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杨柳》的调子在雪地里飘得极远,顾宁的剑瞬间出鞘。
他比霍去病更早反应过来——这笛声太“正”了,没有半分阿福惯用的变调。当年教阿福吹笛时,顾宁特意加了个转音的小技巧,说是“汉军的笛该有汉军的骨”,而此刻的笛声,规规矩矩得像首赝品。
“别过去!”顾宁拽住霍去病的缰绳,狼尾剑直指笛声来源的方向,“是圈套!阿福的转音没这么平!”
霍去病的玄甲在雪光里泛着冷光,他显然也听出了破绽,却猛地翻身下马:“就算是圈套,我也得去看看。”
他的剑劈开面前的矮树丛,“阿福的尸骨不能落在匈奴人手里。”
顾宁的剑紧随其后,剑光扫过积雪,露出埋在下面的机关——是串连着铃铛的绳索,只要有人靠近洼地,就会惊动周围的伏兵。
“陈副手!带五十人绕后!”顾宁的声音穿透风雪,“用火箭烧黑杨林,逼他们出来!”
霍去病已经冲到洼地前,徒手扒开积雪的动作带着狠劲。顾宁看着他背上的伤口渗出血迹,忽然想起昨夜的吻,带着草药的清苦和彼此的温度。
他的剑突然转向,劈开从侧翼袭来的冷箭,箭杆上果然刻着康居的火印。
“康居人果然掺和了!”顾宁的剑穗扫过霍去病的耳畔,带起的风掀起他的发丝,“左贤王用阿福的尸骨当诱饵,想让我们在这里耗死!”
霍去病的手忽然顿住。他从白骨堆里捡起的不是竹笛,是个刻着康居文字的铜牌,上面画着黑杨林的地图,红圈标着冰沟的位置。
“他们的目标是冰沟。”他将铜牌塞进顾宁手里,掌心的血蹭在顾宁腕上,像盖了个无声的印,“你带一半人去守冰沟,我处理这里的伏兵。”
“一起走!”顾宁的剑与他的剑背相抵,两柄剑在雪光里交映出冷辉,“你的人要留着打龙城,我的剑还没砍够匈奴人的脑袋。”
霍去病的眼底瞬间燃起火焰。他忽然挥剑劈开身边的黑杨树,树干里藏着的火药包“轰”地炸开,火光映着两人并肩的身影,像株在风雪里绽放的双生花。
冰沟的雪层下藏着玄机。
顾宁踩着雪橇滑到冰面中央时,脚下忽然传来“咔嚓”的脆响。他猛地翻身跃起,落在旁边的冰棱上,原来刚才站的位置是层薄冰,下面灌满了水,一旦踩碎就会坠入冰窟。
“是康居的‘水牢计’!”顾宁的剑指向冰沟对岸,那里的黑杨树上缠着麻绳,显然是想等汉军坠入冰窟后,用麻绳勒断剩下的人。
“陈副手!带弓箭手射麻绳!”
霍去病的雪橇队已经冲到冰沟中段,玄甲在冰面上滑出残影。他忽然回身,狼尾剑劈向顾宁脚下的冰棱——那里藏着个匈奴死士,正举着凿子想凿穿冰面。
“顾宁!用你的火折子!”
顾宁瞬间会意。他掏出火折子,借着风雪扔向冰沟中央的油袋——那是陈副手提前藏好的,里面灌满了乌孙的火油。
火团落下的瞬间,霍去病的剑恰好劈出火星,冰沟顿时燃起道火墙,将追来的匈奴兵挡在对岸。
“漂亮!”霍去病的雪橇滑到顾宁身边,伸手将他拽上来。
两人共用一副雪橇,在冰面上飞驰时,顾宁的剑劈开迎面而来的冰锥,霍去病的刀斩断缠绕的麻绳,动作默契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冰沟尽头的石缝里突然射出支冷箭,直取顾宁后心。霍去病猛地将他按在怀里,玄甲“当”地挡住箭杆,箭头却穿透甲片,擦过他的肋骨。
“霍去病!”顾宁的声音发颤,指尖按住他渗血的伤口。
“别停!”霍去病的声音带着痛,却更狠地踹向雪橇板,“过了冰沟就是胜利!”
他们冲过冰沟时,身后的火墙映红了半边天。顾宁摸着霍去病流血的伤口,忽然明白“双强”从不是永不受伤,而是哪怕血流不止,也能为对方挡住致命一击。
阿福的尸骨被安葬在最大的黑杨树下时,顾宁终于解开了黑杨叶的秘密。
他将叶片泡在热水里,背面的暗码渐渐显露出全貌——不是粮仓密道,而是幅微型舆图,标注着康居王藏匿粮草的位置。
“桑弘羊当年找错了方向。”顾宁的指尖划过舆图上的红点,“他以为是河西的粮仓,其实是康居的。”
霍去病的伤口刚被包扎好,闻言忽然笑了:“陈副手留这手,是想让我们端了康居的老巢。”
他将舆图拓在羊皮卷上,“左贤王以为能借康居的兵,却不知道我们早就掌握了他们的粮草。”
阿依古丽捧着碗热汤过来,金铃在发间轻响:“顾先生,您怎么知道用水泡叶片?”
“陈副手总爱把密信写在桑皮纸上,泡了水才显字。”顾宁的指尖划过叶片上的刻痕,忽然想起在长安时,这位老将总说“顾先生的心思比针还细”。
原来那些看似随口的称赞,都是在教他如何破译暗码。
霍去病忽然将他拽到黑杨树下,用剑在树干上刻下两人的名字。顾宁的名字被刻得稍浅,他刚要抗议,就被霍去病按住手,逼着他用剑加深刻痕:“你的名字得和我一样深,这样才算真正的并肩。”
风雪穿过黑杨林,枝头的积雪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撒了把碎银。顾宁看着树干上并排的名字,忽然觉得所谓“双强”,就是能让彼此的锋芒都有处可落,且落得同样深刻。
攻城的号角吹响时,顾宁和霍去病分兵两路。
霍去病带主力正面强攻,玄甲在龙城的阳光下泛着冷光,狼尾剑劈开城门的瞬间,汉军的喊杀声震得冻土都在颤。
顾宁则带着小队,按黑杨叶的舆图绕到康居的粮草营,他的剑上沾着火油,每劈一刀都燃起片火光。
“顾先生!这里有康居的死士!”阿依古丽的弯刀劈开个冲过来的敌人,金铃在厮杀声里格外清亮,“他们的首领说要活抓您!”
顾宁的剑穿透死士的咽喉,忽然瞥见远处的山坡上,康居王正举着望远镜,身边站着的竟是那个被活捉的军师。
“想抓我?得看你们够不够格!”他将火把扔向粮草堆,浓烟滚滚中,汉军的旗帜在营地里升起。
霍去病在龙城宫殿里斩杀左贤王时,顾宁正好冲进来。他的剑上还沾着康居粮草营的火星,与霍去病玄甲上的血渍相映,像两簇燃在寒漠里的火。
左贤王的头颅滚落在地时,顾宁忽然将黑杨叶舆图扔在他的尸身上:“你以为借兵康居就能翻盘?可惜,你们的粮草早就成了我们的囊中之物。”
康居王的援军赶到时,看到的是插满汉军旗帜的龙城,和堆在城外的粮草——顾宁让人将康居的粮草全运了过来,此刻正被汉军分发给城内的百姓。
“康居王,”霍去病的狼尾剑指向他的马前,“要么退兵称臣,要么留在这里,陪左贤王作伴。”
康居王看着城头上并肩而立的两人,顾宁正用匈奴语向百姓喊话,声音清亮如笛;霍去病则按着剑柄,玄甲上的“汉”字在阳光下闪着光。
他忽然翻身下马,将佩剑扔在地上——在绝对的实力与默契面前,任何算计都成了笑话。
龙城平定后,顾宁和霍去病在黑杨林里立了块碑。
碑石是用最大那棵黑杨的枝干凿的,正面刻着“汉疆永固”,背面则是两人的名字,中间加了个“同”字,是顾宁亲手刻的,笔画深得像要嵌进石头里。
陈副手带着士兵们种胡杨籽,老兵们边种边笑:“等这些胡杨长大了,就把龙城的黑杨比下去了!”
阿依古丽的金铃在林间响个不停,她正在教乌孙的孩子认“汉”字,说“以后这就是你们的字了”。
顾宁靠在霍去病肩上,看着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新种的胡杨苗上。
“你说,这些苗子能活吗?”他的指尖划过霍去病肋骨上的伤疤,那里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浅淡的痕。
“能。”霍去病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就像我们。”
他忽然低头,吻住顾宁的唇,黑杨的清香混着雪的微寒,在齿间漫开,“以后每年都来看看,看胡杨缠着黑杨的根,看我们的名字被风沙磨得更亮。”
远处传来汉军的歌声,是用汉话和匈奴语一起唱的,曲调是那首《折杨柳》,却加了顾宁教的转音,在黑杨林里荡开,像个未完的约定。
歌声里,陈副手忽然举着片叶子跑来,脸色发白:“将军,顾先生,这是在康居粮草营找到的,上面的刻字……是长安的密令!”叶片上的字迹是新帝的,却写着行令人心惊的话:“桑迁未死,速归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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