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灯把酒吧的招牌映得五彩斑斓，北京夜晚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任平生对着更衣室的镜子整理衬衫领口，把最上面两颗扣子解开，露出锁骨，他抓了抓自己浅棕色的头发，让它们看起来更凌乱些。
“小五，VIP3包间点了你。”经理探头进来喊道。
任平生跟酒吧老板说，他家里有七个孩子，他排老五，所以大家都叫他小五。任平生吹了声口哨：“今晚第三个了，我这么抢手？
“少臭美了，那桌都是大客户，你给我好好表现。”经理拍了下他的后背，“领头的是个难伺候的主，进了三个少爷都被退出来了。”
任平生咧嘴一笑，拍拍胸脯：“看我的。”
他端起准备好的酒盘，轻车熟路地穿过嘈杂的舞池，音乐震耳欲聋，各色灯光在人群中扫射，推开VIP3的包厢门，烟雾和酒精的气息扑面而来。
包间里坐了七八个人，清一色西装革履，一看就是刚结束商务应酬转场过来的，任平生的目光立刻被坐在正中的男人吸引——他穿着深灰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着，手指间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与其他高声谈笑的客人不同，他只是安静地靠在沙发里，眼神淡漠。
“靳总，这个总该满意了吧？”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指着任平生说，“这可是他们这儿最红的，是个混血儿呢，你瞧瞧，这眼睛这鼻子，多俊呐！”
被称作靳总的男人抬眼扫了任平生一眼，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我说了不需要。”
“哎呀，来都来了。”另一个客人起哄，“你看这小哥多阳光，笑起来跟个太阳似的。”
任平生适时地露出他最拿手的灿烂笑容，径直走到靳总面前蹲下，与他平视：“先生第一次来？我是小五。”他故意放轻了声音，确保只有眼前的男人能听见。
男人终于正视他，那双黑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外，任平生注意到他的睫毛很长，在包厢昏暗的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我不需要服务。”靳让生说，声音低沉而冷淡。
任平生不以为意，反而凑近了些：“那您需要什么？”他的指尖轻轻划过男人放在膝盖上的手背，“我可以是任何您想要的样子。”
包间里爆发出一阵起哄声。男人的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但任平生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靳总，人家都这么主动了！”微胖男人大笑着递过来一杯酒，“来，先喝一个！”
男人接过酒杯，却没有立即喝，而是递向任平生：“你喝。”
任平生眨眨眼，就着靳让生的手抿了一口，舌尖故意擦过杯沿：“谢谢靳先生。”他舔了舔嘴唇，“不过我更想吃您手里的那支烟。”
男人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很浅，但足够让任平生心跳加速，他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点燃了那支一直没动的烟，吸了一口，然后递向任平生。
任平生没有用手接，而是直接凑过去，就着靳让生的手含住烟嘴，他们的手指在烟杆上短暂相触，任平生故意多停留了两秒才退开，吐出一口烟雾：“味道真好。”
“这是我的名片。”任平生眼神欣喜地接过男人递过来的名片，赫然写着——明远集团CFO靳让生，靳让生又问道，“会不会调酒？”
任平生眼睛一亮：“当然。”他起身走向包厢里的简易吧台，动作利落地取出几个瓶子和调酒器，“先生想喝什么？”
“随你。”
任平生背对着靳让生开始调酒，本就透肉的衬衫下的腰线若隐若现，他能感觉到靳让生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这让他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两分钟后，他端着一杯渐变蓝色的鸡尾酒回到靳让生身边：“‘深海’，特地为靳先生调制的。”
靳让生接过酒杯，指尖与任平生的相触：“为什么叫这个？”
“深海……”任平生凑到他耳边，呼吸故意扫过对方的耳廓，“它看起来像您的眼睛，深不见底。”
靳让生轻笑一声，仰头喝了一口，任平生注视着他喉结滚动的线条，突然感到口干舌燥。
“牙尖嘴利。”靳让生评价道，把酒杯放到一边，“你经常这样撩客人？”
任平生歪着头：“靳先生误会了，我只撩我喜欢的。”
“我们才认识十分钟。”
“十分钟足够喜欢一个人了。”任平生大胆地坐到了靳让生旁边的空位上，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香水味，“您不信一见钟情？”
靳让生转头看他，目光深沉：“不信。”
任平生假装失望地撅起嘴：“那真是太遗憾了。”他的手悄悄爬上靳让生的大腿，“因为我好像对您一见钟情了，靳先生让我如何是好？”
包间里的其他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场面，各自聊着天喝着酒，没人打扰他们，靳让生没有推开任平生的手，但也没有进一步动作。
“你多大了？”他突然问。
“二十四。”任平生随口编了个数字，实际上他才二十二，“怎么，先生嫌我小？”
靳让生摇头：“只是好奇为什么做这行。”
任平生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钱多啊。”他轻佻地说，手指在靳让生的西装裤上画圈，“而且能遇到像您这样的极品，简直是福利。”
靳让生似乎看穿了他的伪装，但没有戳破，他抬手捏住任平生的下巴，力道不重但足以让他无法挣脱：“你很擅长说谎。”
任平生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个男人的洞察力让他感到危险又兴奋。
“那您呢？”他反问，故意舔了舔嘴唇，“靳总来这种地方，是为了应酬还是……”
“找你。”靳让生突然说。
任平生愣住了：“什么？”
靳让生松开他的下巴，手指顺着他的脖颈滑到锁骨：“我昨天在门口看到你抽烟的样子，今天特意来的。”
任平生感到一阵电流从被触碰的地方窜遍全身，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矜贵自持的男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您还假装对我不感兴趣？”他嗔怪道，却忍不住嘴角上扬。
“我在观察。”靳让生的拇指摩挲着他的锁骨，“确认你是否值得我花时间。”
任平生凑得更近，几乎贴在他耳边：“那您的结论是？”
靳让生突然揽住他的腰，把他往自己怀里一带。任平生猝不及防跌坐在他腿上，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你很特别。”靳让生在他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让任平生耳根发烫，“不像其他人。”
任平生感到一阵眩晕，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这个男人的气息。他本能地环住靳让生的脖子：“那您要不要带我出去？”他暗示性地眨眨眼，“我知道附近有家很好的酒店。”
靳让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用目光一寸寸扫过他的脸，像是在记忆什么，就在任平生以为他要拒绝时，包厢门突然被推开。
“小五！”经理焦急地喊道，“VIP1的客人点名要你，说是老客户。”
任平生心里暗骂一声，不情愿地从靳让生腿上起来：“抱歉先生，我得……”
“去吧。”靳让生松开手，表情恢复了最初的淡漠，但任平生注意到他的眼神暗了几分。
任平生犹豫了一下，突然抓起靳让生的手，在他掌心写下一串数字：“我的号码。”他飞快地说，“打给我。”
任平生走出包厢时回头看了一眼，靳让生正低头看着掌心，嘴角微微上扬。这个细微的表情让任平生的心跳得更快了。
*
三天后，任氏集团总部大楼。
“小任总，明远集团的靳总已经到了。”秘书轻轻敲门。
任平生正对着落地窗整理领带，闻言手一抖差点把领带扯歪：“这么快？不是说十点半吗？”
“靳总提前到了。”秘书犹豫了一下，“ 而且……他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任平生深吸一口气，转身拿起桌上的文件夹：“走吧，去见见这位心情不好的靳总。”
会议室里，靳让生背对着门站在窗前，修长的身影在阳光下投下一道笔直的影子，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身，目光与任平生撞个正着。
两人同时僵在原地。
“是你？”靳让生的眉头瞬间拧紧。
任平生手里的文件夹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分明就是三天前酒吧里那个被他撩得耳根发红的靳先生。
“你们认识？”任父疑惑地看看两人。
靳让生弯腰捡起文件夹，递给任平生的手指微微发颤：“任董，这位是？”
“犬子任平生。”任父拍拍儿子的肩，“刚从英国回来不久，准备接手公司部分业务。”
任平生机械地接过文件夹，感觉脸颊烧得发烫：“靳……靳总好。”
靳让生的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任公子好。”他停顿了一下，“在英国学的是什么专业？”
“金融与经济学。”任平生下意识回答，随即反应过来对方在试探他，赶紧补充，“不过业余时间也学了些调酒。”
靳让生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任平生几乎以为他要笑出来了，但他只是平静地说：“很特别的爱好。”
任父不明就里地笑着打圆场：“年轻人嘛，总有些稀奇古怪的兴趣。来来来，坐下谈正事。”
接下来的会议对任平生来说简直是场煎熬。他坐在父亲旁边，目光却总是不受控制地往靳让生那边飘，靳让生全程专业而冷静，条理清晰地分析着合作方案，仿佛完全不认识他一样。
“我认为两家集团的合作前景非常广阔。”靳让生合上文件夹，目光终于直视任平生，“任公子怎么看？”
任平生猝不及防被点名，手一抖碰翻了咖啡杯：“我……我觉得靳总的方案很完善。”他手忙脚乱地擦拭文件上的咖啡渍，“特别是关于跨境支付那部分……”
靳让生突然站起身，抽出西装口袋里的手帕递给他：“小心烫。”
任平生抬头，对上靳让生深邃的眼睛，眼里面藏着他读不懂的情绪，他接过手帕时，两人的指尖再次相触，就像在酒吧那晚一样。
“谢谢。”任平生小声说，心跳如擂鼓。
会议结束后，任父热情地邀请靳让生共进午餐。任平生借口要去洗手间，逃也似的离开了会议室。他在洗手间里用冷水拍打着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小任总。”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任平生猛地抬头，镜子里映出靳让生挺拔的身影，洗手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靳总。”任平生干巴巴地说，转身面对他，“好……好巧啊。”
靳让生一步步走近，直到把任平生逼到洗手台边缘：“不巧。”他低声说，“我是跟着你出来的。”
任平生的后背抵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上，无路可退：“那个……关于酒吧的事……”
“你骗我说你二十四岁。”靳让生眯起眼睛。
“我……我显老。”任平生干笑两声。
“你说你是陪酒少爷。”
“业余爱好！”
“你还说要带我去酒店。”
任平生涨红了脸：“那是……那是……”
靳让生突然伸手撑在他两侧的洗手台上，将他困在双臂之间：“你知道我这三天给你打了多少电话吗？”
任平生愣住了：“啊？”
“五十多个电话，”靳让生咬牙切齿地说，“全部无人接听。”
任平生这才想起，他那天给的是自己在酒吧用的备用手机号，而那个手机早就被他扔在公寓抽屉里积灰了。
“我……我可以解释。”
靳让生突然凑近，近到任平生能数清他的睫毛：“任平生，”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危险的意味，“耍我很好玩吗？”
任平生咽了口唾沫：“我发誓我不知道是你！我爸知道我是gay之后就一直说给我安排了相亲，没说对方是明远集团的CFO啊！”
靳让生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所以如果知道是我，你就会乖乖来相亲？”
“当然不会！”任平生脱口而出，“我就是为了逃避相亲才去酒吧打工的！”
靳让生的笑容扩大了：“那现在怎么办？”他慢条斯理地说，“我们不仅相了亲，还差点上了床。”
任平生耳尖通红：“谁……谁跟你上床了！”
“那天在包厢里，是谁坐在我腿上说什么……自己知道一家很好的酒店？”靳让生挑眉，“你准备跟我去酒店做什么？总不能是畅聊人生谈梦想吧，小任总？”
任平生羞愤欲死：“你别这么叫我。那不算，我那是工作！”
靳让生突然收敛了笑容，认真地看着他：“那么现在，抛开工作，抛开家族，”他轻声问，“你愿意和我约会吗，任平生？”
任平生瞪大了眼睛，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膛：“你……你是认真的？”
“我从不对感情开玩笑。”靳让生说，“即使是在不知道你真实身份的情况下，我也确实被你吸引了。”
任平生感到一阵眩晕，他从未想过事情会这样发展。他抬头看着靳让生近在咫尺的脸，突然笑了：“那靳先生现在是在追求我吗？”
靳让生也笑了：“是的，任公子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任平生故作思考状：“嗯……那得看你的表现了。”他狡黠地眨眨眼，“好比如，今晚请我吃顿饭？”
靳让生直起身，向他伸出手：“荣幸之至。”
任平生握住那只手，突然想起什么：“我爸那边怎么办？今晚还要开会。”
“交给我。”靳让生自信地说，“我会让他相信这次相亲，我们非常合拍。”
“谁说跟你合拍了！”任平生红着脸抗议。
靳让生笑而不语，只是牵着他的手走出了洗手间。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在两人身上，任平生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男人，突然觉得，或许这场被迫的联姻，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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