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狭窄逼仄,斑驳老旧的青砖上爬满了暗绿色的苔藓,两侧的墙面完全像是两块儿厚重的屏障,就连空气都显得难以疏通。
沉年许久的霉腐味儿交织着雨水,像是多年未曾打开过的老房子,味道直往人的鼻腔里钻属实难闻。
巷子深处站着两个人,伴着微弱的灯光两人面对面地用眼神进行着博弈和抗衡,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年纪稍长的男人先开口说的话。
“怎么,没想到会是我吧?”简单的一句话,男人咳嗽了好几声才说完,他脸色苍白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气了一样。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了好长时间。就连他什么时候出来的季延都不知道,与他无关的事情,他也不想知道,男人要比上次见还要干瘦许多,他天生高挺深邃的眉眼下陷得更深,两道青黑色印子悬在眼下,更为惹眼的是他两腮的肉,宛如被人削下去了两块儿凹陷明显,整个人显得毫无精气神儿可言。
此人狼狈的像个瘾君子,要人样没有人样,完全活成了孤魂野鬼的模样。
季延漠着一张脸居高临下的盯着眼前的男人,他没有理会男人的话,只是在想这样的惩罚对于眼前这个人来说未免太轻了,对于他所做过的事情来说这些都算不上惩罚。
“你甭用这个眼神看我,我说过我要像鬼一样缠着你们娘俩儿的,永远缠着。”季云舟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显得异常的诡异。
季延淡淡道:“你现在这副样子跟鬼没什么区别。”
“那也是你们俩害的,我的人生是你们毁的。”季云舟凑上前去想要伸手抓住季延的衣领,却被他无情的打开了,“这么多年我在牢里受了多少的苦,你们知道吗?还有你那个下贱的妈不惜一切代价跟我离婚,其实就是为了赶紧找个傻逼接手吧?”
“别提我妈。”男人的话音还没落,季延一把将男人薅过来怼在了墙上,后槽牙都快被他咬碎了,恶狠狠地说,“你不配。”
季云舟被他死死的抵在墙上,后背因为墙面的凹凸不平被硌得生疼,疼得季云舟龇牙咧嘴的直叫唤,但换来的并不是季延的手下留情,而是让他的力道变得更大了。
让他疼就对了,哪怕疼死他都解不了季延藏匿在心里多年的恨意。
季云舟就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只要他在这个世界上多活一天,他就会有随时爆炸的可能。
然而让季延最急迫要做的事情就是消除这种可能,更是为了他妈妈的安全。
“哈哈哈哈我不配?”快要透不过气的男人强挤出笑来,“你们娘俩不会真以为找了个好人家就能一飞登天了吧?就这么想跟我划清界线?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啊。你记好了你还没登上人家的户口本呢,就这么急着个人家亲近,贱不贱啊,不过,也是像你这样的贱骨头估计早管人家叫爸了吧?”
季延的眸光越来越沉,怒火迎头,他的理智被一点点的吞没掉了。
“这就不乐意听了?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儿。”不知道是自己年纪大了还是季延已经长大了,两人力量的悬殊竟调换了位置,所以季云舟彻底放弃了挣扎,“其实上次你们几个混蛋举报我虐猫,我只在里面待了几天,照着我三年时间来说不值得一提的,你猜我出来第一个找的人是谁?”
听闻男人的话,季延心里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季云舟没跟他卖关子,直接告诉了他,“我找了你妈,她卷走我的钱,我现在穷得叮当响,我当然要把钱要回来,所以我每天都去她公司楼下找她,你都不知道你妈见了我那个表情,都快要吓死了。”
一个人无耻到极致是没有脸皮可要的。季云舟完全陷入了自己给别人带来痛苦的快感之中,压根没注意到面前的人脖子和手臂的青筋早已暴起,抓着衣服的手毫不犹豫地掐在了脖子上。
“怎么要杀了我啊?”季云舟惨白的脸因为呼吸困难才开始有了血色,但方式令他有些痛苦。
“卧槽你妈!”
这是季延第一次如此失态的爆出粗口,他双眸猩红充满恨意,理智在这时彻底的消失殆尽了,早在得知那段时间里他妈妈的所有疲惫和所有的痛苦再一次因为这个人而起时,他的理智就已经开始在快速的吞噬。
最终季延的愤怒战胜了一切,他扬起胳膊就一拳一拳的砸向季云舟,当然有着暴力前科的季云舟手上也没闲着,开始他打不过,但也要趁机反抗回去,用的力气不小。
与以前一样,没有收着任何力道。
看似是季延先动手的,在压制着他,但最后的局面是两人扭打在了一起,可能出于本能反应和童年心里阴影的缘故,季延逐渐地落了下风,那个病弱不堪的季云舟竟然慢慢占起了上风。
眼看着架势不对,还在看热闹的陆汎熙立马反应过来,顾不上其他了把自行车往旁边一扔,他就冲进了小巷子里。
本以为季延又惹到了谁,他站在巷子口看个热闹就要走了,谁承想双方扭打了起来,而且季延还落了下风,陆汎熙气不过他怎么这个时候变得这么废物了,一打一都能输。
那就二打一。陆汎熙的手拎着书包对准位置就不管不顾的往按住季延的那个人身上一抡,跟以往打架一样,陆汎熙一开始就爱用俩招式,先把人抡蒙了,然后上去就一脚,直接把人踹翻到地上。
“操蛋玩意儿,我看你丫的胆子忒大了,敢在学校附近欺负人。”陆汎熙喘着气,拍了拍裤腿上因为跑过来时溅到的泥水。
“你怎么样?”陆汎熙伸手将躺在地上的季延拽了起来,“上次跟我打架你可不这样,跟我的仇比他还深?”
毛毛细雨下的开始密集起来,在灯光的照射下,它们显得毫无章法地胡乱飞舞着。
“不......不是。”他的声音过于沙哑。
细雨凝成团儿顺着季延的脸颊往下淌,最终滑落到被泥水弄脏的校服上,在冷冽的雨水衬托下他脸上的颓败感十分明显,头发凌乱,脸色难看,板正的衣服褶皱不堪。
与以往的季延完全是两个人,嫌少在他脸上看到这副表情,孤寂落寞和隐忍,都是不符合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样子。
然而这些全然呈现在了他的身上,那一刻陆汎熙心里生出一丝说不出的感觉。
是气愤还是心疼?
“不是?”陆汎熙哼笑两声,“不是你让这么一个弱鸡按地上打,我倒要看看是谁能耐这么大。”
二话没说陆汎熙一个箭步走上前去,一把将人从地上拎了起来,拽到眼前借着灯光想要好好打量一番,可当他真的看清那个人的模样时,他彻底地傻了眼,“操操操,这人……这人不是你你你……”
后边的那个字儿被他活生生的咽进了肚子里没有说出来,心里想要削人的气焰瞬间熄灭了,甚至有些举足无措了。
本就空气不太流通的小巷子此时更令人感到窒息,周遭安静的只剩下雨声和男人像老牛一样沉重的呼吸声。
“你……没事儿吧?”好多话到了嘴边最终只蹦出这五个字。
“没事。”季延像是在宽慰他一样,“我们回家吧。”他真的挺累的,心累身体也累,仿佛脚在悬空着,不知何时他就能直直地跌到谷底,再也爬不起来了。
“好。”
陆汎熙对他笑了笑,伸出手去扶他的胳膊,就在两人准备回家的时候,躺在地上疼得直打滚儿的季云舟,力气徒增,猛的翻过身,死死的抱住了陆汎熙的腿。
无论陆汎熙怎么努力地蹬脚,季云舟都像一块儿狗皮膏药黏他的腿上甩都甩不掉。
“你们俩打完人还想走啊?”季云舟恐怕他俩跑路,恨不得双手双脚并用将两人锁在原地,“门儿都没有。”
陆汎熙被他纠缠的早就不耐烦了,眉头紧蹙像两根儿麻花儿,这人的没脸程度能直接荣登他的排行榜榜首了,可以光明大正的将第一名的吴修和第二名的季延踹下领奖台了。
当然他的排行榜变化的比吃饭勤,但眼前这个男人能在榜首待上好一阵子了。
“再不松手,你看我揍不揍你?”
“揍啊,揍死我你们也别想走。”季云舟死活不松手,“反正我报警了,你俩别想走。”
“草,你他妈脑残吧?”陆汎熙被他气笑了,“你在学校附近威胁未成年人,你还有脸报上警了。”
季云舟没有唬人,他真报警了,跟他们纠缠没一会儿工夫,警车就来了。
“谁报的警?”
车里下来俩警察,一脸严肃地问。
“是我,我报的警。”
季云舟这时才像松了口的疯狗,叽里咕噜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警察,回身指向季延和陆汎熙。
“他俩聚众大人。”随后他便卖惨地向两警察哭诉,委屈得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边说还边指着身上的伤,“您看看,我这满脸花满身上都是这俩小子弄得,赶紧把俩人抓起来,顺便赔我医药费,真挺疼的。”
“你说抓就抓啊?你当警察得了。”带头的警察听他说了一大堆,看着压根不像有事儿的。
季云舟悻悻地闭了嘴。
“有什么事去警察局解决。”其中一个警察拉开季云舟指向他身后的两人,“还有你俩给我跟上。”
“跟上。”季云舟狗腿子一样。
陆汎熙没说话,而是扶着季延跟上前边儿的两警察,就当季云舟快要上车时,陆汎熙找准时机在他身后用力一撞,不出意外,没站稳脚的季云舟脸朝下摔在了车厢里,姿势滑稽的让人想笑。
“臭傻逼。”
似有似无的声音钻进季云舟的耳朵里。
季云舟扭过头找人,换来的却是两人的无视,他就又开始自哀自怨地说道:“警察叔叔你们看看他俩这副态度,一点认错的诚恳都没有。”
“你还能不能上车了?”
怒瞪他俩两眼后,他才轻车熟路地上了车。
“后备箱开一下。”把季延送上了车,陆汎熙又跑回巷子口推自己的自行车,回来后他敲了敲驾驶位的窗户,“我自行车不能丢这儿。”
警察问:“你们没别的事儿了吧?”
磨蹭了好半天,总算暂时解决了这俩人的小麻烦。
车子启动往警察局的方向驶去。今天的事对于季延和陆汎熙来说纯属意外,然而对于季云舟来说这是他早就计划好了的,所以事情都在往他预料的方向进行着。
天色已经不早了,为了不让陆启呈夫妇担心,他俩编了一个小谎,骗他们说今天去参加同学的生日会,要晚回家。
骗过了那头就要对付这头,到警察局季云舟也没消停,在里面跟打了鸡血一样要死要活地大闹了起来,没有别的目的就是要钱。他从头到尾的打算就是找季延要钱,他赌季延不想把事情闹到他妈那儿,所以他绞尽脑汁想了好多办法,只是想坑钱。
当然季云舟赌对了,只不过这个人不是季延而是陆汎熙。
“好,你要多少我给你。”
看着眼前的财神爷,季云舟没有手下留情,伸出五根手指,“五千块,少一分钱都不行,这可是我跟季延的一笔债,把钱给我,今天的事儿就一笔勾销。”
陆汎熙不屑地笑了笑,更加深了他对季云舟的印象,为了五千块钱不惜绕那么一大圈儿,真是没脸到家了,即便有脸也是个二皮脸。
“可以啊,我把钱给你,但你要跟我保证这辈子都要离季延远点儿,滚的越远越好,听见没有?”
“我可以保证,我甚至跟你发誓。”
“别信他。”季延抓住陆汎熙的手,“让我自己解决。”
恐怕快到手的鸭子飞了,季云舟再三跟他保证,真到能给陆汎熙跪地上保证,哪儿见过这样架势啊,陆汎熙真信了。
拿到了钱,季云舟就没在追究两人的责任了,拍了拍屁股走人了。
“你真是他亲儿子啊?”要不是两人长得像,一般人真没法把季延跟那人联想到一家去,哪怕曾经是一家人都不会有人信的,更何况那个男的现在人模狗样的。
“就当不是吧。”
季延懒得再去深究太多了,他实在是太累了。
“回家我把钱转给你。”
“走。”
“去哪儿?”
“先把你脸包扎一下,然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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