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煜被赵奕半抱着走了好长一段距离后才侧身歪头问赵奕：“我们去哪？”
赵奕侧头，两人视线交锋，赵奕不禁笑道：“从舟想去哪？”
谢煜没再继续看他，低头掰着手指，似真在认真思考赵奕交给他的问题。
片刻后，谢煜低声道：“今年的冬日，你哪里都没有带我去。春雨楼的火棘果我自己去看的...天摄军后山的夜景也没去...竹屋的果酒也没有挖出来...还有好多好多地方，都是你自己说的，但是一个都没有带我去...我等了好多好多个冬日，你都没有陪我去...”
“屹哥哥，你食言了好久...”
尽管赵奕已经心里已经做足了建设，可听到这声“屹哥哥”，还是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而后还是将心中的情绪压下，顺着谢煜的话道：“对不起，是哥哥让你久等了。今日从舟想去哪里，哥哥都陪你好不好？”
谢煜抬眼满心期翼地去看着他：“真的吗？”
赵奕笑：“当然。”
谢煜眼皮微颤了一下，下意识去紧抓住赵奕的衣袖：“陪陪我吧，陪陪我就好。不想再看着你走了，屹哥哥，在梦里就不要一次一次离开从舟了好不好？留下来陪陪从舟吧...”
就陪我一会好不好？谢煜眼中全是恳求。
原来他当这是梦么？也对，想见他心上的故人也只有在梦里了。可是，梦境上映的是一次又一次的离开么...赵奕心上忽然被扎了一下。
看着谢煜的眼眶蓄起泪水，赵奕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手一揽将人抱进怀里。
片刻后赵奕感受着怀里的人动了动了，伸手回抱了他，将脸紧紧埋进赵奕胸膛，一个极为依赖的动作。赵奕改为双手去抱怀里的人，他左手的伞这才迎着风雪落地。
怀里人的手指不自觉蜷起去抓赵奕的衣物，赵奕感受着怀里人的小动作，心上堵得慌，却无从发泄，只得更加去楼紧怀里的人，沉声道：“对不起...”
今日大抵是赵奕记忆里说抱歉次数最多的一天了。赵奕自认为也算是个洒脱之人，之前被系统制约了这么多年，除了最开始的难熬，之后便愈发看得开了，所以赵奕不记得自己以前是否过这般酸涩的情绪了。
这种情绪于赵奕而言很陌生很奇怪，他的胸膛似在鼓胀在发烫。谢煜的脆弱与依赖仿若一根尖锐的刺，深深地扎进他心里，酸胀的疼。
心脏那处的疼清晰地提醒着赵奕，他是真的在喜欢着谢煜，不是心上人心或许就不是这般疼这样疼了。
对于多年前刚进入书中世界的赵奕来说，与书中的一个纸片人有感情纠葛是一件极为荒唐且是绝对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在当时的赵奕看来，他们不过是作者笔下设定好的一个个程序。
聪明如赵奕，若如他当时再多深思一层，怎会想不到若他们只是被设定好的程序，哪里会有系统的存在，哪里需得一批又一批的人被拉进这些世界去充当各路维护剧情发展的角色。如此这般，谁又能确定，书中人和所谓的现实世界的人谁才是真正的被设定好的程序呢？
但是那时的赵奕只是对限制他自由、读取他想法的系统异常不爽，至于书中人，赵奕不过是抱着看戏的心态近距离观看他们的表演。
直到赵奕在第一个世界最后的一个任务中，系统关闭他的意识，操控着他的身体强制执行任务。赵奕意识回归的那一瞬间已然没有办法收回手中的剑，书中那个一直拿他当兄弟可以用命护他的纸片人终是倒在了他的剑下。
赵奕将人揽进怀里时，鲜血不可避免地沾到了他身上。赵奕没有看到他眼中的愤恨，他眼里有见到赵奕意识清醒的欣喜，有自己即将离世的遗憾，可是独独不见对于赵奕的背叛与恶行的怨怼。
不对，不该这样的，他的反应不该是这样的，按照剧情这个时刻他明明该是恨极了赵奕的。赵奕死死地盯着他，想从他最后的反应中找出破绽，可是他弥留之际拼尽全力对赵奕说出的最后一句话是“没事的，不是你的错”。
握着赵奕的手无力下坠后，赵奕才如梦苏醒般回神。
原来，他们的血也是热的。
自己早已是局中人，如何能成看客呢？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怀里的人不自觉在赵奕的胸口上蹭了蹭，赵奕的思绪这才被拉回来。
“我想堆雪人。”谢煜抬头去征询他的意见。
此时的雪下得愈发得大，谢煜缩在绒毛下的耳尖及埋在赵奕胸前的小脸被冻得通红，赵奕抱着人知道，小侯爷又开始低烧了。可对上小侯爷的眼睛，劝阻哄人的话到了嘴边却如何开不了口。
谢煜见人犹豫，顿时就不乐意了，低头隔着衣物一口咬在赵奕身上，随后被蒙着的声音闷闷传出来：“你才答应要陪我的...”
赵奕失笑：“也没说不答应从舟啊，怎么跟小狗似的，一言不合就咬人。”
谢煜挣扎了几下从赵奕怀里退了出来，抬眼瞪了他一眼：“你才是小狗！”
赵奕伸手去牵人将人重新拉回身边。酒醉的小侯爷十分好哄，赵奕捏着人的手腕柔声哄了几句，小侯爷的小脾气瞬间就没了。
赵奕陪着他在雪地闹了好一会，两人总算堆了一坨看起来有点人形的雪人。最后谢煜好似玩累，静坐在雪人跟前不知在魂游什么。
赵奕见人终于安静下来，便解了身上的大衣披到人身上，半蹲下来平视着谢煜柔声跟人打商量：“时候不早了，今日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谢煜抬眼去看他：“可是，雪人还没有鼻子。”
……
“可是，雪人还没有鼻子呢。”
沈屹闻言转头看向他二人刚堆的雪人，随后掏出一把小刀挥舞几下后便在雪人的脸上削出一个像模像样的鼻子来。雪人尽身全是白色，若不细看，还真看不出那点凸起的地方，沈屹思索片刻后用手沾了一点地上燃放烟火后的灰烬往雪人鼻子上抹。
“雪人的鼻子怎么会是黑色的呢？不好看。”小谢煜有些嫌弃地嘟囔了一句。
沈屹用灰烬将雪人的鼻子的灰色涂匀：“很可爱啊。煜儿还记不记得吴大哥家的小黄狗的鼻子是什么颜色的？”
小谢煜回想了一下：“嗯...好像是黑色的。”
小谢煜又仔细端详了一下他们堆的雪人，对沈屹笑道：“是很可爱。”
沈屹屈指刮了一下小谢煜的鼻子，手指的灰烬便有些沾到小谢煜的鼻尖上。沈屹不禁笑道：“自然是可爱的。”
沈屹脱下身上的大衣将蹲在雪地轻戳雪人鼻子的人裹进怀里：“好了，现下雪人也有鼻子了。从舟是不是得跟哥哥回家了？”
沈屹的声线很温柔动作也很温柔，可却都透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因为小谢煜此时无论使多少小招数去磨人，都没让沈屹松口。
他们从春雨楼出来后，沈屹已经由着小谢煜又是放烟火又是堆雪人的，已经在雪地里玩了两个时辰了。今日的雪一会大一会小一直下个不停，沈屹将人抱在怀里便知晓怀里人的衣物若是再在雪地里玩得久些就要被打湿了。
小家伙本来就怕冷，这会不过是果酒的后劲还没过去，人还迷糊着才没多大感觉，眼见天要黑下来了，可不能再闹下去了。
小谢煜挣扎了几下，发觉自己挣不开，便识趣地安静下来，只是抬眼去乖巧地看着人。
小谢煜双眼亮亮地看过来的时候，沈屹无奈笑下，将人裹紧了几分：“煜儿冷不冷？腿酸不酸？要不要哥哥背？嗯？”
小谢煜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伸出小手哈了一口气，而后又立马往赵奕怀里钻：“冷的，要背。”
沈屹背起人后往上颠了颠：“从舟这几日有没有乖乖吃饭？”
沈屹等了片刻，没等来某人的答案，只感觉头顶的发带被人勾了几下。沈屹心中无奈，背着人稳步朝前走去。
小谢煜用手指卷着沈屹的红发带玩，沈屹背着他走了好一段距离后才反应滞后地回答沈屹的问题：“有乖乖吃饭的。明明是屹哥哥自己很久没有背从舟，忘记从舟多重了。”
说完还特意趴在沈屹耳边小声哼了一声，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沈屹因着耳边的气息和小猫似的声音，整个耳朵红了个彻底，平稳的脚步顿了一下。又走了几步后，沈屹才开口：“再不乖，下来自己走。”
小谢煜这次反应倒是快，闻言立马讨好地埋在沈屹后背蹭了蹭，双手相交去楼着沈屹的脖子，嘴上还嘟囔着：“不要！”
沈屹不由勾了一下唇，可出口的言语还是对小家伙的说教：“从舟要乖些，不然哥哥就不背了。”
小谢煜双手抓得更紧了：“从舟很乖的。”
从他们现下所在的地方回候府的路隔着两条街道，不长不短，沈屹走过很多次，也偶尔背谢煜走过，沈屹熟悉得仿若刻在骨子里。
路是熟悉的路，背上是此生至重之人。这一刻，沈屹觉得，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也未尝不可。
“屹哥哥，下雪了。”谢煜有些欣喜的声音自背上传来。
沈屹抬眼，视野中尽是悄无声息飘落的雪花。是呢，下雪了......
……
赵奕先是理了理落在谢煜长发上的雪花，随后起身看着雪人思索了片刻，掏出小刀截了一小块自己的红腰带往雪人脸上戳进去，一眼看过去这个鼻子倒是有模有样的。
“可是鼻子是黑色的，不是红色的。”醉酒迷糊的谢煜的性子总是格外执拗。
“可是鼻子是会被冻红的呀。”赵奕笑，用指尖去点了点谢煜通红的鼻尖，“跟从舟现下的鼻子一样，是不是？”
赵奕伸手过来的时候，谢煜没有动，只是视线一直跟随着赵奕。
赵奕初时真的很喜欢小侯爷这样的注视，全心意都在他身上，眼睛亮得漂亮，装得全是对眼中人的欣喜，看得赵奕浑身舒畅。
可现在一想到这样的注视不过是自己暂时依着样貌从别人那里偷来的一时半刻，赵奕就想把手覆上去将其遮住。可偏偏也是赵奕自己没舍得挡住这样的视线。
赵奕才知原来自己是如此矛盾的一个人。
“好了，现在雪人也有鼻子，是不是可以回去了？”赵奕再次半蹲下来笑吟吟地问道。
意外的，谢煜主动朝他伸手，有些理直气壮道：“不想走路。要背。”
赵奕反应了一瞬，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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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醉酒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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