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沉,冷风带来凛冽的寒意。
暗沉的空中一柄黑剑在疾速飞行着,几乎要与天色融作一体。
乐喻清目视前方,手中不断变换术法,御剑的速度攀升。
她早就开始调查能替代云蛇草的灵药,近日得到的消息是距定清宗数百里的林中有一千年妖蛇,蛇胆能明目,说不定会对师尊的眼疾有益处。
想到这里,乐喻清心中多了几分期盼,如果以蛇胆入药能让师尊的眼疾痊愈就好了。
虽然师尊总说这是旧伤,不碍事,但她心里清楚,每隔一段时日旧伤就会复发,伤势复发的那几日师尊会待在殿内,谁也不见。
她直觉师尊的眼疾不仅仅是普通的受伤那么简单,但看得出来师尊不想多提此事,她也不敢过问太多。
作为徒儿,她能做的就是找到新的灵药,尽量减轻旧疾带来痛苦。
灵剑在高空中飞驰,约莫半个时辰,乐喻清凝起灵力,操控着黑剑在一片林间落下。
这里便是消息中提及之处,她径直往前走去,不敢浪费太多时间。
此次离宗她没有向任何人禀明,已经算是违反宗规,但只要能拿到蛇胆,其它的都无所谓了。
灵剑被紧握在手中,淡淡的灵力溢出,在她周身形成一道保护罩,隔绝林间的瘴气。
静心感受间,前方似乎有一处的灵力波动有异,乐喻清皱起眉,径直朝那边而去。
林间枝叶扶疏,万木葳蕤,穿过不深不浅的灌木丛,她来到这片林子的尽头。
眼前是一面数丈高的石壁,透着一股阴凉之气,乐喻清神色谨慎,缓缓走近。
这股寒凉气息不知是从何处冒出的,一靠近便能感觉到,她仔细地盯着这面石壁。
似曾相识的场景,乐喻清敛眸沉思片刻,忽然想起和师尊一起追回摇光笛时去过一个山洞。
那里也有类似的石壁,还有……
她仔细打量着,下一刻发现眼前这面石壁的右下角有几行小字。
凑近一看,几行小字均以血色写成,和之前在山洞中看到的别无二致。
乐喻清脸色微变,顺着往下看去。
之前看到的是这对师徒遭遇仇家追杀,被困山洞,而此刻石壁上写着的是她们逃脱追杀之后的事。
字里行间除却逃出生天的欣喜外,这人还回忆了彼此的相识相知,竟透着几分用情至深的意味。
唇瓣不自觉地轻颤,愈往后看,她便觉一股莫名的心慌。
虽然仅是简单的只言片语,从中透露而出的点点心绪竟然与她面对师尊时的有些重合。
渴望着同师尊亲近,却又在师尊向自己靠近时紧张不已,希望把每件事做到最好,期待着得到师尊所有的目光和温柔,种种莫名的情绪,原来都是因为……
乐喻清倒吸一口气,来此处前的满腔热意在看到石壁上的小字后骤然冷却。
她很确定,写下这些字的那人悄悄喜欢着师尊。
而怀有类似心情的她,也喜欢上她自己的师尊。
曾经她天真地以为,情不自禁地想靠近、想对师尊好都是因为彼此的师徒情谊,是她对师长的敬意。
原来压根不是。
乐喻清顿时心乱如麻,一开始的惊惶过后她的脸上多了几分茫然无措。
尊师重道,尊师重道,师尊授她剑术,传她术法,是她的长辈,她怎么能……
怎么能枉顾礼法,逾越该有的规矩,对师长生出了那种心思。
乐喻清飞快地环顾四周,瞧见周遭无人后她俯下身,正欲施法将这些隐去,突然她看见这段话的最后。
“吾已将心知情意全盘托出,师尊得知后大怒,欲断绝师徒关系,从此再不相见。然将深藏多年的心思吐露之后,吾愿已了,死而无憾。”
心间涌上无穷无尽的冷意,乐喻清皱着眉将最后一句话反复看了几遍。
这番情意暴露后的结果便是断绝关系,从此不见。
她和师尊绝对不能变成这样,乐喻清抿紧唇,手中术法毫不犹豫地施出,将石壁上的小字隐去。
就好像用这种方式能隐去埋于心底的情愫一般。
乐喻清深吸一口气,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周围的凉意顺着脊背渗透浑身,也让她清醒了些。
取到蛇胆后她便立即回宗,今晚她看到的一切不会有旁人知晓,那份隐秘的心思也绝不会暴露。
*
黑云密布,天色骤变,雨水倾泻而下,伴随着可怖的惊雷。
灵剑穿过密布的雷云,巧妙绕过定清宗前的守宗学徒,直往寒听峰而去。
乐喻清紧皱着眉,一道惊雷从空中坠下,电闪雷鸣间映出她的苍白的脸色,以及没有丝毫血色的唇。
她简单施了个术法,冰凉的雨水被隔绝在外,沿着熟悉的小路走去,不远处便是寝居。
刚才御剑时难免淋了雨,身上的伤口经雨水的浸透后开始一阵阵地刺痛,浑身发冷。
幸好前面就是寝居,乐喻清正欲松了口,忽然一抹身影映入视线中,她不免脸色一僵。
阴沉的天色下那袭白衣更加显眼,瞧着不远处清冷如雪的背影,她一时间不敢上前。
静默片刻,前方的人主动转过身,冷淡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没有授令擅自离宗,已然违反宗规。”
“师尊,我后面会去领罚的。”乐喻清站在原处,并未像往常那般直接上前。
沈离昙盯她半晌,轻声:“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
乐喻清身子一僵,随后抬步走到她身旁。
她的伤还没来得及包扎,有些已经开始渗血,靠得这般近无疑能嗅到血腥味。
果然,下一刻她听见眼前人问:“你受伤了?”
乐喻清微抬起眸,瞧见她好看的眉轻轻蹙起,素来淡然的眸底浮上一丝担忧。
是对徒儿的担忧。
乐喻清微不可察地深吸口气,压下多余的心绪,温声应道:“都是小伤。”
沈离昙默然,从储物袋里取出一瓶药,“拿着,回房上药。”
乐喻清伸出手,刚欲接过时指尖蓦地触到一抹微凉,她心中一惊,猛地缩回手。
药瓶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沈离昙眼神诧异,问:“你怎么了?”
乐喻清视线稍垂,药瓶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师尊您回去吧,我房中有疗伤的丹药。”
明明师尊像这样给她丹药不是第一次,以前她也曾不小心触到师尊的指尖,那时彼此都没觉得这般的触碰有什么。
而现在的她却开始对此敏感。
乐喻清看向眼前人,眸光冷淡疏离,在这样的暴雨之下她白衣清绝,一尘不染。
“师尊,我没事,您特意来此是有事跟我说吗?”
沈离昙摇头,并未追究她的异样反应,抬步离开。
凝视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乐喻清顿在原处片刻,回房疗伤。
翌日清晨。
雨霁云开,碧落如洗,峰上各处灵气充沛,气息清新。
乐喻清端着一碗药,来到主殿前。
医书上说,每日取蛇胆的小块熬成药汤,连服一月,对治愈眼疾有奇效。
她昨晚简单疗伤后便开始熬药,盯了几个时辰才熬出一小碗。
殿内,熟悉的身影端坐于桌案前,时而轻揉眉心,似是有几分不适。
见状,乐喻清当即进殿,温声:“师尊,我昨日寻了更合适的灵药,说不定对您的眼疾有益。”
沈离昙抬眸,淡声:“原来你昨日悄悄离宗是为了这个。”
乐喻清轻轻“嗯”了声,视线稍移,她此刻才看清桌案上摆的是特制的宗卷。
上面记录的往往是定清宗的要事,常人无资格查看,而师尊毫不避讳她瞧见宗卷。
乐喻清移开目光,心知这是师尊对自己的信任。
沈离昙伸手,正欲从她手中接过药碗,不料眼前人将药碗放在桌案边。
像是在有意避开彼此间的触碰。
昨晚也是这样,递药时无意中的触碰竟让眼前人手中一颤,以至于药瓶摔落在地。
思及此,沈离昙抿了抿唇,收回手。
乐喻清一愣,不明所以,“师尊……”
沈离昙垂眸看着宗卷,直接问:“那瓶药为何会掉在地上?”
没想到她会追问这事,乐喻清思索片刻,应道:“当时我身上的伤口忽然刺痛,一时没拿稳。”
她那时的反应可不像没拿稳,沈离昙瞥她一眼,“那你的伤势现在如何?”
“师尊放心,已经没事了。”
沈离昙微微颔首,未再言语。
乐喻清看了眼药,欲言又止。彼此间静默半晌,她悄悄看了眼师尊的神情,忽然想到什么,领悟到身旁人的意思。
无奈之下,她按照往常那般端起药,递到师尊面前。
瞧见她乖顺的模样,沈离昙满意地勾了勾唇,从她手中接过碗。
眼前人微凉的指腹贴上自己的指节,尽管只有一瞬,乐喻清不免呼吸微滞。
沈离昙将药一饮而尽,面不改色地放回碗,淡声:“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
“嗯,回去好好修炼,几日后便是各峰试炼了。”
乐喻清躬身行礼,随后拿起药碗,转过身正准备退出主殿。
身后人的话却让她神色一僵,“像这样就很好,以后不要手抖了。”
这是让她不要保持距离的意思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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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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