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洗手间隔门的玻璃突然炸裂开,贴在玻璃上的手掌不再是人手掌骨的模样。手指开始分裂成数根半透明的胶质触手,不停往外攀延。
每根触手都长满了吸盘状圆孔,它半透明的肤质还能窥见腕足内部嵌入的大大小小的人类残骸,其中一根手指骨还戴着钻戒。
看来这怪物身上背负的人命可不少。
“狗日的!!丑东西!来啊!”斯黛拉的叫骂混着牙齿打颤的声音,斯黛拉不怕战死,但在这种极端恐怖的氛围下,先崩溃的显然会是情绪。
因为太过用力,拳刀锋利的刀刃在斯黛拉的掌心咬出了血。
“喂——”
一声诡异的叫喊响起,怪物突然毫无征兆地变回一滩液体,开始从各个缝隙里溜回去。
突然斯黛拉感觉头顶有不明生物在动,与先前的感觉十分不一样。斯黛拉迅疾地踩着洗漱池便一个跳跃,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一把将上面的活物拽了下来。
“唉哟!!”
稚嫩的嗓音连带着那孩子怀里的手电筒一起蹦了出来。
恢复光明的一顺斯黛拉便看清了面前人模样。
那是个长发小姑娘。
斯黛拉气不打一处来,迈步上前就拽着小屁孩的衣领将人提了起来。
“对不起……别打我别打我!”
小孩捂着脸蜷缩着身子求饶:“我错了……你别打我……”
斯黛拉毫不客气挥舞大巴掌朝着他的屁|股蛋|蛋就啪啪给了几下。
“没有大葱高,鬼灵精还设局吓唬人是吧?”斯黛拉不解气地继续给了他屁|屁几巴掌:“你知不知道人下人会吓死人的?!”
“小小年纪不学好,你大人怎么教你的?!”
“你该庆幸不是我生的,不然我教训你可没那么轻柔!我可不只是让你屁|股开花,我会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小屁孩挨打也没哭,连闷哼都没有,小声辩解:“我不叫臭小子,我叫阿诺。刚才不是我吓你,我没有想吓你……吓你的是它,它也不是想吓你,它是想吃你……”
“它?”斯黛拉蹙眉,道:“你爸妈呢?怎么这么不负责把你一个人丢这?”
阿诺怯生生地说:“我不知道他们是谁……”
“什么意思?”
阿诺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孤儿?”
斯黛拉气消了一些,盯着他打量了一番:“你跟鼻嘎似的屁大点,几岁了?”
“不知道,”阿诺说:“尧女士教过我时间和日期,但是这里没有钟表和日历,我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期什么天气,也不知道自己几岁了。”
“尧女士?”
阿诺拿起斯黛拉刚才翻看的照片说:“就是照片里的这个女人,也是你之前看到的只有上半身穿着绿裙子的人。”
斯黛拉嗓音放缓,“她死了尸体也只剩一半了,你一个小姑娘就靠着自己一个人在这怎么生活?”
阿诺当下宛如受到致命的一击般,跺了几脚,拔高声调:“我不是小姑娘!我是男人!”
斯黛拉愣了下噗嗤一下就笑了,倒真没看出来。
阿诺留着及腰的长发,他的发质柔顺甚至布满光泽,微卷。面容还未张开,五官精致却没有攻击性,一眼看去怎么都像一个甜美的小女孩。
阿诺生着闷气,小嘴巴微微嘟着,有些懊恼:“不是所有留着长发的都是女生,我是因为从来都没有人给我剪头发,所以只能留着长发。”
知道他是男生后斯黛拉不客气了,严肃地质问道:“臭小子,谁让你这样恶作剧的?你不知道这样能吓死人吗?要是今天来的不是我是一个有心脏病的人,此刻说不定就升天了!”
“因为我不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阿诺耷拉着脑袋,小手揪在一起:“我一直在观察你,镜子和洗手间的上方都是相连通的,我刚才爬上去不小心弄坏了电闸才让灯泡炸了。”
“我不想吓你,”阿诺揪着衣角不敢抬头,小声说:“可我不敢相信你,我怕你是来吃我的……”
“那刚才门外让我开门的不是你搞的鬼吗?”
阿诺摇头:“那不是我。”
“不是你?”斯黛拉面色微变,嗓音轻颤。冷汗在潮湿的空气中无法挥发干,衣服贴敷在身上难受无比。
斯黛拉回想先前状况,的确,刚才种种迹象都表明门外的不是好对付的怪物。面前这个小屁孩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阿诺手覆在洗手间的门把手道:“你之所以打不开这扇门是因为这个门把手,它不是传统的扭转,而是用力往外按,这样才能打开。”
二人走回房间,斯黛拉察觉之前的怪物似乎短暂隐秘了,门外没了动静。
斯黛拉盯着阿诺苍白到毫无血色的小脸,问道:“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晒过太阳?”
阿诺的皮肤泛着不健康的白,皮下的血管细丝全部都清晰可见。
阿诺点头:“我从来没有走出过这个屋子。我不被允许外出,我没有资格。”
斯黛拉略显诧异:“所以你是被人囚禁在这里的?”
阿诺皱眉:“囚禁是什么意思?”
“呃……”斯黛拉不知如何跟他解释,反问道:“这里又没有人看着你,你不会偷偷跑出去吗?”
阿诺摇头:“不可以,就算门打开了,我也不可以走。”
斯黛拉刚想问为什么——
“叮铃铃~~叮铃铃~~”
诡异的门铃声响起。
有人在敲门!
斯黛拉的瞳孔在幽暗中收缩成细缝,下意识将阿诺护在怀里。
阿诺懵懂地看向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小大人似的说:“不要害怕哦,我在呢,我会保护你的。”
“……”斯黛拉勉强一笑:“那我是不是该说谢谢了。”
阿诺很板正地开口:“不用谢,我是男人,应该的。”
门铃停下,随之响起细微的吸盘刮过门板的响动。
又是它!刚才那个鬼东西!走廊尽头传来金属摩擦般的吱嘎声,像是什么湿润的躯体正顺着墙纸蠕动。斯黛拉后颈的寒毛倏地竖立,熟悉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陡然响起的八音盒将斯黛拉吓得心跳险些停滞,不带思考捂住阿诺的嘴一把便将阿诺搂入怀里,二人躲在角落里。
斯黛拉手握拳刀警惕地看着周围。
尘封的摇篮诡异地开始晃动,全部都自行启动了?
斯黛拉心头一颤,抱着阿诺屏息谨慎地缓步往后退,不断远离大门和摇篮。
突然一阵强烈声波响起,刺耳又尖锐。斯黛拉耳膜遭受严重震颤,下一刻她便仿佛陷入漩涡般站都站不稳,强烈的晕眩让她恶心又想吐。
门悄然被打开,斯黛拉如窒息的鱼死死盯着那扇大门,已经做好下一秒怪物就会张开血盆大口朝他们冲过来的准备。
门一点点地被打开,斯黛拉丝毫没有注意,极度惊慌下自己的力道有多大,将阿诺搂的快喘不过气了。
然而预想的局面并未出现,门外空无一物。
斯黛拉刚松了口气。
倏地!
门把手竟然被神奇的力量拧动了。
然而斯黛拉要把门把手盯穿了也没有看到有任何东西。这是见到鬼了?
不对不对,不可能有这种东西存在。
腐木与霉菌混合的气息在密闭的房间里凝滞,气味越发浓烈。
墙纸表面突然鼓起数个瘤状凸起,不断变换形状,缓慢滑动。
此刻斯黛拉盯着洗手间门把手,发现银色的表面接连出现能拉丝的黏液。
斯黛拉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一瓶荧光剂,朝那处泼射过去。
下一刻,怪物现行了。
那是一只既像蛞蝓又像鱿鱼一般的无骨生物,它可以任意收缩躯体,像一滩液体一般任意依附在地面或墙上,它的身下像是密布无数细小的吸盘,能吸附住一切物体。它爬行时带出的黏液在地面拖出大大小小、蜿蜒曲折的痕迹。
“别怕,”阿诺小声地说:“萤不会吃人,它经常来找我玩。”
“莹?”斯黛拉诧异至极:“你是说这滩像胶水一样的东西不但能拧动门把手,还有人类的意识能找你玩?你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萤?”
阿诺想了想说:“萤最开始不是这样的,它会吸食很多活物但她不会主动伤人。直到有一天它把自己覆盖在一个小女孩的尸体上,自从那次之后萤就变了,她再也没有进食过,而且还能听懂我说话,会时不时找我玩。”
“那个小女孩叫萤萤,每次我喊小怪物萤的时候它会回应我,它能听懂我在叫它。”
阿诺继续道:“萤最爱的就是那个八音盒,每次来我这它都会拧开八音盒告诉我它来了。萤也喜欢那个摇篮,它像个小孩。”
被沾染了荧光剂的软体怪物,表面皮肤在荧光剂下呈现出若隐若现的网状纹路。它一路依附在地上朝着摇篮处爬去,黏液从它身下一路蔓延,形成发光的路线。
摇篮开始晃动的刹那,斯黛拉看见这种叫莹的未知生物已经攀附这摇篮栏杆上往里爬了,显然小怪物是拥有自我有意识的。
斯黛拉觉得不可思议,但似乎又不得不相信。
阿诺说:“莹很喜欢听我的心跳,它喜欢有生命韵律的东西。”
小怪物如无壳的蜗牛一般顺着摇篮的支脚爬进了里面,诡异地待在摇篮里,伸出一只触手拨动了一下摇篮上挂着的风铃,随后再无动静。
阿诺放低声调,很轻缓地说:“萤睡着了,我们安静一点,不要打扰它。”
“它它……”斯黛拉觉得离谱:“你拿它当宝了?”
“她是我的朋友,”阿诺看着她的眼眸,很认真地说:“它是怪物,可是它不是个坏东西。它没有伤害我,它的食物只是那些尸体,虽然它也会吞噬人类的尸体,但那也是不得已为了活着而已。”
阿诺朝着门口走去,斯黛拉一把拽住他:“老实待在这,这应该不止一只怪物,万一它守在门口没走,那你就是送命的。”
“别担心,”阿诺说:“尧女士永远不会伤害我。她刚才只是以为你是来伤害我的,所以才会想试探你吸引你出去然后把你吃掉。”
“尧女士?”斯黛拉后知后觉:“你是说尧女士就是之前那个骗我开门想引诱我出门,然后吃掉我的那个半截尸体?你和那怪物是亲戚?”
“那不是怪物!”阿诺道:“那是尧女士!”
阿诺道:“她本来不是这个样子的,她让我叫她尧女士,她像妈妈一样照顾我。可有一天她突然不见了,等我再次见到她,就已经变成这样了。”
斯黛拉万分不解:“既然已经是半截标本了,怎么可能还有生命体征?怎么可能还试图攻击我?”
阿诺道:“尧女士死了,但是她又活着,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我只知道只要有外人试图接近我,尧女士就会出动保护我。她刚才可能也是以为你是想伤害我。”
“死了,又活着??”斯黛拉道:“你说的是人话吗?”
阿诺很正经地点头:“我只会人类的语言,没有学过其他的。”
阿诺又开口说:“莹每天都会进入尧女士的身体,然后尧女士就会活过来。”
斯黛拉若有所思。
阿诺打开门,斯黛拉手握拳刀的警惕姿态松懈下来,门外并未任何东西。
而尧女士依旧安详地躺在那口容器里。
但斯黛拉敏锐地发觉,尧女士的的确确移动过,她下身的连衣裙全部堆叠成一团,原本交叠放在胸前的手已经垂下放置在身侧。
想来刚才门口喊她开门的就是尧女士,而莹应该是寄宿在尧女士的身体里。斯黛拉在进入这间实验室时不小心惊醒了莹,莹趁机唤醒了尧女士,想杀了自己。
尧女士面容如旧,深陷干瘪的眼始终睁不开,斯黛拉一直在屏息仔细观察。
尧女士躯体已经硬化,而她的肌肉和皮肤已经没有弹性了。她操控不了肌肉和筋脉,手指始终呈现出无力低垂的模样,没有任何活着的痕迹。
尧女士双手的手腕上都遍布刀疤,那是自残的痕迹。尧女士或许一直活在痛苦和绝望中,又或许是遭遇了非常大的痛楚以至于不想活,所以三番五次寻|死。
恐怕只有将尧女士带回实验室彻底研究才能得出结果。
斯黛拉问阿诺:“只有莹进入尧女士的身体,尧女士才会活过来吗?”
阿诺点头:“刚才让你开门的不是尧女士是莹,因为只有莹才会模仿各种各样的声音。”
斯黛拉问:“那厕所里那只怪物也是莹?”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可能是另一个怪物。”阿诺说:“尧女士告诉我,这里曾经有一个地下实验室,专门生产怪物。后来实验室消失了,但是怪物却跑了,偷偷躲藏起来了,但是为了找吃的它们还是会时不时出来。”
斯黛拉问:“之前有怪物闯进来过吗?”
“有好几个,”阿诺说:“但它们都已经死了,它们都是想吃我,但后面被莹和尧女士一起杀了。”
“他的尸体怎么处理的?”
“没有处理,”阿诺指着还在摇篮里沉睡的莹说:“莹身体里的那个东西把怪物的尸体完全吞噬了,什么也没留下。”
斯黛拉觉得不可思议:“怪物身形都不小,它那么小一个,怎么能吞噬比它还大好几倍的东西?”
阿诺想了想说:“以前尧女士跟我讲解过外界的一种真菌,叫做黏菌,那东西从尧女士身体里出来蔓延在地上的时候和她描述的模样很像,但是又不一样。莹会无限分化,会在空中变成无数细长蠕动的透明丝线,也会变成很多不同的形态。莹会从尧女士的下|身大片迅速地蔓延开,像是一张网。然后又会变出很多透明的细线从怪物皮肤里钻进去。我每次一觉醒来尸体就不见了。”
斯黛拉问:“你一点都不害怕吗?面对尧女士和这只虫?哦不,是尧女士和莹。”
阿诺摇头:“尧女士很好,她如果活着你也会知道她是个多么好的人。她很温柔从来不会生气,是她教我说话认字,教我怎么生活,把她知道的一切都教给我。她会给我穿衣喂饭,会抱着我哄我睡觉,她不会害我。”
“这儿其实死了很多人,但有尧女士和莹一直在这陪着我。有她们在,妖魔鬼怪我都不怕了,我知道她们一定会保护我。”
斯黛拉问:“尧女士的身体是刻意被人放在这的吗?为什么只有上半身?或者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阿诺说:“尧女士是被人害死的,在我认识她之前她就已经死了,她的身体本来要被销毁的。但被我用身体里的一个东西跟他们做了交换,所以尧女士才一直被保留住。”
“她是被谁害死的?”
“她的孩子。”
斯黛拉突然想起那照片后面的那个字,问:“她孩子叫垚吗?”
“我不知道,”阿诺说:“尧女士一直以来都把我当做了垚,她说我和他小的时候一样漂亮。但我不太懂,她的孩子害死了她,她为什么还会挂念害死自己的人,为什么还会因此对我那么好?”
斯黛拉问:“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了自己的母亲吗?”
阿诺摇头:“等我有你这么高了,我就会去找他。”
“找到他之后呢?”
“把他抓过来,我要让他死在尧女士面前。”
斯黛拉看着这孩子眸子中的东西,确认这不是一个孩子一时的气话,他是认真的。
斯黛拉点头道:“那你多吃点,长高点,不然我怕你打不过他。”
斯黛拉又问:“你一直待在这个实验室吗?”
“嗯,”阿诺说:“我不允许离开这儿,没人陪我玩,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
斯黛拉:“……所以我就是你的玩具。”
阿诺说:“这个游戏我谋划很久了,可是从来不会有人踏足这里。直到前不久有人对我说,会有别的人来。让我躲好不许被发现,我就一直在这等着你。”
斯黛拉问:“那个不允许你逃离这儿的人,是谁?他为什么不让你走非要把你囚禁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
阿诺沉默了下,说道:“他非常无比地厌恶我,他讨厌我的一切,派人定时照顾我的衣食起居不让我死掉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我活着已经让他很难受了,我不能活的太好,不然他要生气的。”
斯黛拉有些不能理解:“你这屁大点的,是做什么了让他那么容不下你?”
“我什么都没做呢,我没做错任何事情。”阿诺说:“他讨厌我是他的问题,我没有问题。”
斯黛拉道:“那我带你走。”
“不行,”阿诺说:“我妹妹还在他的手上,我不能违反他的命令。”
“你还有妹妹?”
“嗯,而且我妹妹生病了,治不好的病,”阿诺说:“那个人跟我说,只要我听话,他就会给我妹妹治疗。”
“你就确定你妹妹还活着吗?”斯黛拉突然意识到这句话有些残忍,拐弯道:“我的意思是,你妹妹不是有治不好的病吗?那就凭那个男人,他能治好你妹妹?”
“他可以,”阿诺说:“他不是简单的人,而且这儿从来就没有人关押我,我随时都能出去。但我不能,因为即便我出去了他也能时刻找到我。我曾经惹怒过他,那次我差点死掉了,所以我害怕。”
“我更害怕我的妹妹会死,所以我必须听他的话,即便是死也只能死在这里。”
阿诺:“猜猜我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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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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