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的喧嚣还留在耳畔，彩色气球和孩子们的欢笑声仿佛还在空气中飘荡。小舟穿着小小的毕业服，胸前别着“优秀毕业生”的红花，一手牵着慕梓初，一手牵着魏辰璟，在幼儿园门口的彩虹拱门下拍了一张合影。
“爸爸，我以后就是小学生了！”小舟兴奋地蹦跳着，学位帽歪到了一边。
魏辰璟弯腰替他扶正帽子，手指轻轻拂过孩子汗湿的额发：“小学生就不能动不动哭鼻子了。”
“我才不哭！”小舟撅起嘴，转而拉住慕梓初的衣角，“爸爸，晚上我们可以吃冰淇淋庆祝吗？”
慕梓初还没回答，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小舟。”
声音很轻，却让慕梓初整个人僵住了。
林静站在几步开外，穿着一身素雅的连衣裙，手里拎着一个印着动物园logo的礼品袋。她看着小舟，眼神温柔而复杂。
“妈妈！”小舟惊喜地跑过去，扑进她怀里。
魏辰璟下意识地看向慕梓初。慕梓初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目光锐利地射向林静：“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小舟。”林静直起身，将孩子护在身后。这个保护性的动作让慕梓初眯起了眼睛。
“接他？”魏辰璟上前一步，站在慕梓初身侧，“今天不是该他跟爸爸庆祝吗？”
林静的视线在魏辰璟脸上停留了一瞬，又回到慕梓初身上：“我们得谈谈。”
周围的家长和孩子陆续散去，只剩下他们四人站在幼儿园门口的空地上。盛夏的阳光明晃晃地照着，却让人感觉不到暖意。
“谈什么？”慕梓初的声音冷得像冰。
林静深吸一口气：“我要带小舟回美国。”
时间仿佛静止了。连蝉鸣都骤然停歇。
“什么？”慕梓初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两个字。
小舟不安地抬头看着大人们：“妈妈，我们要去旅游吗？”
林静没有回答孩子，而是直视着慕梓初：“我申请到了哈佛的教职，下个月入职。我要带小舟一起去。”
“你休想。”慕梓初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慕梓初，”林静的声音带着恳求，“这是最好的选择。你现在的处境......那些新闻，那些流言蜚语......我不希望小舟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
魏辰璟皱眉：“林小姐，那些新闻很快就会平息......”
“魏先生，”林静打断他，语气依然礼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是我们的家事。”
“家事？”慕梓初突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一点温度，“从你决定瞒着我那件事开始，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家事了。”
林静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小舟紧紧抓着母亲的手，大眼睛里满是困惑和不安。
魏辰璟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他低头看了看小舟，又看向慕梓初紧绷的侧脸，一个模糊的猜测浮上心头。
“我们去车里谈。”魏辰璟提议，试图缓和气氛，“别当着孩子的面。”
幼儿园旁边的咖啡厅包厢里，小舟被安排在角落的儿童区玩积木，时不时担忧地望向这边。
“说吧，”慕梓初盯着林静，“把当年没说的话，一次性说清楚。”
林静双手捧着水杯，指节泛白：“我本来想永远瞒下去的......”
“瞒什么？”魏辰璟问。
林静抬起头，目光在慕梓初和魏辰璟之间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慕梓初脸上：“小舟......不是你的孩子。”
包厢里安静得能听见隔壁桌咖啡勺碰撞的声音。
魏辰璟猛地看向慕梓初。慕梓初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仿佛早就知道这个消息。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林静轻声问。
“他两岁那年，”慕梓初的声音异常平静，“肺炎住院，需要输血。”
林静闭上了眼睛。
魏辰璟看着慕梓初平静的侧脸，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他无法想象，慕梓初是如何独自承受这个秘密这么多年，却依然将那个孩子视如己出。
“为什么不告诉我？”林静睁开眼，眼里有泪光。
“有什么区别？”慕梓初反问，“他叫我爸爸，我就是他爸爸。”
儿童区传来积木倒塌的声音，小舟惊呼一声。三个大人都下意识转头看去，孩子正手忙脚乱地试图重建他的城堡。
林静擦掉眼角的泪水：“正因如此，我才更不能让他留在你身边。”
“什么意思？”魏辰璟皱眉。
“慕梓初，你很清楚。”林静转向他，“你现在和魏先生的关系闹得满城风雨，小舟留在你身边，只会成为舆论的焦点，成为别人攻击你的工具。他还那么小，不该承受这些。”
“我会保护他。”慕梓初说。
“你怎么保护？”林静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像今天这样，在记者面前威胁他们吗？那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小舟被母亲的声音吓到，不知所措地望过来。
魏辰璟起身走到儿童区，蹲下来和小舟说了几句话，孩子渐渐放松下来，继续玩积木。
“林小姐，”魏辰璟回到座位，语气郑重，“我理解你的担忧。但请你相信，我有能力保护好他们父子。”
林静摇头：“魏先生，你的处境自身难保。你堂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一定会拿小舟做文章。”
“所以你要带他走？”慕梓初终于有了情绪波动，声音里压抑着怒火，“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带他离开他从小到大唯一熟悉的家？”
“这是为了保护他！”
“你是为了保护你自己！”慕梓初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怕他知道真相，怕他问你为什么爸爸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林静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小舟被这边的动静吓到，积木从手中滑落。他怯生生地看着三个大人，小声问：“爸爸，妈妈，你们在吵架吗？”
慕梓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他走到儿童区，抱起小舟：“没有吵架。我们在讨论事情。”
孩子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肩头：“我不想你们吵架。”
魏辰璟看着这一幕，突然开口：“林小姐，能给我和慕梓初一点时间吗？我们单独谈谈。”
林静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魏辰璟拉着慕梓初走出包厢，来到咖啡厅后面的小花园。夏日的蔷薇开得正盛，浓郁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
“你早就知道？”魏辰璟问。
慕梓初轻轻拍着怀里小舟的背，孩子因为刚才的紧张而有些抽噎。
“嗯。”
“为什么不说？”
“说什么？”慕梓初抬眼看他，“说养了五年的儿子不是亲生的？然后呢？让他回到那个对他不闻不问的亲生父亲身边？”
魏辰璟沉默了。他听说过林静婚前的那段恋情，那个男人在林静怀孕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爱这个孩子吗？”魏辰璟突然问。
慕梓初像是被这个问题冒犯了：“他是我儿子。”
“那就够了。”魏辰璟斩钉截铁地说，“法律上，情感上，他都是你儿子。这就够了。”
慕梓初看着他，眼神复杂。
“听着，”魏辰璟压低声音，“林静的担忧有道理。我堂弟确实会拿小舟做文章。但逃避不是办法，把他送到美国就能解决问题吗？只会让他更困惑，更受伤。”
“那你的建议是？”
“公开。”魏辰璟说，“主动公开我们的关系，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至于小舟的身世......”
他顿了顿，看向慕梓初怀里的孩子：“等他再大一些，由我们亲自告诉他。”
小舟抬起头，眼睛还红红的：“魏叔叔，你们在说什么？”
魏辰璟摸摸他的头：“在说怎么让你爸爸不那么固执。”
慕梓初瞪了他一眼。
回到包厢时，林静正不安地等待着。
“林小姐，”魏辰璟率先开口，“我有一个提议。”
林静疑惑地看着他。
“给我三个月时间。”魏辰璟说，“如果三个月内，我不能平息所有风波，不能给小舟一个安全稳定的成长环境，我亲自送你们去美国。”
慕梓初皱眉想说什么，被魏辰璟用眼神制止了。
林静犹豫着：“三个月太长了，我下个月就要入职......”
“入职可以推迟，”魏辰璟说，“但孩子的童年不能重来。你希望他带着困惑和不安去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吗？”
林静看着小舟，孩子正依赖地趴在慕梓初肩上，小手紧紧抓着慕梓初的衣领。这个画面让她动摇了。
“你会告诉他真相吗？”她轻声问。
“不会。”这次是慕梓初回答，“等他足够大，能够理解的时候，由我来告诉他。”
林静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知道自己输了，不是输给慕梓初，也不是输给魏辰璟，而是输给那个孩子对“爸爸”毫无保留的依赖和爱。
“好，”她哽咽着说，“三个月。”
魏辰璟松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开始安排：“我会加强安保，确保小舟的安全。另外，我建议你这段时间也搬回国内，尽量减少孩子的分离焦虑。”
林静点点头，接过魏辰璟递来的纸巾。
小舟看着母亲哭了，从慕梓初怀里挣脱，跑过去抱住林静：“妈妈不哭。”
林静紧紧抱住儿子，泣不成声。
慕梓初和魏辰璟退出包厢，给他们母子独处的空间。
站在咖啡厅门口，魏辰璟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谢谢。”慕梓初突然说。
魏辰璟挑眉：“谢什么？”
“所有。”
魏辰璟笑了，烟雾从唇间逸出：“别急着谢，硬仗才刚刚开始。”
他掐灭烟蒂，转头看向慕梓初：“现在，能告诉我七年前你为什么突然回国吗？”
慕梓初怔住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因为我父亲病重。”许久，他才回答。
“还有呢？”
慕梓初沉默了一会儿：“因为你说等我。”
魏辰璟看着他，忽然伸手，用指尖轻轻拂去他肩头的一片落叶。
“这次我不会再让你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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