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魔教端倪
日落西山,困在曦凉寺中的一众英雄却仍未找到下山之路,不少人聚在曦凉寺的大雄宝殿之中,起初只是唉声叹气窃窃私语,忽然不知是谁带头骂起了巫毒教,一时之间,大殿之中什么“贼秃驴伙同邪教害我爷们”、什么“巫毒教直娘贼”、什么祖宗十八代的亲戚朋友,都一一不落地给人家问候了一遍。殿中巍峨的佛祖金身,此刻也只能一言不发地听着这些人在他面前大放厥词。有几个耐不得饥饿的,在殿中骂了几句后,只觉肚中更是空虚,遂都不约而同跳出大殿,就好似饿虎出笼一般,在曦凉寺中到处翻箱倒柜地觅食,恨不能生他个三头六臂,好尽快将这曦凉寺给倒翻了过来。
萧逸眼见殿中如此情景,不由叹了口气,带着两个师弟继续向住持禅房而去。他推开房门,房内立即便安静了下来,他吩咐两名师弟在外守着,重又将房门掩了,转身躬身向众人行礼:“各位前辈,咱们的人已经都暂时安置在前院之中了,大雄宝殿暂时由其他英雄暂居。可还有何吩咐?”
这群人里,以蓝四道的辈分最大,故而几人都瞧向了他,看他还有何吩咐。适才几人汇集在此,便让萧逸协助各派先行在寺中安顿,好先过了今夜再说。萧逸碍于各派都是中原武林响当当的名门正派,自然不会跟这些前来襄助的朋友抢地盘,故而大雄宝殿便让给了他们,敕封庄、老君门、剑门派和万荷岛便留守在前院空地暂歇。而此番蓝四道长子蓝仲翔带着天琴山庄中的数十人到了剑南道帮扶巫毒教,着实让蓝四道面上无光,眼下大部分人都跟着蓝仲翔逃下了山去,留在曦凉寺的,只剩四五个被打伤昏迷的,也都暂时归拢于老君门中了。
蓝四道轻轻叹了口气,这才缓缓说道:“多谢小友安排,老朽没什么可吩咐的。”
慕容九真也叹了口气道:“本以为我们连夜捣毁了他们在山中的不少据点,今日可稳操胜券,却不想还是棋差一着啊!”
蓝四道拱了拱手:“惭愧!惭愧!”
慕容九真忙还了礼:“不敢不敢,想必蓝庄主定然也是受了那妖魔邪教的迷惑,方才分不清敌友。”
蓝四道捋着胡须摇头叹息。
慕容九真看了一眼禅房中的诸人,片刻后目光落在呆滞坐在一旁的汤荀身上,沉声道:“紫阳真人,敢问此番变故,剑门派上下莫非一点端倪也未察觉么?”
汤荀见他问的直白,也知再瞒不得,遂强行敛去哀色,整了整衣襟,语气低沉道:“此事还须从半年前说起。当时有一队人马突然闯上剑门,为首的乃是一名蓝眼高鼻的西域少年。此人出言傲慢,一言不合,竟当众向掌门索要化骨掌的秘籍。”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慕容九真冷哼一声,摇头道:“化骨掌乃剑门派镇山之绝学,这等无礼要求,连天碧自然不会答允。”
汤荀点头道:“慕容前辈说得极是,掌门当即便拒绝了。可奇怪的是,那少年并无愠怒,竟然微微一笑,带人转身便下山去了。”
史天雄在旁不禁疑惑道:“既然这西域少年如此轻易便离去,后又如何牵扯出如此多事端来?”
汤荀面色凝重,道:“事情蹊跷便蹊跷在这里。从那天起,剑门派的弟子便接连失踪,且每日消失一人,无论我们如何严防死守,依旧无法防备。七天之后,更是诡异至极——第一个失踪的弟子竟然又回来了。”
“回来了?”蓝四道眉头一挑,“那岂非甚好?”
汤荀苦笑摇头,叹息道:“哪里是好?那名弟子归来之时,浑身上下皆是伤痕,双眼无神,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逢人便扑上撕咬,状若疯魔。掌门嘱咐晚辈为其诊治,晚辈使尽办法,竟也未能查出究竟是何缘故。这弟子清醒之时犹如走尸,稍有动静便欲咬人,不得已,我们只好将他关押起来。”
听到此处,屋中诸人皆心头一凛,纷纷交换眼色,各自都明白这弟子恐怕便是中了巫毒教的史毒膏了,神色不由更是凝重了几分。
汤荀继续说道:“翌日,第二个失踪的弟子也回来了,情形一般无二,第三日、第四日,每日皆有失踪弟子归返,俱是浑浑噩噩,宛若傀儡。掌门知此事非同小可,遂派出数名弟子前往各大门派求援,不料派出的弟子无一归返,唯有前往东海万荷岛求援的,带回了曼陀罗夫人的相助。”
慕容九真听到这里,目光看向面色阴沉的曼陀罗,见她略一颔首,方才沉吟道:“难怪剑门山中突然之间设立了这杏坛八佾阵,原来竟是为防备此事。我只道是为了防备我们……”
汤荀叹了口气,道:“正是如此,万荷岛弟子来后,设阵于山门各处,总算暂时止住了弟子失踪之事,剑门上下方才稍得安宁。然晚辈却发现,即便如此,仍偶有弟子在阵内不明缘由地消失。”
蓝四道听到此处,神色愈发严峻,低声道:“此事连掌门竟然也毫无察觉?”
汤荀神色犹豫,叹息道:“每每有弟子失踪,胡啸师兄总说无妨,言称已禀报过曼陀罗夫人,弟子不过是迷失在阵中,暂时难寻罢了,不必惊扰掌门。我见事情严重,几次欲将实情告知掌门师兄,却偏偏就在此时,玉虚宗慕容前辈派人上山,说大弟子洪英被我剑门派的化骨掌所杀。”
慕容九真面色微沉,略有不豫,道:“此言非虚。洪英身上的伤痕,确是化骨掌无疑。”
汤荀连忙道:“前辈息怒,晚辈并无否认之意,只是当时情况混乱,我们已自顾不暇,如何能细查其中原委。”他谈了一声,又道:“如今看来,洪大侠之死,恐怕与胡师兄、左师兄脱不开关系……”
武乘听到这里,冷哼一声:“虽则你门中经历这般,但我门中弟子之死,终究得给个说法!”
汤荀倒也不避,他点了点头,忽然撩袍向玉虚宗的慕容九真与武乘双膝跪倒:“二位前辈,汤某不才,愿一命抵一命,以熄玉虚宗之怒!只是……恳请而为前辈让我先替掌门师兄安葬,待他入土为安,汤荀必在二位面前以死谢罪!”
他这一下倒让慕容九真与武乘为之一赞,他二人互相对望一眼,武乘别过了头,慕容九真起身将其扶起,说道:“我玉虚宗并非咄咄逼人,目的也只为了为我那大徒弟报仇,既然知道仇人是谁,我等去寻他报仇便是!紫阳真人又何必如此?”
禅房内一时无人启口。
蓝四道轻叹了一声,缓缓道:“归鹤剑所言不错,如今既然知道仇人是谁,我们当同心协力,为死去的英雄们报仇才是。”他抬手按了一下汤荀的肩膀,又道:“剑门派如今群龙无首,紫阳真人难道甘心将这偌大的门派交付给你那两个不肖师兄?”
汤荀闻言不由一怔,随即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蓝四道这才又道:“眼下,我们还是要抓紧寻到下山的路才是。这剑门山你紫阳真人最为熟稔,可知道有无其他的小路可通往山下?”
汤荀想了想,随即摇头:“这曦凉寺乃是建在剑门七十二峰的天断峰上,如各位所见,想到此处,唯有寺外那一处栈道,栈道往北便可通向剑门派。但若已经到了这天断峰上,唯有跃下悬崖方可下山了。”
此言一出,禅房内一时阒然无声。
片刻后,忽听曼陀罗说道:“此地距离对岸足有五六十丈,平常人绝难轻跨,但据我所知,敕封庄的柳大侠似乎是在对面跌落了悬崖却又凭空出现在了这一侧,想来知晓崖下情况!”
众人闻言,齐齐望向她,正见一名黄衣少女附耳低语,语罢见众人看来,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旋即退至一名与她容貌颇似的女子身旁。蓝四道向她略颔首,继而环目四顾,沉声问道:“柳家那小子去了哪里?”
萧逸遂忙道:“回蓝老前辈,柳师兄与玉玲珑教主目下正在外头为阳诡仙前辈逼毒疗伤。”
蓝四道点了点头,说道:“劳烦稍后唤他前来,将崖下情形细述一二。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拂晓,可遣几位身手不凡者下山探查。”萧逸忙转身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面上虽有难色,却无人敢提异议,纷纷议论起由哪几位英雄可先试其险路。
慕容九真忽然想起这昆弥教发源之处正是天琴山庄所在附近,话锋一转,却不提昆弥,反有意无意问道:“蓝老庄主可知道这巫毒教的来历?”
蓝四道轻叹了一声,徐徐说道:“说起来此魔教,确实说来话长。这巫毒教造访毕庄已非初次,大约十年之前,我便曾与巫毒教中的教主夫人巴钦有过一面之缘。”
众人皆是一惊。
只听蓝四道又道:“当年文茵还小,虽已拜入沈掌门座下,我却不想她那么早就北上习武吃苦。遂时不时就带着她到周边游玩散心。”说着向沈君心拱了拱手,沈君心忙躬身回了一礼,蓝四道又道:“我祖孙二人结伴南下,就不知不觉到了六诏所辖的洱海游玩,路上恰遇到浪穹攻打越析,我嫌他们聒噪本想尽早离开,却不想越析中有一女子认出了我。”
武乘问道:“这女子就是巴钦?”
蓝四道却摇头道:“非也,非也。这女子姓蒙,叫做独迦罗,乃是蒙舍诏的亲姐姐,蒙舍的公主,也是……那位昆弥教主玉玲珑!”众人都忍不住“啊”地一声。
曼陀罗却问道:“她欲请庄主出手助越析?可她乃蒙舍之人,如何干涉他诏事务?”
蓝四道叹了口气,颔首说道:“六诏一向为了争夺地盘而互相倾轧,其中最为富有的便是浪穹,时常为了一点小事而攻打其余五诏,我在姚州便见过不少六诏子民逃难而来,遂也不想掺和其中。却不知这姑娘倒是倔得很,竟独自在我所居之处跪求了一日一夜,我便问她:‘你本身蒙舍公主,却为何要北上帮助越析人护城?’独迦罗说道:‘蒙舍百余年受尽五诏压迫,这也罢了;为让百姓偏安一隅,我父南下跪求取女王国庇护,却不成想也被当做奴隶驱使欺辱,当真可恨!故我时常想,若是六诏不再打仗,互帮互助,那他国岂能欺辱于我们?子民又岂会有家难归,远迁他国?我六诏一向土地肥沃,不论放牧还是耕种都要强过中原北地,却又为何却仍旧一贫如洗?’我见她年纪轻轻便有此志向,不由为之钦佩,可仍然不明她为何前来相助越析。她遂又道:‘越析诏曾在阿父过世之时,派人前来送礼吊唁。我感念越析诏当年恩德,这才带人前来相助,之时蒙舍兵寡人稀,到底杯水车薪。’当时她说的甚是诚恳,我一时心软,便答应助她退敌。”
慕容九真与武乘对视一眼,他二人昨夜虽已见到玉玲珑本人,但到底未曾深交,心中均难将那名志诚少女与江湖上冷艳狠厉的玉玲珑联为一人,不禁暗自骇然。
蓝四道大约是看出了在场诸人眼中的不可置信,沉吟了片刻,叹气道:“当年我除了帮她退敌,亦抽空教了她几招功夫,两个月后才带着文茵返回了姚州,她后来曾多次派人上门拜访,求我再教她武功,助她得偿心愿,但我却一直避而不见。再后来,便是六年前,她忽然亲自到访天琴山庄,我避之不及,只好请她进来。也正是那时,我方始知道她那些年寻我不到,一直是巫毒教的教主夫人巴钦明里暗里对她示好,又派出四魔王两夜叉供她驱策,竟真的让她一步一步篡夺了她弟弟的诏位……唉,也怪我,若非我不想掺和他们的闲事,这孩子也不至于被巫毒教利用……”
慕容九真说道:“老庄主莫要自责,此事本就与你无关,是她野心太盛,终成自缚之局。”
众人尽皆附和,忽然一人推门问道:“老前辈说见过巴钦,难道她是跟着独迦罗来的?”众人闻声望去,却见柳朝闻与一个面上有胎记的俊美男子尾随萧逸走了进来。
柳朝闻与叶尘朝诸位前辈见了礼,便在下首处寻了一处坐了。
蓝四道抬眼望向柳朝闻,眼中带笑,微一点头,方才续道:“小子果然聪明,那女子,正是混迹于独迦罗銮驾之中的人。只当她是随侍丫鬟,不曾多看一眼,岂料夜深之时,竟悄然闯入我房中,意欲行刺于我。”
众人齐声“啊”了一声,面露惊色,皆未料那女子竟敢胆大至斯。
蓝四道冷笑一声,道:“也不知她拜谁为师,倒有几分身手。只是那一夜,我与文茵正在后园对弈,未曾回房,她便扑了个空。她刺杀不成,欲走之际,却撞入仲康手中。”
此“仲康”,乃蓝四道次子,武功深得蓝四道真传,他年少时在南疆一带行侠仗义,在中原武林中也是赫赫有名,在场诸人除了柳朝闻不知,其余尽皆知道。就连萧逸也时常从蓝文茵口中听过这位叔叔的名头,只是此人除了武功高强,爱财的名头也是天下闻名。
“仲康与她斗了近百回合,自我房中一路打至后园。”蓝四道缓声而道,语中略带几分傲然之色,“她虽难以制胜,仲康也未能将其拿下。但她若想脱身,却是妄念。我见仲康少有此等对手,索性袖手旁观,权当替他练手喂招罢了。”
屋中众人闻言,皆露异色。这巴钦意欲刺杀蓝四道,可他竟不急捉拿审问,反将此视作儿子磨练之机?此种处事,这蓝四道果也邪门得很。众人虽心中各有想法,却皆不敢妄言,只以眼神交换疑惑。
蓝四道继续道:“二人交斗声势不小,终究惊动了独迦罗。她见巴钦与仲康鏖战,登时脸色大变。我却冷眼而观,问她:‘你千里迢迢来此,就是来杀老朽的?’她连连摇头,竭力否认,却又不敢上前阻止,我猜想那女子身份不一般,便又问她:‘此人不是你的仆从吧?’独迦罗俯身跪地,向我磕头道:‘此人与老先生一样,是我独迦罗的恩人。这些年就是她一力帮扶,才让蒙舍有今日之势。可我也不知为何……’她又向巴钦问道:‘夫人,咱们曾言明你绝不插手,却为何临阵反悔?’那巴钦手中未停,口中冷哼:‘你优柔寡断,我若不替你做决断,便错失良机了!’我听她口气不小,不免心中有气,便让文茵将我的铁琴取来。独迦罗见我要抚琴,不由大惊失色,忙向我叩拜道:‘老先生不可,今日都是我的错,还望老先生饶了她。’那巴钦全然不领此情,朗声笑道:‘今日我若死了,那是我巴钦学艺不精,怨不得谁,谁又让你来求情了?’我听她如此说,倒有些钦佩这女子的骨气,当即喝令仲康停手,对她说道:‘你若能抵住我这一曲《碧波吟》,我便放你离开,可你若抵受不住,那就如你适才所说,怨不得旁人了。’她倒答应的也甚爽快。我遂横琴在案,缓缓拨动琴弦。”
武乘知道这《碧波吟》乃蓝四道绝技之一,琴音之中蕴含浩然真气,昔年曾凭此一曲,独战数派高手,心知此曲威力非同小可,遂轻叹道:“此女……恐怕是非死即伤。”
蓝四道淡淡一笑,言语中竟带了几分钦佩:“这女子内功不错,但人也倔强,她被我的琴声震得吐血倒地却也丝毫不肯求饶。我见她身为女子却有此傲骨,不由生出几分敬意,又见独迦罗苦苦哀求,这才饶了她性命,让她十年之内不许踏足我天琴山庄。”
曼陀罗蹙眉,低声叹道:“老前辈当年若是下了杀手,只怕便无今日之患。”
蓝四道觑了她一眼,冷冷说道:“的确是我纵虎归山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慕容九真忽然哈哈一笑,缓声道:“当年之事,孰能料得?老前辈毋须自责。”
众人唏嘘了一阵,方才转向柳朝闻,问起崖下情况。
柳朝闻遂将坠崖之事与众人说了,又道:“下落过程中我曾观察了周围环境,自栈道往下三十余丈,崖壁如镜,寸草不生,但再往下十丈左右才有藤枝攀爬,向左十丈即有一处落脚之处,可通往山下。”
众人听他如此说,不由相顾愕然,这三十余丈已足以将人摔得粉身碎骨,又如何能顺利下到藤枝攀爬之处?
武乘叹了口气:“若此崖真如你所言,光滑如镜,非轻功绝顶者,岂能抵达藤蔓处?咱们此行虽不乏轻功之人,然真可于崖上腾挪者,寥寥可数。纵一人可驮两人,来来回回亦不过数载,怎救百余人出此绝地?”
一时间众人沉默。
稍顷,柳朝闻目光微动,转眸望向叶尘,微微一笑,又看向众人,忽道:“此处柏树杉木丛生,其上缠绕青风藤、鸡血藤甚多。晚辈以为,若能扯藤编绳,织为粗索,由擅轻功者带至崖下,再引索穿石为桥,便可大规模转移人众。”
蓝四道闻言,拍案而起,朗声笑道:“好,好!果然英雄出少年!”在座诸人纷纷点头称善,众人议定方略,分派了人手,这才各自散了。
[好运莲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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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魔教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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