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代表上来，发一下试卷。”灯泡手里拿着厚厚一沓试卷，啪的一声放在讲台上，“这是咱们国庆的作业。”
看见这一沓合成一块能砸死人的试卷，下面的学生发出一片哀嚎。
“这么多，这是有几套试卷啊？”
“我去，不会每套都要写作文吧？”
灯泡把黑板拉到一块儿，拿了粉笔转身就写：
语文作业：1.试卷两套（作文：另外选其中一套的完成即可）
看见那个阿拉伯数字一时，台下的人都是倒吸一口气。
“一天两套语文试卷？！”
“我去，这怎么写的完？其他老师还没来布置呢！”
“孙子昱，少讲点脏话啊，再让我听见，你写两篇作文。”灯泡背后跟长了眼睛一样，边写边说。
孙子昱立马捂住嘴，看他继续写。
那只粉笔嚓嚓嚓地擦过黑板，留下第二个阿拉伯数字：
2.收集出自普通人的正能量例子，不常见的名人例子，不烂大街的佳句，（最少收集三个方向，每个方向例子最少三个，佳句最少五句）
灯泡随手把粉笔一抛，扔进粉笔盒，手撑着讲台，开始解释他的作业，“这能看懂不，上面这个应该不难吧，你们选一道作文题目写一下，别给我刷小聪明去AI，你们那话怎么说的……啊，对，一股子人机味。你们什么水平我都知道的，用不着忽悠我。”
灯泡目光扫过下面坐着的几个学生，看得他们不自觉过低下头，“这第二个作业，还是老规矩，给我写在你们的笔记本上，别交张纸，写纸上的按没做处理。”
“听见没？”
“听见了——”台下懒洋洋的拖着调子。
“行了，下面讲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灯泡拿起手边的保温杯，喝了口枸杞茶。
“坏消息吧。”
“坏消息……坏消息国庆回来还有一次语数英三科的考试，有些这几门不好的要好好注意一下啊……”
还没等灯泡讲完，台下就有人率先揭竿起义了，“这才刚考完，又考？老师你还是讲讲好消息吧。”
“好消息就是，你们其实有两天假期。”
“我糙，真的假的！？”
灯泡扫眼看了会再一次爆脏话的孙子昱，眼神里有一种“让我逮着你了吧”的感觉，他清了清嗓子继续，“因为这次国庆中秋正巧前后两天，所以就连着一起放了个小长假。”
“这算哪门子的小长假？”
有人说了实话被灯泡自动过滤掉了，“还有刚刚临时通知今天放假时间提前，一会儿上完下午的三节课就放假了，我已经在班级群里通知了。最后就是一会儿各科老师估计会过来布置假期作业，各位课代表注意一下。”
“现在把周考的语文试卷拿出来，我们稍微讲一下文言文，这次文言文有点难度，词类活用比较多……”
趁着台上灯泡转过身去调PPT的闲暇，台下窸窸窣窣来了声音。沈庭晏扭过头问何引舟，“今天你要和我一起回去的对吧。”
相处这么久，沈庭晏是真的习惯了，就好像每次何引舟说话都要酝酿好情绪才能开口，但凡是个急性子都要被急死。沈庭晏之前还在想是不是因为这种贵公子讲话就是要瞻前顾后考虑很多的。后来实在受不了，沈庭晏也就不琢磨了，反倒是看起人眼色来了。这次也是一样，还没等何引舟回答，他就接着说了，“之前你存王伯的号码了吗？一会儿给他发条消息或者打个电话。”
“我爸妈不靠谱，从来不看班级群，我怕王伯不知道，误了咱俩回家的大好时机。”
“好。”何引舟像是情绪到位了，这次回答的倒是快。
沈庭晏挑眉，有些惊讶了。
-
门外响起密码锁解锁的声音，窝在沙发上的沈庭晏侧耳听了一下，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走进来的人把行李箱往玄关处一放，换好鞋就朝沈庭晏走来，嘴里念叨着，“呦，晏晏在家呢。”
是孙兰姿，她的身后慢慢悠悠跟着沈彦霖，也向他打着招呼，“晏晏，好久不见噢。”
“呦，孙老师，沈老师，你们怎么来了？”沈庭晏一边惊喜地放下手机，穿好拖鞋就往他们身边走去。
挺拔的少年站在两位老人身边愈见高挑，他接过他们手里的礼盒放在茶几上，“来就来嘛，还拎点东西。”
“我爸妈呢？”
“车库拿东西呢。”孙兰姿才想起没有换鞋子，又问沈庭晏要了双拖鞋。
“还有东西？我爸妈没说你们？”
上回接他们来宁州一起过年的时候，看见他们手上拎着肩上扛着的，沈丘然就和他们说不用这么麻烦的。
“说了，但那有怎么样呢是吧，他说他的，我带我的，他还能不帮我搬？”孙兰姿冲着沈庭晏笑，“你说对吧。”
“孙老师说的在理。”沈庭晏突然有种哄小孩的感觉，他眨眨眼笑笑，“您和爷爷快坐，想喝点什么茶，我去过你们泡。”
“我白开水就成，老头子估计要有意趣一点。”孙兰姿扭头问沈彦霖，“还是普洱？”
“换一下，铁观音吧。”沈彦霖慢悠悠走到沙发前坐下。
“瞧你不客气的。”
“和我亲孙子客气什么？”
两个老人幼稚地拌嘴，沈庭晏无奈笑了笑，去茶水间煮茶。
经过玄关时，外面一对夫妻又拌着嘴，声音通过半阖着的门传了进来。
“今天晚上去外面吃算了，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沈丘然说。
“你都说难得了，就自己下厨嘛，爸妈也好久没尝过我们的手艺了。”林蕴反驳道。
“家里没菜啊，我们这出差刚回来，小兔崽子在家也不会准备这些东西——”
推开门，小兔崽子就站在面前侧过身看他们。
“咳咳——”沈丘然状似无意地咳了咳，“你杵这儿干嘛呢？”
“当然是迎接我亲爱的父亲。”沈庭晏心生一计，“爸爸您终于回来啦～想死您啦～～”
沈丘然看了看脚下，那里好像刚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转头去看身边的林蕴，已经靠在门框上笑疯了。
-
中餐厅包间里，一家五口围坐在桌前，聊着家长里短。
林蕴原本打算在家做的，但是去超市逛了一圈也没能买到什么菜，不是觉得太普通就是觉得不新鲜。最后只能妥协去外面吃。
服务生敲过门后推车进来，为他们一一端上炖盅。
“爸，这个松茸鸡汤您尝尝，味道还不错，觉着您应该喜欢。”沈丘然向沈彦霖介绍，“妈说您这两天总是念叨着要喝鸡汤。”
“鸡汤养身。人老了，就总想着吃点喝点养生的东西。”沈彦霖拿起一边服务生给倒的陈皮普洱茶，“哎呀，还好你选的是中餐厅，合我胃口。”
“妈说您这辈子都离不开古韵了，所以选了这家餐厅。”林蕴笑着应道，“之前和丘然来吃过一次，他们做的都很用心，服务也周到。”
孙兰姿也满意点头，“你们年轻人不是有个词儿叫氛围感吗？这餐厅确实不错。”
这家中式餐厅叫清宴阁，整体装修风格就是非常的中式。以竹青色为调，墙顶是低饱和的淡青灰色，格栅吊顶，橘黄色灯影穿梭，像是雨后的太阳藏在云间乍泄的光。小青砖砌为墙，青色颜料模仿肌理感如同绘在宣纸上的质地，在墙上留下竹林。月白色桌面和竹椅，以松竹菊为主的植物造景。
怎么欣赏都是雅的。
沈彦霖给了评价，“雅，清雅，素雅，雅且不俗。”然后冲沈丘然竖了个大拇指，“要是你用在家里那栋别墅装修上的审美有选这餐厅的一半，我和你妈都不会说你这么久。”
“拉倒吧，他能有什么审美，这餐厅指不定又是小蕴帮忙挑的。”孙兰姿在吐槽亲儿子这方面从来没输过，“还得亏有小蕴，好歹是拉了一把，以前更没法看。”
“哎，小蕴啊，你怎么没帮忙看看那个别墅的装修，你对他还是太放心了。”
林蕴夹了一筷子才放在孙兰姿碗里，“他说想给我们一个惊喜，还特地去学习了一段时间关于装修的理论知识，谁知道呢？可能失败了吧。”
“……”，沈丘然默默喝了口汤。
沈庭晏在一边边吃边笑没差点把自己呛着。
“哎，上次听小昱说你难道考试没有考第一，怎么回事？”孙兰姿听见沈庭晏在笑，赶着上去插人心窝子。
沈庭晏：“……”暗骂孙子昱这个大漏勺。“有个转校生，确实挺厉害的。”沈庭晏避重就轻简单讲了讲。“哎呀正常正常。”
“这话从你嘴里讲出来就不正常。”沈庭晏是个什么性子，孙兰姿最是了解。不服输，好胜心强。
“……下次第一肯定是我的。”沈庭晏顿了顿，“这次就是个意外。”
孙兰姿点点头又开始了别的话题。
饭桌上茶酒都是喝完又不断加满，沈丘然好久没有这么畅快没有负担地喝了，一下贪杯就喝高了，开始乱说胡话，“小兔崽子，你想不想再要个弟弟或者妹妹。”
沈庭晏夹菜的手一顿，抬起头看了看沈丘然那张喝的通红的脸，怀疑自己听错了，“啥？”
他扭头又看了眼林蕴。
林蕴点了点头，对对面的父母说到，“现在公司稳定了，我们就想再要一个孩子，以后晏晏也有个伴儿。”
“什么有个伴儿，是本来我们想要个女孩儿的，结果谁知道生下来个带把儿的。”沈丘然也不知道还剩多少点理智，啥话都往外蹦，“有点可惜。”
沈庭晏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甚至有些委屈，“爸，您是认真的吗？”
“不是啊。”
“…………”沈庭晏翻了个白眼。
那边孙兰姿和沈丘然也点着头，“可以啊，我们两个现在退休了没事做，闲着也是闲着，要是你们又忙起来了，小孩就我们帮忙带着。”
“我们不请保姆什么的，自己带。”孙兰姿说，“到底是呆在自己身边的放心，我和你爸还可以教教英语和古诗啥的。”
“嗯，你们自己瞧着办就好，凡事还有我们。”沈彦霖也应着。
“好，谢谢爸妈。”林蕴笑起来，眼角却没有什么皱纹。她生了双好看的眼，桃花瓣一样，此刻更是漾着光彩。用她准婆婆的话来说就是——这是咱家傻儿子眼光最好的一次。
沈庭晏知道父母是认真后还挺高兴，毕竟他还挺喜欢小孩的，软乎乎的，很好玩。
于是他也没什么异议，“挺好的，而且我也确实想要个妹妹。”
-
难得不用早起，沈庭晏关掉了闹铃，想蒙头睡到自然醒。
他梦见自己坐在海边的沙滩上，身边传来沙子被碾过的声音，他转头去看，一个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向他靠近，然后——
咚咚咚。
他皱眉挣扎了几下，意识逐渐清醒，才发现自己做了个梦。
有人在敲门。
“晏晏，别睡了，起来陪我去菜市场买菜。”
孙兰姿在外面叫了两声。
沈庭晏捞过手机，一看。
六点。
沈庭晏突然感觉自己有了起床气。他顶着一头鸡窝一样的头发，行尸走肉一样挪到厕所，又一晃一晃地去了厨房。
半个小时后，他被拉着来到嘈杂热闹的菜市场。这天是国庆，菜市场似乎要比之前还要热闹。
“牛肉要不要看一看，早上刚从那边拿来的。”
“这鱼怎么卖啊？”
“老板，帮我抓一盘豆芽菜……”
沈庭晏感觉自己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只能听见耳朵边的声音。
“好的，谢谢。”
突然，一个声音在人声中显得格外突出，低沉而富有磁性。
沈庭晏愣了几秒，向四周看去，最后视线定在身后的一家蔬菜摊前。
何引舟接过装好的胡萝卜，付好钱，低着头转身。一双鞋子出现在视野里，他抬起头，与沈庭晏四目相对。
“……早上好，你也来买菜吗？”沈庭晏问了句废话。
“嗯，早上好，来买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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