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宁脚步渐渐放慢,他能看到影子中的老婆婆似乎在扭着头看他,虽然很快转过去了,但是像是设置了发条的玩偶一般,隔几秒又转过头来看。
颈部功能之灵活,足以让很多年轻人羡慕了。
而老婆婆好像也发现了他的迟疑,彻底停下来了,扭过头来看他。
他们之间距离很近,她开口说话时,一股粘腻带着腥臭气息贴近了郎宁的脖子,说:“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
她说话时嗓子发出“咕噜”的声音,因此说得断断续续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惨白的光照在老婆婆挤满褶子的脸上,混浊的眼珠里藏着偏激和固执,还有隐隐一丝的责备。
郎宁一时没有回答,倒是摆脱了她用力握着的手,想要把手中的塑料袋还给她,却后知后觉地发现:一路紧随的“嘀嗒”声原来就是从手中的袋子发出来的,就在这里站了一会儿,地面上积满暗红色的不明液体。
他的手心也有熟悉的湿润感,还很滑。
眼前的婆婆见他没有回答,又问了一遍,这次熟练多了,声音尖利了些许,还喊了他的名字。
“郎宁,你为什么,不回家?!”
紧接着,她做了个令人惊悚的动作,“老婆婆”硬生生地拧掉了自己的头颅,愤恨地往郎宁脚下扔:“这么晚了……晚了……”
郎宁凝固了一瞬间,随即迅速反应过来,先是扔掉了手上的黑色塑料袋,余光中,里面露出柔软的红白混合物。
霎那间,酒精从他全身的毛孔中蒸发出去,理智回笼,他往后退了几步,却看见那头颅睁开眼,圆溜溜的,准确地朝着他撞来。
郎宁疾步往回走,大跨步时风带起路上的枯叶打转,听着身后的动静未停,他随即果断开始狂奔。
直到跑到小区入口,他才看到几个路人,脚步缓了下来,对视上那个看门大爷关切的眼神。
“小伙子,怎么啦?”大爷热心地站了起来,向他身后张望,问道。
郎宁也转头看了过去,空荡荡的小区道路,并没有什么老婆婆的身影,他稍作思索,就和大爷搭上话:“没什么事,只是我刚刚在这边扶了一个老婆婆,您当时有看见吗?”
看门大爷对他有印象,这个年轻人进小区时很颓丧,看上去喝了酒,脸上泛红,当时走路很慢,他还担心这人记不住回家的路呢!
至于老婆婆什么的,大爷摇了摇头,如实说:“你当时不是一个人走的吗?我还担心你自己回不去呢。”
闻言,这年轻人神情未变,只是瞧着脸色更加苍白,他说:“让您费心了,谢谢叔。”
郎宁谢绝了大爷好心提出的让他歇一歇的建议,朝着自家方向走去。
一路相安无事。
他租房的这片区域算是小区比较热闹的,尤其到了七八点左右,许多老头老太都带着孙子孙女下来溜达闲聊,下面一下就闹腾了起来。
郎宁七上八下的心稍稍被安抚了一下。
楼梯里的感应灯今天像是卡住了,一直亮着,将楼道照的一清二楚,一切都没有任何异样。
但是进门时那个锁舌微微有点锈住卡壳了。
“咔哒”声震碎了屋里的清静,也隔绝了外面的喧嚣,郎宁关上了门,因为狂奔而滞留的恐惧后知后觉的涌上心头。
他自我安慰是醉了后出现的幻觉,但手上的粘腻感却是实打实的存在。
厨房的水龙头没堵住,又在滴水。但经过荒诞的一晚,不断的滴水声反倒使他心安。
他打开客厅的灯,炽白的灯光刺入瞳孔,更加难受。
这时候恰好卧室里传来声音落地发出的清脆声响,好像是书架上的挂钩又脱落了。
郎宁慢慢地挪过去,卧室的窗帘被掩得严实,只有客厅的灯照见了门口那一块,里面仿佛被黑暗吞噬了。
他打开灯,柔和的光从头顶洒下来,也照亮了书桌前拿着书的年轻人。
那人语气带着轻微的责备,歪着头,眼神晦暗不明:“这么晚了,你怎么才回来?”
与梦里想要拉他下去的脸完全重合。
周珉觉眼见着朗宁的脸上一点点失去血色,他的眼神中有不敢置信、警惕和厌恶,唯独没有重逢的喜悦。
周珉觉起身凑近,郎宁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这人就站在他面前了,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随之而来的还要他身上的泥土腥气。
他真的从坟墓里爬出来找他了。郎宁头皮发麻,脊背一凉,一时之间竟然动弹不得。
从周珉觉的角度来看,郎宁却是出乎意料的乖巧,即使害怕也沉静地呆在原地,比七年前一走了之要好上太多。
他低声笑起来,诡异的瞳孔中几乎没有眼白,纯黑仿佛死水,此时泛起波澜,闪烁着尖锐晦暗的光,慢吞吞却又兴奋地说:“宁宁啊,下次,不要回来太晚,不要,让哥哥去找你。”
郎宁离得很近,清楚地听到他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翻滚的声音,伴随着浓重的血腥气息。
“你不是死了吗?”也许是今晚酒喝多了上头,郎宁听见自己冷静地问道。
不知被哪个字触碰到了周珉觉敏感脆弱的神经,周珉觉英俊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他突然变得有些暴躁,阴沉,大声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要来找你!”
他太过用力,惨白的脖子上青筋暴起,触及到郎宁惊恐的眼神,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但已经来不及了。
鲜红的血从他的颈部喷涌而出,发出“咔咔”声响,整个人仿佛开始漏气,而离得最近的郎宁也被波及。
冰冷的血溅了他一身,郎宁眼前的视线变成暗红色调,他亲眼看到了周珉觉车祸后的惨相。
血肉模糊,森白的骨头露了出来,喉咙间的血沫止不住地往外流,发出“咕噜噜”的声音,甚至盖住了厨房传来的嘀嗒水声。
整个人在他面前很快就成了血人,偏偏周珉觉还不退步,颤巍巍地向前迈步,完全不顾及簌簌向下掉的血肉。
郎宁在害怕。
虽然他除了面色些许苍白之外,看上去很淡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但是周珉觉知道郎宁在害怕。
曾经高一时期郎宁被卫健找来的社会小混混围了一圈威胁着要把他打一顿的时候,他也是面不改色,仿佛很淡定,彻底地激怒了那些人。
但周珉觉却记得那时候他也是像如今一般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右手细微地发颤。
然后下一瞬间,郎宁右手紧紧握住成拳,利落挥出,挟带着破风之声,狠狠地砸向了周珉觉。
他的手被浓厚的血雾包裹住了,如同吐着信子的蛇在舔郎宁的手,冰冷潮湿。
那已经不是周珉觉了,只是一个立着的人形怪物。它看向郎宁,眼睛地方只剩下两个黑漆漆的窟窿,里面放出瘆人的光,语气极致温柔:“宁宁,你你你,怎么,还是……这么,不听话!”
它按住郎宁的手,反手将他压在厚实的木门板上,暗红的血液顺着门上的纹路流了下去,滴在地上,形成一团团的污渍。
郎宁不可避免地沾染上血液,手上、脸上、脖子上,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或多或少都染上了血。白皙的皮肤上赫然多出暗红色的血液,看上去极为刺眼。
周珉觉情不自禁地摸上那熟悉的眉眼,手下这人被禁锢得死死的,控制不住在轻微颤抖,呼吸声都紊乱了,却不肯求饶说句软话,眼中是直白的厌恶、恐惧。
真不讨喜!
它遮住了他的眼睛,像是无骨的蛇一样抱住了郎宁。身体的温暖令它厌恶,但是失而复得的触感却让它久久不想松手。
直到过了许久,周珉觉松开手,此时的他又是那副英俊面孔,只是面孔发灰发青,笼罩着一层阴森的气息。
周珉觉贪婪地盯着郎宁,缓缓起身,松开了他,退了两步。
郎宁直起身,呼吸急促,衬衣上方的扣子都挣脱了两颗。
他面色惨白寡淡,整个人很绝望。
但周珉觉不喜欢郎宁这样。他又往前压了一步,郎宁退了一步,身后抵上了门。
周珉觉拉住了他的手腕,碰到了方晴给的那串珠子,皮肉发出“滋啦”的声音,宛若被烫伤了一般,手上的皮肉又开始脱落。
他低头,看见了那串红得不正常的珠串,竟然勾唇笑了笑。随即拉着郎宁的手,生生划开了自己的手腕,就如同划破一张纸一般轻松。
郎宁看到这一幕,浑身震颤,极度惊恐之下完全发不出声音。
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疯子用他的手划开了手腕,然后用手指沾了些许血液,涂抹在他的嘴唇上,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举世罕见的珍宝。
血液带着股腐朽的味道,铁锈味浓重,郎宁想起来了周家三楼那个通风的小窗户上年久失修的栅栏,锈迹斑斑。
煞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丝“血色”,周珉觉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还想要去揉捏郎宁的脸,却被猛地推开了。
郎宁猛地一巴掌扇了过来,这一次周珉觉没有挡住。
成年男性的力量还是不容小觑,周珉觉被打得偏了头,脸上也像橡皮泥一样,凹陷下去一大块,留下清晰的手指印。
郎宁闭了闭眼,硬逼着自己发声:“周珉觉,你是不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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