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岛的环岛公路像一条灰缎带，蜿蜒在黑色沙滩与蔚蓝海面之间。魏辰璟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始终与慕梓初十指相扣。
“初初，看左边。”
慕梓初转头，车正驶过一片苔原，墨绿色的苔藓覆盖着嶙峋的火山岩，绵延至天际。阳光从云隙漏下，在苔原上投下流动的光斑。
“像不像我们第一次约会去的那个植物园？”魏辰璟指尖轻轻挠他掌心。
记忆被勾动。大二那个春天，魏辰璟硬拉他去市郊的植物园。温室里湿热得让人喘不过气，魏辰璟却兴致勃勃地指着各种热带植物给他讲解。
“你怎么懂这么多？”他当时问。
魏辰璟摘了片羊齿蕨别在他耳后，笑得狡黠：“昨晚恶补的，为了在你面前装得像样点。”
后来他们在樱花树下接吻，花瓣落满肩头。
“不像。”慕梓初收回目光，“那里没有极光。”
魏辰璟低笑，打开车载音响。轻柔的爵士乐流淌出来，是慕梓初最喜欢的那首《My Funny Valentine》。
车在下一个观景台停下。黑色沙滩延伸到视线尽头，海浪裹着白沫一次次涌上来又退去。魏辰璟从后备箱拿出毛毯铺在沙滩上，拉着慕梓初坐下。
“冷吗？”他把慕梓初的手包在掌心呵气。
慕梓初摇头。海风很大，吹乱了他的头发。魏辰璟伸手替他整理，指尖无意间碰到耳垂，两人都顿了一下。
“这里，”魏辰璟的指腹轻轻摩挲那块软肉，“还是这么敏感。”
慕梓初耳根泛红，拍开他的手：“别闹。”
魏辰璟却得寸进尺地凑近，鼻尖蹭过他脸颊：“初初，你记不记得，有一次在图书馆......”
话没说完，慕梓初的手机响了。是视频通话请求，屏幕上跳动着“小舟”的名字。
魏辰璟皱眉，但还是松开手。慕梓初接通视频，孩子兴奋的小脸出现在屏幕上：
“爸爸！你看我在做什么！”
镜头晃动，对准一幅水彩画。色彩斑斓的图案，能看出画的是三个人手牵手。
“老师说要画最喜欢的人。”小舟的声音带着得意，“我画了爸爸，妈妈，和魏叔叔。”
慕梓初看着那幅画，眼神柔和下来：“画得很好。”
“魏叔叔呢？我想给他看！”
魏辰璟凑到镜头前，笑容无懈可击：“叔叔看到了，画得真棒。”
又聊了几句，挂断视频后，沙滩上陷入沉默。海浪声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初初。”魏辰璟突然开口，“我们明天就去办收养手续吧。”
慕梓初怔住。
“我想要个孩子。”魏辰璟看着他的眼睛，“一个完全属于我们的孩子。”
海风吹过，带着咸涩的气息。慕梓初久久没有说话。
“你不愿意？”魏辰璟的声音沉了下来。
“不是不愿意。”慕梓初终于开口，“只是觉得没必要。”
“为什么没必要？”魏辰璟握紧他的手，“我想和你有一个完整的家。”
慕梓初转头看向大海。浪花周而复始地拍打着海岸，像某种永恒的誓言。
“我们现在这样，”他轻声说，“已经很完整了。”
魏辰璟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笑了：“你还是这样，初初。永远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不肯让别人完全走进你的世界。”
这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心脏。慕梓初抬眼：“你说什么？”
“我说错了吗？”魏辰璟站起身，阴影笼罩下来，“七年了，我从来没能真正了解你在想什么。就像现在，你明明在意那个孩子，却非要装作不在乎。”
慕梓初也站起来，与他平视：“魏辰璟，讲点道理。是你说要过二人世界，是你说要改造儿童房，现在又是你说想要孩子。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魏辰璟的声音在海风中有些破碎，“完完全全的你！而不是这个永远有所保留的慕梓初！”
海浪声突然变得遥远。慕梓初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个从十八岁就闯入他生命的人，此刻像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愤怒又委屈。
“我没有保留。”他轻声说。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要孩子？”
“因为......”慕梓初停顿了一下，声音被海风吹散，“我怕。”
这个答案让魏辰璟愣住。
“怕什么？”
慕梓初转头看向大海，过了很久才说：“怕有了孩子之后，你就不再是只看着我一个人了。”
这话轻得像叹息，却让魏辰璟浑身一震。他伸手把慕梓初拉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让人疼痛。
“傻瓜。”他在他耳边低语，“这世上没有人能取代你在我心里的位置。孩子也不能。”
慕梓初把脸埋在他肩头，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雪松香气，混着海风的咸涩。
“初初，”魏辰璟捧起他的脸，眼神认真，“我们要个孩子，不是因为缺少什么，而是因为我们已经足够完整，完整到可以分享给另一个生命。”
夕阳开始西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慕梓初看着魏辰璟眼中的倒影，那里有大海，有夕阳，还有一个完整的自己。
“好。”他听见自己说。
魏辰璟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落满了晚霞。他低头吻住他，在这个世界尽头的黑色沙滩上，海浪为他们奏响永恒的乐章。
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海平面时，魏辰璟轻声问：
“初初，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慕梓初靠在他肩上，看着第一颗星星在渐暗的天幕上亮起。
“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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