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大学礼堂闷热得像蒸笼。新生开学典礼冗长无趣，头顶的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搅不动凝滞的空气。慕梓初坐在靠过道的位置，低头翻着刚领的教材，额发被汗水濡湿，黏在白皙的额角。
一阵骚动从门口传来。他抬头，看见一个身影逆着光走进来。那人穿着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却像自带聚光灯，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那是魏辰璟？”后排女生兴奋地窃窃私语，“高考状元？”
“他家超级有钱的......”
慕梓初重新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书页。忽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同学，”带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这里有人吗？”
他抬头，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近距离看，魏辰璟的睫毛很长，鼻梁高挺，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
“没有。”慕梓初移开视线。
魏辰璟在他身边坐下，带来一阵清爽的皂角香气。典礼继续进行，校长在台上慷慨激昂，而慕梓初能清晰地感觉到身旁人的目光，像实质一样落在他侧脸。
“你叫什么？”魏辰璟凑近了些，压低的声音带着气音，拂过他耳廓。
慕梓初往旁边挪了挪：“慕梓初。”
“哪个梓？哪个初？”
“木辛梓，初始的初。”
魏辰璟笑了，热气呵在他耳后：“好名字。”
慕梓初皱眉，正要说什么，台上突然响起掌声。开学典礼结束了。
人群开始涌动。魏辰璟被人流推着往外走，却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依然带着那抹笑。
那天晚上，慕梓初在宿舍整理书本时，从教材里掉出一张纸条。苍劲有力的字迹写着一串电话号码，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打给我。魏辰璟。”
他盯着那张纸条看了很久，然后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第二天的高数课，慕梓初特意提早到教室，选了靠窗的位置。课上了一半，后门被轻轻推开。魏辰璟溜进来，很自然地在他身边的空位坐下。
“早啊，初初。”
这个亲昵的称呼让慕梓初笔尖一顿。他没理会，继续记笔记。
魏辰璟也不在意，单手支着下巴看他写字。阳光透过窗户，在慕梓初纤长的睫毛上跳跃。
“你的字很好看。”魏辰璟说。
教授在台上瞪了他们一眼。慕梓初往旁边挪了挪，压低声音：“你能不能认真听课？”
“我在听啊。”魏辰璟挑眉，“不过你比高数有意思多了。”
下课后，慕梓初收拾书本准备离开，魏辰璟却拦在他面前。
“一起吃午饭？”
“不了。”
“为什么？”
“不熟。”
魏辰璟笑了，伸手拿过他怀里的教材：“一起吃顿饭就熟了。”
最后慕梓初还是被拉去了食堂。魏辰璟显然很受欢迎，不断有人过来打招呼，目光却都好奇地落在慕梓初身上。
“你朋友？”有人问。
“我的人。”魏辰璟答得自然，给慕梓初夹了块排骨，“多吃点，你太瘦了。”
慕梓初筷子一顿：“别胡说。”
“怎么是胡说？”魏辰璟凑近，声音压低，“我从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决定了。”
他的眼神太过认真，让慕梓初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之后的日子，魏辰璟像影子一样跟着他。图书馆，食堂，甚至打工的酒吧。所有人都知道，经济系的魏辰璟在追数学系的慕梓初，追得人尽皆知。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有一天慕梓初终于忍不住问。
那时他们坐在图书馆的天台上，夜风微凉。魏辰璟看着远处的灯火，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喜欢你皱眉的样子，”他转回头，眼神专注，“喜欢你认真算题时的侧脸，喜欢你明明心软却非要装作冷漠的样子。”
慕梓初怔住。
魏辰璟凑近，鼻尖几乎碰到他的：“最喜欢的是，你是唯一一个不因为我是魏辰璟而对我另眼相看的人。”
那个晚上，慕梓初没有推开他。他们在天台上接吻，生涩而温柔。魏辰璟的嘴唇很软，带着薄荷糖的清凉。
“初初，”分开时，魏辰璟抵着他的额头轻喘，“和我在一起。”
慕梓初看着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映着整座城市的灯火，和一个小小的他。
“好。”他听见自己说。
魏辰璟的眼睛瞬间亮了，像盛满了星星。他再次吻住他，这次更加热烈，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从那天起，慕梓初的生活被彻底打乱。魏辰璟像个大型犬，无时无刻不黏着他。会在清晨等他一起跑步，会在课间溜进他们教室送奶茶，会在酒吧打工时坐在角落，直到他下班。
“你太黏人了。”慕梓初偶尔抱怨。
“怕你跑了。”魏辰璟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你这么好，万一被别人抢走怎么办？”
慕梓初无奈，心里却泛起一丝甜。
直到那个雪夜。
魏辰璟站在宿舍楼下，头发和肩膀都落满了雪。他手里拎着个纸袋，脸色冻得发白。
“我要出国了。”他说，“我父亲安排的，后天就走。”
慕梓初站在原地，雪落在睫毛上，模糊了视线。
“去多久？”
“可能......很久。”
空气凝固了。许久，慕梓初轻声问：“你早就知道？”
魏辰璟沉默。
“所以这些日子，”慕梓初的声音很平静，“是在告别？”
“不是！”魏辰璟抓住他的手，指尖冰凉，“我会回来的，初初，你等我。”
慕梓初抽回手，看着他冻得通红的眼睛：“魏辰璟，我们到此为止吧。”
他转身走进宿舍楼，没有回头。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他看见魏辰璟还站在原地，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那天晚上，慕梓初在宿舍窗前站了一夜。楼下的雪地里，魏辰璟的身影始终没有离开，直到天亮时才蹒跚离去。
第二天，魏辰璟出国了。没有告别，没有电话，就像从未出现过。
慕梓初把关于他的一切都收进箱子，塞在床底。他继续上课，打工，生活恢复了原来的轨迹。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时，他会想起那个金发少年在篮球场上耀眼的样子，想起天台上的那个吻，想起雪夜里那双通红的眼睛。
七年很长，长到足以让记忆褪色。但有些东西，就像刻在骨子里，时间也抹不去。
比如那个称呼。
“初初。”
魏辰璟的声音把慕梓初从回忆中唤醒。冰岛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想什么呢？”魏辰璟问，指尖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
慕梓初看着窗外掠过的冰川，轻声说：“想起一些以前的事。”
“比如？”
“比如你跳进垃圾桶捡纸条。”
魏辰璟大笑，笑声在车厢里回荡：“那时候真是疯了。”
是啊，疯了。慕梓初想，从初见那一刻起，他们就注定要为彼此疯狂。
而现在，这场疯狂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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