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阳刚从谢煜书房退出去。许玖就脚步匆匆来到谢煜跟前,对谢煜拱手道:“三爷,小少爷不见了。”
“什么?”谢煜脸色一变。
“何时不见的?在哪里不见的?嫂嫂可知晓此事?”谢煜边快步往外头走边问道。
“今日早些时候谢芯那丫头领着小少爷在东街逛集市,午时家丁才发觉人丢了。二夫人已经去寻人了。”许玖回话。
谢煜出了府门后就翻身上马直朝东街扬鞭前去,恰巧与前来的赵奕擦肩而过。
赵奕盯着谢小侯爷策马的背影舔了舔牙尖,笑,同身旁的听风道:“我们来得不巧,你看,小侯爷出门去了。你且跟过去看看,小侯爷何事如此着急?”
“是。”听风应道。
谢煜这边到东街刚一下马,脚边便被扔过来一个被绑着的酒肚胖子。谢煜撇了一眼,哦,是那燕贵妃的弟弟胡彪。
“将人扔得离护国候这般近,沾到了护国候的衣袖,你的爪子,便不要了吧。”一道声音自前方传来。
来人是一位穿着深蓝色衣袍的俊俏公子,腰间缀着一枚白玉,披着一件白色大氅,端得好一个仪彩出众的翩翩君子。此人正是当朝七皇子萧璟仁。
可下一瞬萧璟仁抬手拔出侍卫腰间的长剑,目光停留在剑刃上,似在看其是否锋利:“是左手抓的人还是右手抓的人?”
“七殿下……”奴仆正要求饶。
萧璟仁突然手腕一转。众人只见剑光一闪,那奴仆一条手臂“嘭”地落地,鲜红的血喷涌而出,溅在尚未融化的白雪中,也有溅到地上的胡彪身上。后者吓得一哆嗦,似是被吓傻了,僵着身体,连身上的绳子也忘了挣。
紧接着那奴仆疼得抱着断臂跪倒在地上,止不住地痛嚎、痉挛。
这一变故着实始料未及,别说捉着胡彪的那个奴仆,就连候府这边的侍卫也被吓得后退了一步。谢煜倒是没多大意外,只是蹙了一下眉。
萧璟仁看向跪在地上哀嚎的奴仆:“本王断你一臂,你心中有怨气?”
“奴…奴不敢。”
萧璟仁用沾着血的剑尾拍了两下那奴仆苍白的脸颊:“那你,在叫什么?”
奴仆闻言立马死死咬住下唇,再不发出一丝声响。
萧璟仁这才满意笑笑,将手中的剑扔回给侍卫,面上全然不见方才的狠戾,指着地上被吓傻的胡彪邀功似地看向谢煜,道:“从舟,他要当街对你府上的婢子不轨,人我给你抓着了。”
“谢安呢?”谢煜问。
“小安安啊,他好得很,正被随身婢子带着在前面的酒楼里吃东西呢。”萧璟仁上前,作势要去拉谢煜的手,“你我二人许久未见了,从舟陪璟仁哥哥上去坐坐,我让酒楼做好了从舟爱吃的葫芦鸡和雪霞羹。”
谢煜后退一步,躲过了萧璟仁伸过来的手,拱手朝萧璟仁行礼,毫无客气地拒绝道:“多谢七殿下好意,臣府上还有事,还请殿下行个方便,臣是来接候府的小公子谢安的。”
萧璟仁盯着谢煜:“从舟,为了沈屹,你当真要与我生分至此吗?可他已经死了,三年就死了。”
萧璟仁见眼前人身形微顿,笑着继续道:“从西北回京后,我本来还想专门见一见沈屹。可惜啊,我回来晚了。”
谢煜慢慢紧握行礼的手。
萧璟仁移步再次上前,拉近与谢煜的距离,就站在离谢煜几寸的地方,微弯腰,笑眯着眼,似在同谢煜说体己话:“我听说,三年前沈屹向父皇请命,代你出征,不想却死在了北夷没能回来……有人告诉我,他的尸首在战场上被分得七零八落,混在死人堆中连块像样的尸骨都没找到,而他的战袍被挂在夷人的城墙上示众,可是真的?”
萧璟仁讲到“代你出征”时,谢煜的脸色就刷得一下变得发白了。
“从舟这副样子,想来是真的了。”萧璟仁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遗憾,“真想亲眼看一看,我们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沈屹,是如何一人抵着几千敌军,又是如何被生剐得连一片尸骸都找不到的。”
“你再说一遍。”谢煜低着头,所有的情绪都被隐在长长的正在轻颤的睫毛下,他的声音压得极低。
谢煜依旧是行着礼的姿势,可他此句言语,一字一字说得咬得极重,全是压着的火气。在场的人无不噤声,颇为胆战心惊地低头,好似生怕慢了一秒就要承受护国候谢煜的盛怒。除了七皇子萧璟仁。
见谢煜生气,萧璟仁反而笑得更开怀,更加凑近谢煜一分:“我说,真想亲眼看看……”
谢煜一把揪着萧璟仁的衣领,抬手就一拳。萧璟仁的脸被打偏,萧璟仁动了动嘴,口中满是血沫子。萧璟仁抬头面上却依旧是对谢煜挑衅的笑。
许玖从酒楼接小少爷出来后,就见自家主子正在街道上当街单方面殴打七皇子。许玖吓得腿软,忙去将自家主子拉住。
谢煜回府后,萧璟仁顶着一脸鼻青脸肿进了他邀谢煜吃饭的酒楼,一路直径走进了二楼雅间。
里头坐着的着墨白色衣物的男子哼笑一声:“回京见小侯爷第一面就这般狠绝,也不怕将来挽不回你那执拗的小侯爷。”
萧璟仁在男子对面坐下,闻言欲笑,可脸上的皮肉此时却动不了,萧璟仁“嘶”一声倒抽一口冷气,谢小侯爷是真的下狠手啊。
萧璟仁只能要笑不笑地抽了抽嘴角:“沈屹那厮都不在了,还有人能阻止本王不成?”
“不是殿下你自己说的嘛,小侯爷最是长情。”男子替他斟了一杯茶,“一个太子安排过来的奴仆,何时没有机会寻个由头解决了他?殿下偏要在小侯爷跟前断其手臂,也不怕吓着你的小侯爷?”
萧璟仁捧起茶杯似叹了一口气:“我倒是希望还能吓着他。”萧璟仁记忆中的谢煜,可是一只受伤的鸟儿都能将人惹哭的。
男子闻言只是笑,片刻后才道:“让殿下找个由头让你家小侯爷把天摄军这个烫手的山芋丢出来,殿下何必如此废周章,想方设法让小侯爷当街凑你一顿。以小侯爷的聪慧,只需暗地里敲打一番,此事小侯爷就该知晓其中利害了。”
萧璟仁喝了口热茶:“让从舟全然不顾天摄军是不能的。你当他不知其中利害么。他啊,聪慧是聪慧,可心慈,耳根子软,性情又过于顽固,一般法子是行不通的。我此举也只是能暂时将他从天摄军表面摘出去。”
“后面那位要是罚小侯爷罚得狠了,殿下不心疼?”
萧璟仁哼了一声:“疼了才好,不疼不长记性,记不住沈屹那厮已经死了。”
男子笑:“原来殿下此举真正的目的在这啊。”
……
将军府的书房。
赵奕握笔的手顿住,抬头去看听风,有些诧异地问道:“当真?”
听风再次垂首再道:“属下得令跟着谢小侯爷去东街,亲眼目睹的,谢侯爷当街打了七皇子。”
赵奕沉吟片刻,不由笑道:“这下好了,小侯爷更是有由头将天摄军一堆杂事一概推脱给我了。”
“属下不明白。”听风道。
赵奕将笔一扔:“你且看着,明日,这事传到皇帝老儿的耳朵里,小侯爷就得在候府乖乖待上个十天半个月的。”
“哎,对了。”赵奕看向听风,“是什么缘由引得小侯爷动手?难不成这七皇子为难了一个四岁的孩子?”
赵奕眯了眯眼,不对啊,书中七皇子虽颇有诡计手段,表面阴晴不定对人狠戾,可实际上为人正派,不然主角傅允之也不会选其作为主君了。再说之前赵奕除西北通道上的匪患时与此人打过交道,此人为人不像是会为难一个小孩子的人。
况且这谢家应是被他们划入忠臣的行列的,甚至后来七皇子登上帝位时,谢家是呈支持状态的,这七皇子怎会与谢家结怨?
赵奕记得,书中没有这一段。难道是因为自己引发的蝴蝶效应么?
“没有。候府的小公子毫发无损。”听风答。
“嗯?总不能是为着胡彪那个蠢货吧?”赵奕问。
“也不是。七皇子捆着国舅爷全然交给谢侯爷处置,候府的人直接将绑着的人扔到了国舅爷府门前。”听风顿了一下,抬眼偷看了赵奕一眼才继续道,“是因为沈屹。七皇子羞辱了沈屹几句……”
赵奕闻言脸色微变,随后又哼笑一声,得,又是沈屹。
听风见赵奕看着桌面上的笔架出神,不知在想什么。听风试探着开口:“爷?那属下告退?”
赵奕回神,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赵奕提起笔,看着被自己弄得满是墨水的字帖有些烦,又撂下笔不写了,叫住了刚走到门口的听风:“等下。去查沈屹,他的事,我要事无巨细。”
“是。”听风领命下去。
在京都打听沈屹没有听风想得那么难,甚至比之前查天摄军的消息还要简单上许多,一提沈屹这个名字,满京都的大街小巷都是他的事迹。
京都有一堆专门买卖消息的泼皮,听风去市井中走了一遭,花了些许银子便把沈屹的生平探听得一清二楚。第二日便来向赵奕汇报了。
沈屹,字璟郎。其字由皇帝亲赐,用的是皇子的字辈。
其父是第一任天摄军的天摄上将沈怀枫,其母是太师宋兆的妹妹宋青青。沈怀枫与宋兆在萧骏还是皇子时便追随扶持,一武一文,乃是萧骏当时的左膀右臂。两人私交甚笃,宋兆的妹妹宋青青与沈怀枫也是情投意合。
只是可惜,其母生他时难产,还未看他一眼便撒手人寰了。后来在一场兵变中,其父沈怀枫为保护皇帝中了一箭,沈怀枫将刚学会走路的稚子沈屹托付给皇帝后就也去了。
沈怀枫走后,皇帝大恸,追封沈怀枫与其夫人,其小儿赐字璟郎。
之后沈屹便被皇帝接到宫中由太妃亲自教养,其聪敏机灵,性子活泼,极得皇帝疼爱。沈屹年纪再大些,嫌宫里不自在,便跑去告诉皇帝他想出宫玩去。皇帝知这宫墙迟早拘不住这小子,便早早让他承了他父亲的爵位,将孩子放到军营中去历练。
届时沈屹年仅十岁。
沈屹出宫后,他经年混迹于市井中,京都三教九流各各行当的人都有他的朋友。且说听风去打听消息见过的那些个泼皮十有**都与沈屹打过交道。他们对这位少年将军可谓是赞不绝口,夸沈屹“璟郎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称沈屹是“郎艳独绝”。
市井那些泼皮大多都不通文字,却能学着说出几句好话来夸沈屹,听风听着听着都觉得,此人或许真是一个惊艳世人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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