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楼梯上也传来“噔噔”脚步声,郎宁向上回望,男子脸色青白发灰,尸斑布满了整个脸,也是周珉觉。
郎宁背靠着冰凉潮湿的墙,上面不知何时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青苔,滑腻阴凉。
他警惕地盯着两边的“周珉觉”,他们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发丝的凌乱程度几乎也是如出一辙,脸上尸斑的位置也大差不差。
郎宁想不出他们会怎么戏弄他。
出口的周珉觉率先开口,他死死地盯着郎宁,眼神里带着或许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贪婪,缓缓开口,声音滞涩,像是卡壳的老式录音机,说:“郎宁……过来,到我这边来!”
另外一边的“周珉觉”也不甘示弱,他居高临下,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下颌线条绷紧,看上去坚毅可靠:“阿宁,别听他的,到哥……我这边来。”
“别听它的,它不是我!出口,出口……在这边……”下面的周珉觉莫名情绪激动,他向前走了一步,一只手尽力捏住裂开的皮肉,另一只手向前伸出,作出牵手的动作,仿佛想让郎宁看得更清楚一般。
“阿宁,到我身边来。”上面的人游刃有余,不疾不徐地发布号令,声音充满蛊惑,“出口怎么会轻易让你找到呢?你过去就是死路一条,到我这边来,那个骗子大师还在这楼里面呢。”
“你不想救他吗?”
郎宁的回应是死寂一般的沉默,他警惕地盯着两边,沉默不语。
三方就这么僵持了片刻,期间下面的周珉觉先耐不住,它往上走,英俊但阴森的脸上出奇的愤怒:“你怎么不过来?你为什么不过来?!……”
它的嘶吼很像是野兽落入陷阱后的垂死挣扎,绝望无助,偏偏还强撑着。
上面的鬼却更加风度翩翩,甚至和周珉觉生前衣冠楚楚参加电视访谈的样子如出一辙,他站在那里,胸有成竹地等着郎宁自己上去:“阿宁,快上来,我不吓唬你了。”
如同年长成熟的哥哥对顽劣的弟弟好声好气的劝导。
但下面的周珉觉堪堪踏上了半个台阶就停下来了,他惊悚地看着郎宁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只笔,尖利的笔尖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他举止优雅,看上去不像是在鱼死网破,郎宁从容不迫,冷淡镇定道:“我谁都不选!”
之前也有过幻境,虽然里面没有周珉觉,但是这次也一样,死亡就能破局。郎宁面上平静但内心里已经掀起了波涛骇浪,他想试一下,反正大不了一死,说不定死了成鬼了还能把周珉觉揍一顿。
笔尖轻而易举地扎破了表面的皮肤,郎宁强忍着恐惧,抑制本能,没有移动,他狠狠压下去,却被拦了下来。
周珉觉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面前,面色阴沉,握住了那支笔。
郎宁对视上他眼白几乎完全消失、漆黑的眼睛,心脏漏跳了一拍,但手中仍在用力下压。
周珉觉很容易就生气了,他手上皲裂粗糙,还长出了凸出尖利的指甲,所以他握着笔,手捏紧成拳时,指甲轻而易举地刺破了掌心,如同划破了一张纸,腥臭冰冷的血液汩汩流出,顺着他的胳膊缓缓滴下去。
但他不管不顾,生生拔出了那支笔,下一瞬间刺进了郎宁脖颈旁边的墙壁里,只剩下一点点笔头露在外面。
“你的命……是我的,你凭什么这么糟践它?”周珉觉空洞涣散的瞳孔冷冰冰地盯着郎宁,怒火中烧,想要撕碎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人。
凭什么……
凭什么这么糟践……
为什么认不出他来?为什么会被假货迷惑心智,明明……明明当初自己都认出来了……
对上郎宁无动于衷的视线,他真的太想划开这个无情人的胸膛,看一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在跳动。
这个**缠着他,吞噬着他,让他空荡的心脏部分仿佛在被尖锐的一柄刀翻搅,疼地喘不过气来。
他要报复郎宁!
周珉觉扯着郎宁的手臂,不管不顾他是否能跟上,将他往楼上拖拽。
□□撞击着楼道发出沉闷的声响,关节处也发出“咔嚓”错位的声音。
上面还有个“周珉觉”,此时一动不动,像一座沉静的雕塑,他脸上维持着之前循循善诱的表情,但在另一个周珉觉拖拽着郎宁经过时发生了变化。
他的嘴角咧到了耳根,露出了白森锋利的牙齿和血红的口腔,轻松愉悦,都快要哼出欢乐小调了:“需要帮忙吗?我很荣幸……”
他话还没说完,另一个周珉觉就打断了他,言简意赅——
“滚。”
“好吧,”他很遗憾地看了一眼失血过多而面色格外苍白的郎宁,嘟囔道:“只好让你先独占一下阿宁了。”
拖拽着郎宁的周珉觉闻言脸色更差,阴沉着拽着郎宁向楼上走。
郎宁看见另一个周珉觉微微一笑,也变成了一个纸人。它比上面假“温苹”的那个纸人制作精良一些,没有奇怪的腮红,更没有花红柳绿的穿搭,整个纸人西装革履,脸上依稀能看出周珉觉的影子。但它的眉眼处是两团晕染开来的墨迹,黑色的瞳仁无神、阴森,无论从哪个角落看过去都仿佛被它窥伺着。
偌大的酒店空荡荡,楼道里昏暗的光一闪一闪,时不时传出电流滋啦短路的声响,一些房间的门无风自动开合着,里面黑洞洞的,却传出哀切呜咽声。
他们回到了最初的房间——1316,玻璃碎渣在灯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上面还沾满了粘腻的血液。
郎宁被强行拉进了房间,他一眼就看到了瘫坐在房间角落里的温苹。
温苹双眼紧闭,脸庞毫无血色,他眼皮下面瞳仁剧烈地翻滚着,仿佛快醒过来了,整个人像是鬼上身,时不时震颤一下。
墙面上是他双手无意识的抓挠痕迹,直到郎宁进来,他还在扣墙灰,双手呈鸡爪状抓进墙壁里,留下了长长的血痕。
周珉觉死死摁住想要过去的郎宁,他附在郎宁身后,亲昵地蹭着郎宁白净的耳根,说出的话十分刺耳:“阿宁,他要为了你的天真愚蠢去死。这个结果,你还满意吗?”
房间的温度又下降了,温苹人事不省地躺在地上,脸色发青,睫毛上面凝结出一层白霜,他的身边出现一道残影。
“他现在和之前的你一样,被困在了另一座酒店的楼道里,只能不停向下跑啊跑……嗬嗬……”
周珉觉的脑袋不自觉地扭成不可思议的角度,又扭了回来,贴着郎宁的脖颈,冰凉的气息喷在郎宁脖颈后,他兴奋地说:“你猜他几时能发现幻境里面的你是个冒牌货?”
郎宁不得动弹,眼睁睁看着温苹身边的残影单膝跪地,尖利细长的手指作势要洞穿温苹的心脏。
“等一下,”他惊惧地叫停,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遇到冷空气凝结出白霜挂在脸上,看上去脆弱的快要昏死过去了。
残影似乎听到了召唤,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扭过头看过来,模糊的五官看不出表情。
郎宁面如死灰:“我会搬回去,不再躲避你,你能不能……放过他?”
周珉觉露出森白的牙齿,裹着一层血液的瞳孔中泛出诡异的光,稍稍松开手中的禁锢:“无所谓,你从来都没逃出过我的手掌心,在哪里,都一样。”
郎宁脸上的脆弱消失了,短暂的仿佛昙花一现,他对视上故意把头从上面晃悠到自己面前的周珉觉,目光冷淡空白:“那你直接弄死他吧。”
周珉觉阴恻恻地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半分动摇害怕之类的情绪,却以失败告终。
郎宁一点也不见慌张害怕,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映射出周珉觉恐怖的面相,冷静镇定,似乎能照清楚他心中的那块软肋。
周珉觉笑着,对残影招招手,残影的手臂瞬间洞穿了温苹的心口。
郎宁眼睛都没眨,冷淡地注视着他,甚至不曾分给那边半个眼神。
真是无趣,周珉觉笑容消失了,整个人更加阴郁可怖,周遭温度又下降了些,“不要再忘记你的承诺。”
与他慢条斯理找上门,连续几天只是暗中窥伺的方式不同,周珉觉很果断地离开了,他从窗户一跃而下。下面很快传来“砰”地一声死肉砸到地上的声音。
而郎宁在他离开的一刹那同时开始动弹了,他上前扶起温苹,手下的皮肤很冰凉,但稍微用力,还是能感受到跳动的脉搏。
郎宁紧握着的手此时才松开,他跪坐在地上,脸色发白,天生上挑的眼尾微微下垂,鸦翅般的眼睫经过昏黄闪烁的光投影在鼻翼上,一幅怎么也掩饰不了的倦容。
他握着温苹的手,听着青年的呼吸声渐渐平稳,枯坐在潮湿阴冷的地面上,直到天光大亮。
郎宁的第一次逃离以失败告终。
温热刺眼的光线从大开的窗口照射进来,勾勒出他消瘦挺拔的身体线条,毫无生气的脸庞泛着细微的光,却仍然像一座没有生机的大理石雕塑。
温苹醒来后看见的就是郎宁这一副赎罪者的形象,低垂着头跪坐在旁边,看上去沉默寡言了许多。
他轻轻动了一下手指,郎宁就被牵动了心神,“你醒了?要不要去医院?身体有哪里不适吗?”
温苹摇头,心头余留着在大楼里被追逐的心悸感,纷乱急促的脚步声仿佛还停留在耳边,一时之间竟然发不出声音。
郎宁点了点头,低声呢喃道:“那就好。”
光影勾勒出他俊秀文雅的轮廓,他漆黑的眼眸里有一些细碎的血丝,但丝毫不影响郎宁目光冷静镇定,他看上去想明白了一些事。
“大师,您走吧,不要再掺和进这些腌臜事了。剩余的钱我也会照常打给您。”郎宁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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