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奕在矮桌前翻看着天摄军的军务，翻了几页之后发现自己还是无法专心，脑海中全是今日他去伙食营时正好碰见老刘正在准备糕点老刘说的那些话……
“哟，咱们刘伙夫长终于舍得将那几个柿子摘下来了？”赵奕随手拿起灶台上的花生粒往嘴里扔。
柿子的成熟季一般在秋季，可在没有现代工具的帮助下，刘闼硬是悉心照顾着让它在树上待到了现在，可见刘闼的用心。赵奕在天摄军这十几天摘了几个，可把刘闼心疼坏了，差点就禁止赵奕进入他的菜园子了。这让赵奕更加好奇刘闼种植这些柿子是用来干嘛的。
“再不摘要坏了。小侯爷病着想来没有什么胃口，他爱吃柿子酥，我这个老头闲来无事，顺手做点给他送过去。”刘闼抬头看向赵奕，继续道，“做些点心送去候府，大都护不会拦着吧？”
赵奕笑：“伙夫长哪里话，若不是怕小侯爷见着是我的人送过去的不肯收，等伙夫长做好了我定差人妥妥当当给送进候府去。”
刘闼闻言哼了一声，低头继续手中的活。
赵奕看着刘闼将火红柿子磨成细腻的果酱，忍不住问：“柿子酥？小侯爷喜欢甜食？”
赵奕可是记得小侯爷亲口跟他说过不喜欢吃甜食的。
“谢小侯爷啊，最不喜欢苦的东西了，其中最怕喝药。”刘闼道，“小侯爷此次回京一月有余，先是风寒，现在又挨了板子，铁定喝了不少苦药。”
刘闼说着自顾自地叹气：“沈小子还在的时候，都是他千般万哄着,小侯爷才肯乖乖喝药的……记得有一次，那药特别苦，小侯爷死活不肯喝，沈小子就拿着这柿子酥哄人，说喝五勺药就歇一会，十勺就奖励一口柿子酥。”
刘闼笑了一下：“可小侯爷喉咙浅，被喂了小半碗药后就被呛着了，一个反胃吐了两人一身……”
赵奕：……这样喝中药，不吐才怪呢。
小谢煜吐完后就红着眼眶哭了。沈屹反应极快，脱下外衣将两人身上的脏物擦掉，眼神示意近卫去拿两人的换洗衣物，而后将小谢煜抱进怀里哄着。
“对不起对不起，是哥哥喂得急了。不哭了，不哭了啊。”沈屹一下一下顺着人背。
在沈屹安抚下，小谢煜的情绪很快平复下来，窝在人怀里小声抽泣着：“我再也不要喝药了！”
“好好，不喝了。只要煜儿乖乖的，病好了，咱们就再也不喝药了。”沈屹捻一小块柿子酥放入他口中，“我做的，尝尝，是老刘做的好吃还是我做的好吃？”
小谢煜尝了几口后，认真地做出了评价：“都好吃。刘师傅做的点心都是顶好的。可是屹哥哥做的很甜，我很喜欢。”
小谢煜一副认真点评的样子把沈屹逗笑了。
沈屹伸手掐了掐小谢煜的脸颊：“这么说煜儿是更喜欢屹哥哥做的咯？”
小谢煜又尝了一块柿子酥，才朝沈屹点了点头：“嗯。”
沈屹笑意更浓：“你这个嗜甜的小馋猫！”
……
刘闼说着说着又叹气：“不知道小侯爷现在喝药还会不会还时刻备着甜点...若是沈小子还在的话......”
赵奕又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他们对于沈屹的逝去满是惋惜。惋惜么？或许是该惋惜的。他们口中的少年将军风姿斐然、满腹才华，待人温和，又于很多人都有过恩惠，这样好的一个人死了怎会不觉得惋惜？
可是在这个世界里被人们频繁挂在口中怀念的少年天才，赵奕并未在描绘这个世界的这本书里看到过有关他的介绍，在这本书里，沈屹只是一个被一笔带过的炮灰，一个连名字都未曾出现过的炮灰......
赵奕不自觉地捻了捻手指，那小侯爷呢？沈屹的离开对谢煜而言又意味什么呢？
“若是沈小子还在的话，小侯爷和天摄军或许就不是如今这般处境了...”刘闼感慨道。
……
“小侯爷以前喝药啊都是人抱在怀里哄着喝的，手边没甜点是绝不肯喝的。”“小侯爷病着的时候胃口不大好，他本就对吃食挑得很，病着的时候吃得就少了。”“这以前啊，小侯爷病着的时候吃得最惯就是从天摄军这里做的点心了。”……
刘闼的话在赵奕的脑海中盘旋，赵奕看着军务觉得有些烦躁，干脆撂下手中的折子不看了，啧了一声后起身：“这么难伺候。”
赵奕出了帅账后直径走向伙食营，他记得老刘摘的那些柿子还没有全部用完，还有几个被老刘收进柜子里了...
夜间赵奕再次轻车熟路溜进候府找到小侯爷的卧房，在房梁上听见小侯爷的院子内有交谈声。
“侯爷还是没什么胃口吗？”这声音赵奕记得，是候府那个叫谢芯那个丫鬟的声音。
“这根本就不是刘伙夫长做的糕点，我都吃出来了，何况三爷。本来想着刘伙夫长做了糕点送来，三爷喜欢，能多吃点东西呢。”这是许玖的声音。
“侯爷都不吃几口东西身子怎么养得好啊？夫人都担心坏了。这糕点不是从天摄军送过来的吗？不是侯爷喜欢的？”
“我也不知道，明明是从天摄军送来的，理应是老刘做的才对啊……”
两人交谈的声音渐渐远去，赵奕这才翻窗进入小侯爷的房间。赵奕落地的瞬间忍俊不禁笑了下，若不是赵奕知道自己记忆力极好，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过很多次偷偷溜进小侯爷的卧房这种事了。
赵奕刚把视线投向屋内，他的腰间就被利器抵住，谢煜在他身后。
“大都护就这么喜欢爬人窗户？”谢煜的声音有些冷清。
赵奕笑：“不是谁的窗户都喜欢爬的。我只是对小侯爷的卧房情有独钟而已。”
谢煜不自觉握紧手中的刀把，这个……登徒子！
赵奕伸手去裹握住放在他腰间的手，转身，用巧劲将谢煜手中的小刀抽了出来：“小侯爷身上的小刀可真不少啊，送了赵某一把，还有呢。”
其实赵奕觉得这般锋利的东西不该藏在小侯爷身上。从小侯爷的日常穿着到小侯爷卧房内所有的布置用的都是极为细软之物，赵奕觉得这才是和小侯爷相宜的，周身都是软软的，连人看起来都是软的才好呢。
赵奕嘴角不自觉露出些许笑意，若是小侯爷知道他心中所想，定又要狠狠地瞪他了。
谢煜见他眼中含笑看着自己的模样，心中不知何故忽然涌上一阵不知名的情绪，谢煜一时之间有些心烦虑乱，不知所从。
见谢煜反应有些迟疑，赵奕顺手将小刀收了起来，拉过谢煜朝屋内走去：“赵某给小侯爷带了点东西，小侯爷过来瞧瞧。”
赵奕从怀里掏出油纸包裹着的温热的柿子酥时，谢煜有些怔愣。赵奕捻了一个递到他嘴边：“尝尝。”
谢煜抬眼看向他，赵奕已经不容拒绝地将柿子塞进他嘴里，谢煜不得不咬了一口。这大冬日的，从天摄军军营到候府少说也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可此时谢煜口中的柿子酥依然是温热的。
赵奕期待地看着他反应，问道：“如何？还合小侯爷胃口吗？”
谢煜慢慢嚼着口中的柿子酥，不自觉垂下眼帘，心中的酸涩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压着谢煜，压得谢煜有些窒息，眼眶也越来越热。
赵奕察觉小侯爷的情绪不对，向他走近了些，不由放轻声音：“怎么了？”
谢煜再次抬眼看向他时，赵奕才惊觉小侯爷眸中已然蓄满泪水和血丝，小侯爷张口的第一时间没能发出声音，片刻后才用颤音问出了那句：“你，究竟是谁？”
沈屹会在做柿子酥时用热牛奶，热牛奶里会加糖...整个京都只有沈屹会如此做柿子酥，为了调出谢煜最喜欢的味道，牛奶和糖的加量是试过无数次才用的这样的比例的，连刘闼都不知道，也做不出来。
但是谢煜一尝就知道了，就是这个味道。
赵奕心里苦笑了一下，自己当真是上赶着找气受啊。明知这柿子酥定然是与小侯爷那故人有关，还是因着旁人的一句他爱吃柿子酥，自己就巴巴地去做好送来。
赵奕捏住谢煜的下巴，半强迫地让谢煜的视线继续停留在他脸上：“谢煜，你看清楚了，我是谁。”
谢煜仿若当即被人泼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他不是，他怎么可能会是呢？
屹哥哥从来不会喊他谢煜，从来不会将他的下巴捏得这样疼，从来不会用这般语气同他讲话，从来不会……可是，这个味道...是只有他和屹哥哥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啊...如今，怎么能成了别人接近自己的手段？
谢煜挣扎了几下，挣开了赵奕的手。
赵奕眯了眯眼，后退一步的小侯爷已然将的情绪收敛的一干二净，除了眼中还残留几丝血丝外，仿若方才红着眼眶即将要哭的小侯爷只是赵奕的错觉。
“赵奕，本候看清楚了，看得一清二楚。”谢煜低声道，“可是赵奕，你又是为何几次三番要这般招惹我？”
“赵某早就告诉过小侯爷了，不过是小侯爷将赵某的心意话当做玩笑话罢了。既是如此，那赵某就再跟小侯爷说一次。谢煜，我之所以两次三番凑到你跟前这般自讨没趣，是因为我喜欢你，只是因为我喜欢你。”
赵奕笑了一下继续道：“我知道小侯爷现在还是不信，没关系，我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只要我还喜欢着小侯爷，我就会一遍一遍地将这件事告诉小侯爷。但是谢煜你得知道，得不到正面回应的感情是会被时间和你的冷落消磨殆尽的。所以小侯爷，赵某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谢煜抬头看向他，赵奕还是一副温柔地笑着。
这一番剖白，赵奕自己倒是讲痛快了。
可是谢煜听着却不大好受，心上像是被压着一块大石头，压得谢煜心里一瞬一瞬地疼。谢煜明知不该，可谢煜看着赵奕这般笑着看他，他就不受控制地想起沈屹。沈屹很爱笑，尤其爱这样看着谢煜笑。
谢煜不由握紧右拳，掌心生生被自己的手指扣出血，强压着心上的酸楚。
谢煜看向赵奕的目光不禁带上些许恼火，这个赵奕真的很讨厌，他总是能轻而易举让自己想起沈屹，想起那个对自己百般好的大哥哥，那个和自己还有好多好多约定都没来得及兑现的人......赵奕总是跟记忆中的人重合，总是轻而易举地就牵起自己的情绪波动。
赵奕终于发现了谢煜的不对劲，上前一步去牵他的手。谢煜哪里会乖乖依他，后退着躲了几下，可伤病还没好全的小侯爷哪里能轻易躲得过去，很快被赵奕钳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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