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清宗内某处林间。
丝缕阳光透过叶间缝隙洒下，带来一抹暖意。
姚翎兮站在一处，视线稍垂，摆弄着手中的剑鞘。
约莫片刻，林间传来轻微的响动，她抬头望去，恰好瞧见来人。
“竟然是你，”姚翎兮颇为意外地扬了扬眉，“褚师姐。”
褚连云走近，语气淡淡：“我也没想到会是你。”
“身为世族的徒生，竟也需要那个位置么？”
“当然，只有这样我才有资格接触姚家的核心事务。”姚翎兮语气漫不经心，随手施了个隔音罩。
闻言，褚连云大致猜到眼前人的目的，不过她对别人的私事并不感兴趣。
她只在乎交易的条件。
“按你说的做，就能拿到玄隐丹?”她盯着姚翎兮，语气怀疑。
姚翎兮点头，笑道：“自然，只要和我合作，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
褚连云垂下视线，沉默着，似乎还在考虑。
见状，姚翎兮不由皱了皱眉，原以为这人考虑好了才会现身，没想到此刻还在犹豫不决。
“褚师姐不相信我吗？既然如此，你妹妹的药便由你自己去想办法。”丢下这句话，姚翎兮转身欲走。
褚连云神色一慌，疾步上前拉住她。
“等等。”
姚翎兮唇角稍扬，悠悠转身，“怎么，终于考虑好了?”
垂在身侧的手无声攥紧，褚连云避开她的视线，低低地应了声“嗯”。
来此处之前她考虑过很久，毕竟姚翎兮提出的要求有违道义，她作为教习师姐不能，也不该答应。
但她私下里到处托人打听，寻了这么多年，就连拍卖行都没有的玄隐丹，姚翎兮恰好有一颗。
褚连云闭了闭眼，重新看向她，“我同意跟你合作。”
“我就知道褚师姐是聪明人，”姚翎兮轻笑着，低声道，“其实我们是一样的。”
“褚师姐为了妹妹寻找灵药，我想要坐上那个位置也是为了家人。”
褚连云不理会这些套近乎的话，冷声：“事成之后立即将玄隐丹给我，不然，你也什么都得不到。”
“褚师姐放心，我向来言出必行。”姚翎兮丢下这句话，随即撤走隔音罩，离开此地。
*
之后的几日，乐喻清有意减少了和沈离昙见面的次数。
除了每日的送药外，她没再主动找沈离昙，而师尊似乎并不在意这些悄然的变化，未曾过问。
她不得不怀疑那日是不是理解错了师尊的意思，也许那句话仅是单纯地提醒，不附带其它含义。
其实她也觉得师尊不会在意彼此间的关系远近，毕竟师尊素来冷淡，授她剑术已是尽到职责，而她只需潜心修炼，遵循礼法，就像其余普通的师徒一样。
这些道理她都清楚，心底却无端地泛开一抹苦涩。
师尊视她为普通的一个徒生，只需尽传授道法之责即可，而她却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奢求着更多。
乐喻清深吸一口气，怎么也压不下心间蔓延的情绪，她本想着主动和师尊保持距离，以此抑制住那份心思。
这几日师尊似乎察觉到，开始无声地配合着她，不过问她的一切，就连各峰比试那日也未出席。
这就是她想象中的最后效果，可当一切真的发生后，她心中并未得到释然，反倒煎熬不已。
情动往往在悄无声息间，想要斩断这份僭越的情却很难。
思绪逐渐回笼，乐喻清垂下眸子，轻抚着手中灵剑。
下一刻，道道剑风无声迸发，她回忆着古籍上的剑法，从最基础的开始将剑招过了一遍又一遍。
这些剑招她早已烂熟于心，体内的灵力随之运转着，待她使出最后一招时紧握着的黑剑竟然发出清越的一声剑鸣，应声而动，归剑入鞘。
乐喻清轻轻呼出一口浊气，积累多日的郁气也在此刻得以疏解。
她简单施了个清洁术，正欲回寝居时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一句：“比之前略有进步。”
有如滴落的冷泉般动听，掺着丝微凉意，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硬生生止住脚步，乐喻清转过身，躬身行礼，“师尊。”
“哗啦”一声轻响，沈离昙足尖轻点，旋即从树梢跃至地上。
乐喻清愣住，看起来师尊似乎待在这好一会了，她竟然丝毫未察觉。
像是看穿眼前人的讶异，沈离昙淡声：“你方才练剑的时候我一直在。”
原来如此，乐喻清温声问：“师尊为何不现身?”
以往鲜少有这种情况，沈离昙传授她剑术时从来都是在她面前指导，不会刻意隐匿身形看她练剑。
也许只是为了检查她的修炼情况，乐喻清这般想着，不料下一刻听得眼前人问：
“你希望我现身吗？”
“师尊，您……这是什么意思？”乐喻清脸色一僵，随后很快调整好，
“如果师尊出现指导我，定然比我自己胡乱练习要好。”
“是吗？”沈离昙凝眸看她，“如果我一早现身，你是不是又要拿身体不适当借口直接离开?”
眼前人一语中的，乐喻清不由哑然。
瞥见她的反应，沈离昙心知说中，眉尖不自觉蹙起。
“你最近究竟怎么了？”
她近日以来的种种举动确实和往常大相径庭，想来师尊一直看在眼里，只是未曾戳破罢了。
乐喻清凝视着眼前人，动了动唇，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自拜师到现在她对师尊从来是毫无保留的，大到修炼上的事，小到平日的细枝末节，她总会在跟师尊聊天时一一吐露。
然而这次，种种异样背后的原因，她无法再像曾经那般毫无保留地向师尊言明。
默然片刻，乐喻清低声：“师尊，您看了各峰比试吗？”
生硬地转移话题，极为明显，沈离昙盯她半晌，语气掺了些冷意：“通过水镜看了比试全程。”
乐喻清点了点头。
眼前人愿意回答她的问题，这一点也让她无声松了口气。
殊不知她的细微反应尽数落入沈离昙眼中。
沈离昙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开，语气淡淡：“这次的各峰比试你表现不错，旁人皆言我收了个乖巧听话的徒儿，我亦觉如是。”
“你之前对我从不会有任何隐瞒，我希望以后也是这样。”
明显是指她这段时日的无故疏远。
乐喻清心中轻颤，勉强笑了笑，应道：“当然，我不会对师尊有所隐瞒。”
沈离昙凝眸看她，半晌收回目光，淡声：“还有一件事，回去后收拾一下，明日随我去万镜城。”
“万镜城?”乐喻清很快联想到最近发生的那件事，问，“是跟魔傀相关?”
她听说魔族用了某种手段，将魔气注入普通人体内，让原本正常的人变为没有任何意识的傀儡。
或许是注入魔气的原因，这种傀儡实力强悍，黑气四绕，极难对付。
为此，各大仙宗纷纷派出学徒诛杀魔傀，定清宗前前后后派出了几拨人。
“之前派去诛杀魔傀的师姐们难道……”
“魔傀比我们想象中的更难对付，宗中派去的学徒们无一人生还。”
闻言，乐喻清脸色凝重，对于万镜城中的魔傀各大宗门极其重视，派去的无疑是宗内实力较强的徒生，在这种情况下，竟然也无人生还。
情况比想象中的更糟，乐喻清正色道：“师尊，我明白了。”
沈离昙凝视着眼前人，神情认真，境界修为在同辈中算得上翘楚，如旁人所说般温润如玉，心境澄澈。
她这个徒儿乖顺听话，自拜进寒听峰以来潜心修炼，从不多生事端，让她省心不少。
她也习惯了乐喻清主动来找她，主动靠近她。
现下眼前人忽然疏远，刻意保持着彼此的距离，她的内心不免生出几分异样。
或许是不解，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觉察到的失落。
沈离昙看着她，薄唇微动：
“过来。”
犹豫片刻后，乐喻清依言走近，来到她的面前，“师尊，还有什么事吗？”
未听见眼前人的回应，唯有带着凉意的指尖轻拂过侧脸，替她将散乱的几缕发丝捋至耳后。
乐喻清下意识想要后退，然而眼前人冷淡的视线正落在她身上，让她打消了后退的念头。
彼此靠近之时，淡淡的冷香袭来，她忍不住抬眸，恰好同沈离昙对视。
“躲什么？”沈离昙轻声问她，指尖垂下，最后落于她的肩际。
“我记得你刚拜师时总是这副谨小慎微的模样，相处几年，难不成还在怕我?”
乐喻清摇头，竭力忍住心间翻涌的情绪，“当然不是，师尊您是我最信赖的人，我怎么会害怕您?”
她很清楚，师尊面上冷淡，实则是一个温和的人，对她耐心有加，对宗内其余学徒也态度温和。
沈离昙默然片刻，转过身，“我不清楚你最近是怎么了，你不愿说也无妨，如若是遇到难以解决的棘手事，可随时找我。”
语毕，她抬步离开。
乐喻清凝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唇边勾起一抹苦笑。
如果她彻底坦白，那份隐秘的情思暴露之际，她们还能像现在这般温和地对话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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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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