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铁皮门,映入眼帘的只有空旷的场地和堆成山的沙土,还有没完全建完只有三层高的水泥灰施工楼。整个地界儿都被绿色的铁皮墙包裹着,将近两人高的彩钢围挡仿佛将里面与外界隔绝了一般。
工地里因为停工的缘故,里面显得些许荒凉,陆汎熙站在门口往四周望了望有些犹豫,清了清嗓子,他朝着里面喊了一声,空荡荡的场地里只回荡着他自己的声音。
陆汎熙没敢轻举妄动,他拿出手机找到那个令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电话号码,打通之后,他压低声音,“你在哪儿,我找不到你人了。”
很多电话那头的人就回答道:“你从侧门进来一直往里面走,绕过前面那栋没建完的小楼,你就能看见我了。”
“我凭什么信你。”
那人笑了笑,说道:“不信我的话,你能过来吗?少在这儿废话,如果不想让季延的那些照片满天飞你就过来找我。”
说完那个人就直接把电话挂断了。陆汎熙没看了一眼时间,决定速战速决,大不了就是割肉送钱的事儿,他不再犹豫了,迈着步子就往里走。
按照电话里说的路线,陆汎熙走到了指定的位置,可他看了一圈儿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身影,当他怀疑自己是否被骗的时候,从他身后走过来一个人。
“别找了,我在这呢。”季云舟朝他这边喊了一声。
有阵子没见了,季云舟脸色都比之前红润了不少,身材看起来都要比之前圆润了许多,头发修剪的要流利了些,身上那套洗的掉了色的衣服也换了新的,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比之前的他有底气多了,总结来说他看起来要比以前更有人样儿了。
季云舟往这边走来,“怎么样,我这一身打扮是不是挺像样儿的,还真得感谢你这段日子里的资金供给呢。”
见到眼前的人,陆汎熙没什么好脸色给他,更懒得跟他聊什么闲天儿,只想把事情赶紧的解决完,然后他好走人。
“你说的照片呢?”陆汎熙站在原地,冷着一张比这天儿还要冷的脸,“赶紧拿给我。”
“着什么急啊,有的自然会给你。”季云舟砸了一下嘴,随后用着有些心酸的语气说,“你给我的那些钱比我亲儿子给的都多,你说这样行不行,你认我当亲爸怎么?”
“认你大爷,用不用现在我就帮你送终啊?”
打嘴仗的事儿陆汎熙从开没认输过,尤其跟眼前这种犯贱找骂的人,更没什么好话留给他。
“就你这张嘴真他妈的不招人待见,说话一句比一句难听,要你真是我亲儿子的话,我早把棍子打人你身上了。”说到这儿,季云舟嘿嘿地笑了两声,“打得疼不疼你回头可以问问季延,他更清楚这些,嗐,对了还有你那个杨姨,她也知道。你说真是的,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喜欢给别人去当后妈,到头来人家也没认她,你说贱不贱?”
“少你妈的废话,我是拿东西来的不是来听狗叫的。”
他用极为恶劣低俗的话语贬低着季延母子,这番话彻底激怒了陆汎熙,有想松手打人的冲动,但他来的目的就是拿上他手上的照片,然后走人,所以忍了又忍才把顶到头的怒火压了下去。
“你倒是挺护着他俩。”季云舟指了指他身后的小房子,“照片包括视频都在里面呢,你要是想要就自己拿去。”
陆汎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才发现身后的角旮旯处有一间小房子,从他站的位置往里看,敞开的铁门里只有黑乎乎的一片,压根儿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
一眼望不到头的黑,像是没有安全感的梦境,令陆汎熙心底发怵。
回过头,陆汎熙强压着内心深处对未知事物的恐惧,说话语气如故,“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骗我,你拿出来,我在这儿等着你。”
琢磨了一下,他又说:“我说过的,钱不是问题。”
钱这个字眼儿对季云舟来说太迷人了,可是比钱更让他着迷的就是报复季延,所以他没理会陆汎熙的话,“东西就在里面,要不要你自便,前提是你不想明天在学校里看见有关于季延的流言蜚语,否则你就乖乖的自己去拿。”
知道他提出的条件季云舟不会再采纳了,陆汎熙抿了抿唇,还是决定去探个究竟,要是发现他在骗自己的话,大不了出来之后痛快的打他一顿。
给自己打了安心剂,他深呼一口气没再犹豫不决了,转身就朝着身后的小房子走出。
走到小房子门口,果不其然里面除了黑就是黑其他什么东西都看不见,在他低头要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的时候,后背突然被人重重一推,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不着痕迹的被推进了小房子,然后重重的摔在水泥灰的地面上。
等他准备爬起来时,那双推他进来的手便火速的将门关上了,这副场景太过于眼熟了,好像在哪儿见过,可他来不及思考到底在什么地方就看到过了,又或者是不是真遇到过了,他要做的是离开这里,陆汎熙爬起来就往门那边儿跑去。
计划者的速度远比被设计的人反应快,他跑过去了,门也就被从外面关上了,陆汎熙用手拍了拍门,“操,你他妈放我出去,有本事把我放出去说事儿。”
站在门外的季云舟得意地笑着,笑声要有多渗人就有多渗人,“其实我今天这样做你得感谢季延,是你先不受承诺的,让咱俩之间的秘密被他知道了,你以为我愿意舍弃你这个大财神爷啊,有你定期给我打钱我才过上了几天舒坦日子。”
“季延?”从他的话里陆汎熙抓到重点了,“他知道了?”
陆汎熙立马回想起了这段日子里自己漏洞百出的行为和谎言,以及季延的种种表现,想必只有他自己天真的认为秘密被隐藏得很好。
“你问我呢?”季云舟哼笑两声。
“你先放我出去,你要多少钱我都能给你。”陆汎熙再傻也知道不吃眼前亏,宁可放低姿态,也先要稳住眼前的疯子,所以他来不及追究秘密败露的细节了。
“嘿,那你就别想了,既然把你骗这儿来,我就没想放你出去,实话告诉你吧,我这样做就是想报复季延,我让他知道知道谁才是老子。”
“你用我威胁他,不觉得好笑吗?”
“别以为你俩的关系我不知道。”季云舟撇了撇嘴,满脸嫌弃的说道,“你以为那阵子我跟踪你是闹着玩的啊,你别忘了当时在小胡同我跟你说的话,你们俩的照片我也多的是。你说说你们俩明明是俩男孩子还能搞在一起,不觉得恶心吗?我留着那些照片我都嫌恶心,我真是没想到我儿子竟然是个同性恋,简直丢人丢到家了。”
“你爸……还不知道吧?”
季云舟猥琐地笑了两声。
“你他妈的想干嘛?”
陆汎熙又踹了几下门,试图把门踹开,奈何门被他锁的死死的,除了脚踹在上面发出来的响声外,门却纹丝不动。
他问的问题没有得到季云舟的回应,不只是这句话没有回应,之后他说的所有话都没了回应。
没错,季云舟裹紧身上的新买的厚棉服走了。
偌大的建筑工地上只有那间封闭不透光的小房子有人,这个人就是被季云舟骗进来的陆汎熙。
“操!”
知道人走了,陆汎熙忍不住咒骂了一声。
没时间跟他置气,陆汎熙的第一反应就是打电话找个人给自己弄出去,好在他来的之前手机是满格电,他第一时间没给季延打电话,因为这件事儿,他不想让季延知道,所以拨通了高兴的电话。
高兴那小子倒是给力,电话响了两声他就接通了,不过这时他在回家的路上,接到陆汎熙的求救电话后,他二话没说就下了公交,打了车就往这边儿赶。
他来需要时间,陆汎熙只能在黑黢黢的房间里守着,打开手电筒,整个人缩在了墙边儿,这仿佛让他回到了小时候被关在小木房的那次,即便手里的手机能给他带来光亮,可内心深处的恐惧是抹不掉的,是冉冉升起的,像一只无形的手抓用力的挤压着他心脏,让人有些喘不上气来。
身上那件棉服都快被陆汎熙撕破了,想用它紧紧地包裹住自己,试图给他带来一些心理上的安慰,只是短暂的心里安慰,并没有彻底消除他对黑暗的恐惧与惧怕。
他的心脏在嗓子眼打转,不知道哪一秒就会从里面蹦出来。身上的汗水已经打湿了里面的衣服,他的手心都快被他修剪很短的指甲抓破了。
内心是无比的煎熬,煎熬到他快要麻木的失去知觉了。
人在越害怕的时候就会想起害怕的事情,在大脑极度紧张的情况下,是没办法思考事情的真伪的,所以他又联想到了最近一直听到的那件事,黑暗加上恐怖的事情逼迫着他,使得他像一条快要缺了氧气的鱼。
直到他真切地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好似小孩子哀嚎的声音时,毛孔无限放大,心脏紧绷,他险些昏厥过去,就在他即将被吓晕之际,紧锁的铁门被打开了,门外传来的一束光照在了他的身上。
带着这束光来的人,正是季延。
当看清进来的不是鬼而是季延的时候,陆汎熙紧绷的身体才松懈下来,没有任何事情比他还要令陆汎熙安心的了,他没办法再去琢磨其他的了,拖着打软的腿一下子就抱了上去。
沙哑的嗓子里挤出来一句话,“吓死我了,我以为我要死在这儿了。”
看到了眼前的爱人如此狼狈的样子,季延眼眶泛红,满眼都是心疼,双手抱紧他,用拥抱来缓解他的紧张和害怕,一只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不会的,有我在呢。”
说完这句话,季延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这句“有我在呢”完全就是一句笑话,难道陆汎熙遭遇的这些,不是他给带来的吗?
他嘲讽般笑着自己的无能,觉得自己口气可真大,怎么敢每一次都能信誓旦旦的跟陆汎熙说有他在呢。
“刚才我好像真的听到有小孩儿的哭声了。”
季延回过神,眼里的冷冽消失,低着头看向他,笑着说:“不是哭声,是附近流浪猫的叫声,应该是到了发/情期。”
“……”
令陆汎熙有些无语,没想到那么吓人的哭声竟然会是一只猫。
“好了,我们先回家吧。”季延帮他拽了拽衣服,又给他擦了擦脑门上冒出来的汗,轻声的跟他说着话,“有什么回家再说。”
“好。”
有季延在身边儿,陆汎熙的没那么强烈的害怕了,一心只想着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当他刚走一半儿,突然想起来还叫了高兴过来。
“等等。”
“怎么了?”
“我得跟高兴说一声,刚才给他打了电话。”
陆汎熙打开手机,刚准备给高兴播一通电话过去,就有一道强烈刺眼的光照射过来,伴随着光还有快要劈叉的喊声。
“呔,你给死变态赶紧……赶紧放开我兄弟,不管你是人还是鬼,休想伤害我兄弟分毫,你你你看我不打死你。”说着高兴边大声喊着边拿着棍子冲过来,脑门上还晃着堪比激光的头灯,不管不顾的往这边儿冲。
挥起的棍子刚要落下就被季延一把抓住了,“卧槽,你这个鬼力气还真不小,你他妈的看我……”
“你睁开眼睛看看,是我和季延。”
“季……季延?”
高兴听到这句话才停止动作,睁开了眼睛,明晃晃的大灯照在两人的脸上,看清是两个大活人,还是自己的好兄弟,他突突直跳的心这才缓下来。
“靠,我以为我遇到鬼了。”
“你能先把你脑门儿上的灯关了吗?”
“哦哦哦。”高兴摘掉了头上的灯,又把手里的棍子扔到了地上,尴尬的朝他嘿嘿直笑,“你口中的有事儿就是来这边儿探险啊?”
陆汎熙含含糊糊地也没说实话,只跟他说了谢谢。
“嗐,都是兄弟跟我还客气上了。”
“你真没事儿啊?”陆汎熙问他。
“没事儿。”高兴拍了拍还打软儿的腿,发现无济于事,腿还是有些麻木僵硬,“要不你还是扶我一下吧。”
就这样季延左右一手搀着一个,三个人慢腾腾的走出了工地。季延帮高兴打了车送他回家,而陆汎熙他俩跟家里报了平安后,找了一家饭馆吃了一顿饭。
陆汎熙本来想迷糊了事,但耐不住季延的紧跟的追问,他把事情前前后后的来龙去脉全部讲给了他,整件事情的经过与季延猜测的并无太多的出入。
“我只是不想让他一直打搅你的生活,你应该过上更好的生活。”越说陆汎熙越没底气,他知道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美好了,他也太低估季云舟不要脸的程度了。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也希望我能过得舒坦些,但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我的人生才会变得没希望了。”季延对此事后怕不已,“他的事情交给我自己处理好吗?”
放学没找到陆汎熙身影,他就打了好几通电话,但一直没人接,后来问了静双,她说陆汎熙有事情先回去了,他的心里就开始产生了不好的预感,等他打听了所有可能认识的陆汎熙的人,他没有一点线索和头绪,直到季云舟给他发了陆汎熙在小房子里喊叫的视频,他才找到了工地上。
“你嫌我多管闲事了是吗?”陆汎熙看着他,生气地质问他,“你要怎么处理?杀了吗?你觉得现实吗?”
听到这儿季延眸光一暗,抬起头看向他。
“那天我用你电脑查东西,在浏览记录里发现了你搜的记录,所以你是想用你所谓的办法对付他,然后呢?”陆汎熙不自觉地拔高音量,意识到周围人用打探的目光看过来时,他丝毫没留情面地全骂了回去,转过头继续质问着季延,“你想过自己的以后吗?难道你想用他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吗?”
季延没有说话。在季云舟一次次威胁杨琴媚的时候,这颗危险想法的种子就埋在了他的心里,当开学前高兴约陆汎熙出去玩,他偶然间看见了季云舟给陆汎熙发来的勒索消息时,种子就已经开始发了芽,所以他又一次的在网上搜索着消息,一种极为极端的方法。
但他不曾想的是这些浏览记录竟然在自己的疏忽下被陆汎熙发现了,所以他也会觉得自己是个可怕的人吗?
就像季云舟说的,他的基因里有着他一半儿恶劣基因,不管他怎么逃避都是无济于事的,基因是改变不了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陷入了迷茫与纠结之中,这种无穷无尽的迷茫折磨着他,让他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有他口里的天生劣根性,否则他为什么会想着用最极端的方式回击他。
但他更在乎不是自己对自己的折磨和质问,而是想知道陆汎熙也会是这样认为的吗?
他看到那些搜索记录时,是什么表情呢?
问题就这样卡在他的喉咙里,季延不敢问,也不敢再去直视他投过来的目光,当卑劣的想法被暴露于外,还是被喜欢的人发现了,就像一束光照在了泥潭里,那种滋生在内心的挣扎与自卑蔓延他的整个身体。
这一晚两个人闹得非常的不愉快,之后两人陷入了长达五天的冷战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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