐妈挽留，自顾自地回房了。
-
距离填报志愿的截止日期越来越近，徐行之接连数日都没睡上一个安稳觉。
这几天他回回起得很早，陪同常思齐回学校拜访他的班主任。
老班看到他这个成绩，眉头也是拧得死死的。
当初自己苦口婆心地劝他好好学习，把心思用在功课上，他都当做耳旁风。
但好在还是有退路的，老班清了清嗓子问：“这事你跟你妈妈沟通过吗？”
常思齐没出声，看他的表情也知道没有了。
“你要是实在没把握，就像你妈妈说的……结束国内的学业，尽早出国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常思齐很庆幸徐行之不在现场。
他知道自己今天这一趟是白来了，脸色不太好看地起身和老师道别。
又过了几天，徐爸趁着儿子在家午睡，主动敲响了他的房门。
“请进！”徐行之的面前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志愿参考书，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
徐爸推门而入，见他在忙不由道：“看了这么久，心里有想法了吗？”
他哪里知道，儿子这些天着急忙慌地进来出去，都是在替别人操心。
“爸，你有事直接说就好。”徐行之看了他一眼，继续埋头忙活去了。
徐爸搓了搓手，表情十分尴尬。
今天上午徐妈将这个重任交到了他的手上，明知道儿子会反对，势必会在家里闹一场。
他犹犹豫豫地开口道：“主要是——”
桌上的手机忽然响起铃声，打断了他的话。
徐行之拿过一看，顾不得和徐爸解释，起身走到阳台接听。
“喂，是我。”常思齐的声音传了过来。
徐行之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嗯……我知道啊。”
那边沉默了几秒，常思齐说：“之前说的两个选择，不太准确。”
“什么？”徐行之没听明白。
“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徐行之被他说愣了，捏着手机的手微微发颤：“……什么路？”
“复读。”常思齐很冷静地回答他：“我决定复读一年。”
他问徐行之：“你愿意在大学等我一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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