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们……曾经是队友?
这两个名字并排印在标签上,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炸弹,将谢臻脑海中那片由原身留下的、混乱而模糊的记忆迷雾,瞬间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不是死对头,不是单方面的纠缠,甚至不是后来那段畸形的、名义上的依附关系。
在一切开始之前,他们竟然是并肩作战的伙伴。
“10086系统,”谢臻在心底冷冷地问,“原主记忆库里,关于这场比赛的记录,是不是被你屏蔽了?”
【叮咚!
经检测,相关记忆因不属于核心剧情线,被判定为“冗余信息”,已在穿书初期进行格式化处理,以优化宿主体验。】
优化体验?
谢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话说得,跟他前世公司里那些把裁员说成“向社会输送人才”的HR一模一样。
他没有再跟系统废话,而是果断关掉电脑,抓起车钥匙和钱包,径直走向门口。
既然系统靠不住,那他就去找那个活着的“记忆备份”。
——季叔。那个在顾家待了一辈子,看着顾晟长大的老管家。
半小时后,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了顾家老宅门口。
这栋宅子充满了旧时代的沉稳气息,与顾晟那栋位于市中心的、冷硬如堡垒的顶层公寓截然不同。
谢臻没有直接按门铃,而是拨通了宅邸的内线电话。
“您好,这里是顾宅。”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苍老的声音。
“季叔,是我,谢臻。”谢臻的语气平静无波,“顾晟之前送了我一个木盒,不小心摔坏了,我想把残骸送回来。他应该提过,这东西对他很重要。”
他故意将“电脑”模糊成“木盒”,用一个看似合理又带着几分歉意的借口,来降低对方的警惕。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季叔的声音再次响起:“谢少爷,您请稍等。”
厚重的雕花木门缓缓打开,满头银发的季叔穿着一身一丝不苟的管家服,站在门内。
他的眼神带着审视和戒备,仿佛在评估谢臻此行的真正目的。
“东西呢?”季叔的语气很客气,但疏离感十足。
谢臻没有拿出什么“木盒残骸”,而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是他刚刚翻拍的一张照片——一张泛黄的、带着塑封磨损痕迹的参赛证复印件。
“季叔,您还记得这个吗?”
季叔的视线落在屏幕上,瞳孔不易察觉地缩了一下。
那张证件照上的少年谢臻,眉眼间还带着未脱的稚气,而旁边的名字清晰无比。
谢臻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精准的钥匙,插进了尘封的锁孔。
“我和他一起做的小游戏,叫‘逃生代码’。”
季叔握着门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他那张始终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流露出复杂难明的情绪。
他抬起眼,深深地看了谢C臻一眼,然后侧过身,低声道:“谢少爷,外面风大,进来吧。”
客厅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季叔没有让佣人动手,亲自为谢臻泡了一杯热茶。
他捧着茶杯,看着窗外枯黄的落叶,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少爷……你们当时说好,等拿了奖,就一起给那个游戏改个正式的名字。”
谢臻心头猛地一震。
改名字?这件事,连被格式化前的原主记忆里,都找不到一丝痕迹。
他顺势将茶杯放下,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用一种近乎催眠的、平稳的语调轻声问道:“那后来呢?为什么没有改?”
季叔没有回答,而是转身走进书房。
片刻后,他拿着一只老旧的铁皮饼干盒走了出来。
盒子上了锁,表面布满了时光的锈迹。
他用一把小钥匙打开锁,从里面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封信。
一封信封已经泛黄,却没有丝毫折痕的信,显然被保管得极好。
信封上,用钢笔写着三个稚嫩却又用力到几乎要划破纸背的字。
【给谢臻】
“那天雨下得很大,”季叔的声音沙哑,像被砂纸打磨过。
“顾少爷让我立刻把信送到谢家去。可我赶到的时候,谢家别墅门口停满了警车……谢夫人正带着警察,在、在查封公司的账本。”
谢臻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原书剧情里,谢家破产是一切悲剧的开端,也是原主被迫依附顾家的起点。
“我没能进去,只能立刻回来向少爷复命。”季叔的眼神飘向远方,“等我回到老宅,书房里全是烟味。少爷已经把他给自己写的那封信,烧成了灰。”
谢臻接过那封沉甸甸的信,指尖竟有些发抖。
另一封信?他给自己写的?
他强压下当场拆开的冲动,只用手机拍下了封口处那个独特的、用火漆封印的“G”字母图案。
“为什么?”他问。
“什么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烧掉自己的信?”谢臻追问,“又为什么……不把这封信给我了?”
季叔沉默了许久,仿佛在斟酌每一个字。
最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在泄掉积压了十几年的秘密。
“因为他怕。”季叔低声说,“他不是不想给你,是怕你看到信里的内容后……会再也不理他了。”
离开顾家老宅,谢臻驱车回到自己的公寓。
他没有开灯,在黑暗中,他将那封信平放在桌上,然后取出一盏小型的紫外线勘验灯。
幽紫色的光束扫过信封背面,一行几乎已经褪色到无法辨识的小字,奇迹般地显现了出来。
【你说想逃,我写了新程序——这次我们一起走。】
一句话,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谢臻记忆中最黑暗的角落。
他猛然想起,在原主那些被系统判定为“垃圾信息”的童年家庭录像里,有一段被他快进跳过的画面:
两个半大的孩子,正为了一台电脑争抢一个文件夹,文件夹上用记号笔潦草地写着“Project S”。
而那个他们共同编写的,名为“逃生代码”的小游戏,核心玩法正是模拟入侵、突破层层系统封锁,最终获得“自由路径”。
S……不是晟(Sheng)的首字母。
是System(系统)。
Project System。
谢臻心脏狂跳,他冲到书房,从抽屉最深处翻出一个落满灰尘的旧U盘。
那是他从原主的遗物里整理出来的,一直没顾上处理。
插入电脑,在无数个早已过时的文件夹里,他找到了那个名为“Project S”的压缩包。
解压,运行。
屏幕一黑,一行绿色的代码,像荒原上长出的第一棵新芽,倔强地跳了出来。
【To X and G: When the system lies, rewrite it.】
(致X和G:当系统撒谎时,重写它。)
就在这时,门铃被按得震天响,急促而粗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偏执。
谢臻通过猫眼看出去,顾晟就站在门外,浑身湿透。
深秋的冷雨顺着他昂贵的大衣下摆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毯上,将他整个人都圈禁在一片狼狈的水渍里。
他打开门。
顾晟的黑眸死死地盯着他,声音因为寒冷和激动而显得异常低哑:“你去了老宅?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谢臻没有回答,他靠在门框上,神色平静得可怕,反问道:“你当年为什么要烧掉自己写的那封信?”
一句话,精准地击中了顾晟的要害。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瞳孔剧烈收缩,那张永远冷漠高傲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近似于仓皇失措的神情。
雨水还在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淌,他却像是被定在了原地。
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破碎的自嘲:“我以为……你会觉得恶心。”
“一个男生,在信里写‘我要带你走’这种话……太疯了。”
谢臻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眼底翻涌的、几乎要将他自己吞噬的痛苦和恐惧。
这一刻,谢臻第一次对他产生了一种荒诞的、近乎悲悯的情绪。
这个男人,用将近二十年的时间,以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去疯狂脑补、反复演绎一场根本就不存在的“拒绝”。
他所有偏执的控制,所有匪夷所思的解读,所有令人窒息的占有欲,其源头,不过是一次被命运捉弄、没能成功送出的告白,和一个少年在绝望中自我构建的、固若金汤的恐惧。
第二天,谢臻将“逃生代码”的源码进行了重新编译和封装。
一款界面极简的APP,被他命名为《Rewrite System》,悄无声息地上传到了各大应用商店。
在APP的简介里,他只写了一句话:
“献给所有被写进剧本的人——你可以不演,也可以改结局。”
凭借其干净的算法和深刻的寓意,这款没有任何推广的APP,在程序员和大学生群体中迅速发酵,发布不到十二小时,便奇迹般地冲上了效率类应用下载榜的榜首。
晟煊集团,总裁办公室。
顾晟打开陈助理发来的下载链接,指尖微颤地点开了那个名为《Rewrite System》的图标。
没有广告,没有加载动画。
启动画面,是一张用像素风精心还原的童年合影。
两个小男孩并肩坐在电脑前,屏幕上闪烁着一行绿色的代码。
照片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真正的初遇,不该由别人来定义。】
顾晟怔怔地看着那张像素画,仿佛能穿透屏幕,看到二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午后。
他就这样坐了很久很久,久到窗外的天色都开始变得昏黄。
忽然,他按下了内线电话,声音前所未有的平静。
“陈助理,通知AI数据中心,即刻起,永久取消所有关于‘谢先生日常行为监测与情感倾向’的AI分析模型和关联报告。”
电话那头的陈助理愣住了。
只听顾晟顿了顿,用一种近乎宣誓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从今天起,我想知道的一切,都必须是他亲口对我说的。”
挂断电话,谢臻也关掉了APP的后台数据监控。
他拿到了过去的真相,也改写了当下的关系。但这还不够。
被10086系统强行植入的“炮灰”人生,那些被执行的、被反抗的、被扭曲的剧情,都像一笔笔混乱的坏账,记录在他生命的档案里。
他需要一份,独属于他自己的、不被任何系统或他人定义的、干净的个人历史。
谢臻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最高安全等级的加密分区,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了一个文件夹的名字。
【个人自由声明 v1.0】
他要把所有的一切,从穿书开始的所有数据、所有对抗、所有真相,都整理归档。
这不仅仅是为了对抗系统,更是为了在一片荒诞中,为“谢臻”这个独立的存在,立下一份不容篡改的数字存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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