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谢俞私宅内,谢俞和林若草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谢俞脸上满脸薄怒,他忍不住将握紧了手中的茶杯以用来压制自己的怒气。
“之前在冰库你跟我说,你要将计就计让皇太女送你重回秘事处,拜托我缓查谢景召柳文书的案子,现在呢?事情我们商量好的发展了,你突然来这么一出,是做什么?”
“你当在场之人看不出你的心思?你不想受皇太女桎梏我能理解,但你知道你这样做会让你今后的为官之路走得格外艰难吗?”
“先别说如今陛下只是拿你当个权衡双方的棋子,她甚至连个芝麻小官都没给你授,你现在只是个代官,代官你懂吗?”
“只在这个案子有实权的代官,案子查得好或许会有赏,案子查得不好,没有赏还有罚,到时候你别说当官了,说不好……”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句把命都赔上硬生生咽了下去,潜意识里,他不想这么咒她。
茶被一饮而尽,茶杯重重搁置在桌上发出咯噔一声响,他望着林若草,她面对他站着,垂着头,看起来是一副乖顺听训的样子,但头上的毛发却直愣愣地翘着,和她本人一样又犟又倔。
他心中升起几分无奈,颇有种看自家顽皮小辈的感觉:“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得罪了皇太女对你没好处,她在朝势力幽深,只要她想,她动动手指头就能给你使袢子让你不好过,你非要今日做的这么明显的理由呢?”
“跟她割席?不想投在她门下?想当当今圣上的重臣?你以为那是条好路吗?”
“走一条刀光剑影,举目无亲,胆战心惊,看不到头黑暗的孤臣道吗?”
他声音低了下来,似是劝说又像是在回看当年的自己:“林若草,这条道很难走,很难走……”
林若草听出了他未尽之意,她知道他是在为她好,他希望她能走得轻松一点,但她也有她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如果,如果你还想当我的学生……”谢俞握紧了拳,圣旨已下,纵使他再不想,好像也只能让林若草去上任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脑海里快速回想着自己能为她铺的路,能给她用的人脉。
“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副审,上任后,尽量藏拙,一切交给副审,等待案件结束例行赏封时,我再想办法让你到秘事处来……”
林若草突然蹲了下来,蹲在了他的身下,自下往上的仰望着谢俞。
她打断了他的话:
“谢大人,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的,但大人,我有我的路要走,我们就像两条绳子,各有头尾,可能会相交,但却不能将另一头绳子绑住不让她走,我想当官,想当大官,想做像大人一样的官,那这条路上所有的腥风血雨,都该是由我来承受的,这是我的必经之路。”
她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人时满眼的真挚,就像是一只全心全意信任主人的狸奴一般。
只可惜,这只狸奴,是只惯会装可怜骗鱼干吃了小骗子。
谢俞闭了闭眼,手指微微攥紧:“你是想当大官,想要这个案子做跳板?还是想查吴阿姐身后关于秦安县的事情?”
林若草身躯微微一僵,那股僵硬顺着谢俞的小腿肌肉触感上传,直传到谢俞的脑子里。
谢俞忍不住呲笑了一声,突然有种又好气又好笑的感觉。
只能说,不愧是他看中的人吗,聪明坚定胆子大算计人算计得团团转,甚至连他都算计了。
林若草垂着头,手指隐在袖侧微微发颤,她声音里多了一抹低沉:“你既然猜到了,就更不该拦我了。 ”
“李夫人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让你……”
他下意识问出了口,却在触及林若草躲闪的眼神后叹了口气,他转了话头:“罢了,你不想说就不说吧,出去吧。”
他下了逐客令,靠在椅子上一副身心俱疲被伤透了的样子,林若草想要说些什么去解释,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语言又止,最终悻悻离去,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她透着门缝看见谢俞侧着脸望着窗外,风吹起几缕他的发丝,他就那么静静坐着,还是那么像风,但这一次,她从他身上看到的不是冷冽,而是孤寂。
她关上门,心中泛起一阵酸涩,就连关门的手都忍不住开始发抖。
她突然有一种打开门将一切都跟谢俞说清楚的冲动。
她用力攥紧拳,回想着兄嫂,回想着李夫人那句谢家,放任自己沉浸在另一种痛苦的情绪内,强压下那股不该有的冲动。
她转身,独自踏入雷雨里。
谢家柳家案子的办事处被安排在京东街一座废弃的院子里,本是隶属刑部的地方,现如今被他们腾了出来。
这天气也不知道怎么地,阴一阵晴一阵的,等林若草走到办事处时,天光大亮,刚刚还乌云遍布的天空上竟挣出了一轮明晃晃的太阳。
她望了一眼日头,甩了甩头发上的水,走进了办事处内。
吴阿姐等人早已被押送过来,等着林若草的到来。
此刻见到她进来,吴阿姐拖着枷锁迎了上去,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她嘴唇颤动,颤颤巍巍,泣不成声。
林若草忙上前几步将她托了起来,带到了屋子里。
芳如和凌霄被带下去治伤了,目前这屋子里只有林若草和吴阿姐两人。
林若草扫了扫凳上的灰坐下,看着还在絮絮叨叨说着感谢话的吴阿姐。
她不断的重复着:“多谢你,要不是你我们绝对不可能能亲手审判仇人。”
林若草抬手制止了她不断的念叨:“好了,这些话说一遍就够了。”
她看向吴阿姐:“你应该知道,我想知道什么。”
她点了点桌子,手指在桌子上灰尘中滑动,随着她的滑动,桌子上赫然出现了珍珠二字。
吴阿姐看着桌子上的两个字,垂下眼:“是了,你肯定是想问这个的,这个故事很长,但你放心,我肯定会一五一十都讲给你听。”
她找了个凳子坐下,开了口:“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曾经到处找我女儿的尸体,但我那是毫无线索,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
直到茹霜她们姐妹俩的事发生,其实你之前若是在殿上仔细听,应该也听出来了,她在大殿上喊了一句。”
我茹雪用性命起誓。
林若草瞬间回忆起茹霜这句悲呛至极的话,她眨了眨眼:“死的那个不是姐姐,是妹妹?”
吴阿姐点了点头:“是,当年茹雪被谢景召骗得头脑发热,一颗心都扑了上去,不管别人怎么劝,她都不听,只觉得自己对于谢景召来说是不一样的。
她整日里坐着谢景召给她赎身,去当阔太太的美梦,全然看不见那隐藏的威胁,她妹妹茹霜看在眼里担忧在心里,曾多次劝说都无果。
谢景召当时对她确实也不一般,几次带她去参加谢府的宴会,她越发风光得意,在又一次谢景召深夜相邀她去谢家的时候,她被茹霜拦住了。
可能是姐妹之间的独特感应又或者是什么别的,茹霜可能提前感觉到了什么,态度格外坚决,宁愿打晕了她姐姐,都没让她去。
可是茹雪没去,谢家那却不好交代,几次派人来请,连楼里的妈妈都惊动了,实在是拖不了了,茹霜扮成茹雪去了谢家。”
吴阿姐停顿了下,幽幽叹了口气:“她俩是双胎,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夜又深谢家那边没认出来,也可能认出来了,但这谁又说得清呢,总归是活生生的人走进去了,躺着出来了。”
“自那之后茹雪病了很久,她神志不清,几度想要自戕被人救下,每当这个时候,她总会念叨着‘淮南’的字眼。”
“我那时候也是病急乱投医,想着她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再加上也有许久没回去了,便回了趟老家……”
她咬了咬唇,略有迟疑:“我祖籍在淮南罗家村,这事你应该知道,但其实要论起来,我家那一脉真正的祖籍应该在槐荫,也就是现在的秦安县。
回淮南后,我一路朝着秦安县走,在离秦安县只有几里路外的地方找到了我的女儿,我大闹一场,从她们手里夺回了我女儿的尸首,以及一些衣物,在整理那些衣物的时候,我闻到了熟悉的梨香。”
梨蕊恒香,林若草挑了挑眉,心下了然:“你去秦安县找秦氏女了?”
吴阿姐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找她们做什么?”
她突然想起什么,哦了一声:“是秦安县那个阴亲案也有这梨香吗?”
看着林若草点头,她若有所思地咬了咬唇:“这梨香是我家祖传的,没有传给任何人过,这点我没骗你,但……”
“有一点我得告诉你,这也是我一直在怀疑的,我曾听我祖母说过,这梨香是当年一位贵人见祖母可怜传给祖母的,而那贵人,据说是从宫中而来。”
“黑发白身,红纱遮脸,身着罗纱,上绣月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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