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关南玉手疾眼快地捂住了蒋知涵的嘴，他贴着墙壁，缓慢地从背后抽出纸刀，一错不错地看着眼前的铁皮大柜。
鬼气顺着他的手臂流淌到纸刀上，白纸扎成的长刀在此刻散发出金属的光泽。
那人影动作一顿，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过头来。
神经在此刻绷到了最紧。说时迟那时快，两道身影同时移动，只听‘当啷’一声金属碰撞，擦出些许白色火花，借着一点微弱的光芒，关南玉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面孔。
是个长相还算漂亮的女生，就在他愣神的时候，对方也惊叫道：“你不是厉鬼？”
后退两步，关南玉收起了纸刀。
女生诧异地扫了他两眼，随后目光落在了关南玉的手臂上：“你身上有鬼气波动，你修的是鬼道？”
她能看出来？难不成是同行？
似乎是印证了他的猜测，蒋知涵看清女生面孔后眼前就是一亮：“云小姐，怎么是你啊？你不是消失了吗？”
他说着赶忙对关南玉解释道：“这位是云为裳，云小姐，我之前请她来帮我们公司驱邪，谁知道居然在这里见到她了。”
云为裳扫过面前的二人，目光在楼珩身上停留了三秒，疑惑的眼神一闪而逝，但眼看着楼珩走了过来他，她又收回了目光。
“才一天的时间又找了两位大师，看来蒋先生对我还是不太信任啊。”云为裳笑道。
半天不见蒋知涵嘴唇颤抖着不说话，云为裳问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蒋知涵脸色苍白：“云小姐，你觉得时间才过了一天吗？”
“怎么了？”
“可是我分明是一周前请您来的啊。”
这下，云为裳的神色也变了。
他们身后，关南玉也皱起眉，小声问楼珩道：“老板，一只厉鬼的修为得到什么程度才能同时改变人的记忆和时间？”
楼珩乜他：“我这样的。”
关南玉一噎：“老板你别开玩笑。”
楼珩动了动唇角：“盛放公司对意识的修正很浅层，一旦有外力的作用提醒就能意识到，比起意识修改，它更像是催眠。”
“也就是说，盛放公司里的鬼能短暂把你的一段认知放进潜意识？”关南玉点点头，“那么时间呢，它是怎么做到的。”
“是梦境。”
“梦境？”
“或许从走入这栋大楼开始，我们的身体就已经陷入了沉睡，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鬼怪对我们意识的构建。梦里的时间是分不出真假的，或许外面的身体已经过去了一周，但意识却只经历了一天。”
关南玉觉得悚然：“以老板你的修为也分辨不出来？”
楼珩淡然道：“这种浅层的梦境漏洞很多，看到了就一定能分辨出来。”他动了动手腕，“只不过进入了梦境就不能强行将他毁掉，一旦强行从内部突破，这个梦里所有的人都有彻底陷入大脑混乱的可能性。”
“那还是别了。”关南玉赶忙阻止。
光是他们知道的，这栋公司已经吞了五六个人了，谁知道《迷雾》的其他玩家们还被吞进来多少？从他们人生安全的角度来说，关南玉也不能这么做。
不过，关南玉问道：“老板你说只是浅层的梦境就已经吞了这么多人，更深层的梦境该会是什么样的？”
楼珩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的幽暗一闪而过，他语气有些低沉：“生死人肉白骨，只要梦境的操控者愿意，他可以把你一辈子人生都嫁接到梦里，哪怕你意识到了也一辈子逃不出被他操控的命运。”
“竟然真的有这种能力。”关南玉听得后背发寒，“那中招的人岂不是只能任人摆布？”
更要命的是，一旦这种能力被用在哪个国家大人物身上，对整个社会的威胁无疑都是巨大的。
“也不必太过担心。”楼珩缓和了一点语气道，“操纵深层梦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说世上没几个人能用，就是使用起来也需要大量鬼气支持，至少是成千上万的生灵同时祭祀，操纵者就算知道阵法如何运转，修为也不一定能匹配的上。”
“以老板你的修为呢？”
“不能。”
楼珩说的果断，关南玉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这世上也有老板做不到的事啊。”
“自然，我是厉鬼，并非神仙。”
不过连楼珩的修为都做不到，这世上应该也没几个人能做到了吧。关南玉彻底放心了。此时云为裳也走了过来，笑着问：“你们说什么呢？”
“随便聊些工作上的事。”关南玉道，“云小姐在这里有什么发现吗？”
说到这云为裳就脸色一跨：“别说了，除了昨天刚进来的几小时之外我一直在被鬼追，这地方简直邪门的厉害，我躲到哪里那群鬼都能找到我。”
“你是说那个跳楼的红衣女人了？”
这会换云为裳愣了：“什么红衣女人？我见到的是个男鬼啊？”
一股不详的预感浮上关南玉心头，也就是说，这片空间里除了红衣女人和眼睛，可能还有别的东西？
就在这时，公司内想起一阵尖锐的脑中铃声，刺耳的声音吓了关南玉一跳。
云为裳的脸色倏然变了：“不好！快走。”
话音未落，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在不远处的走廊尽头想起，那声音仿佛是谁在用指甲刮擦墙壁，催得背上的鸡皮疙瘩止不住的起。随着那声音由远及近，一双幽绿色的眸子缓缓睁开。
云为裳甩出符纸转身就跑，关南玉一把提住僵在原地的蒋知涵紧跟她的步伐。
四人中，只有楼珩神色淡然。
比起其他人的慌乱跑动，他抱着双臂闲庭信步，只是速度一点不落。走了一会，他的手搭上了关南玉的手背，从他手里接过了像只鹌鹑一样的蒋知涵。
关南玉动作一顿，随即明白了楼珩的意思。
老板一直是这样，不到关键时刻绝不出手。他认命的调整了一下状态，抽出背后的纸刀便迎了上去。那四肢匍匐的怪兽转瞬就到了眼前，比人头还大的利爪对着关南玉抓来，关南玉后跳两步，刀刃划出一个圆润的弧线，和爪子碰撞到一起。
那怪兽向后隆起后背，嘴巴微张发出令人头痛的尖叫声，离得近了，关南玉才看清他身上大片脱落的黑色皮毛，翻卷着露出猩红的皮肉和森然的白骨，随着怪兽的动作，他腮边的脸皮被大力撕扯，变成一条条红色的连接组织。
关南玉看的反胃，手上的动作更加迅速，他翻转刀刃，朝着那怪物的头颅拼命敲击，那怪物被敲了两三下才反应过来，身形如闪电般直冲向前，关南玉躲闪不急，腹部传来一阵巨力，整个人倒在地上，怪物张口就要咬下来，被他用纸刀死死抵住牙尖。
他用力的呼吸着，怪物的力气也愈发加大，战局一时陷入了僵局。
楼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把鬼气附着到刀尖上。”
关南玉闻言照做，他尝试调动身体里的鬼气，脑中幻想着将一团气体压制再压制，最后压制成薄如蝉翼的刀片，随着他的动作，和刀尖接触的怪物牙齿竟发出喀拉响声，以刀尖为中心发出蜘蛛网状的裂痕。
与此同时，三张符咒如利剑般飞来，带着凌厉的剑意落在怪物身上，那鬼气绕着符文流转一圈。
怪物惨叫一声，背上和口中同事炸开血花。关南玉只觉得手上一松，立刻跳出圈外。
云为裳喊道：“小心右侧！”她同事右手捻剑诀，口中念念有词。
“赫赫阳阳，日出东方，吾敕此符，普扫不祥，口吐三味之水。眼放如日之光，捉鬼用天蓬力士，破病用镇煞金刚，降伏妖怪，化为吉祥！”
金光呈缚网装笼住怪物的身形，关南玉右手一档，怪物竟飞出三米多远，撞在墙面上。
关南玉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肘，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纸刀，纸刀在鬼气的波动下有些轻微翻卷，可力量却在短期内提升了不知多少倍。
原来是这么用的，关南玉笑了起来。
怪物眨眼间就到了他面前，它的皮肉被符文炸过之后看起来更加恐怖，随着它的动作，它身上结虬的肌肉一寸寸暴起，几乎要把身上的黑色皮毛撑的破裂开来，天空中落下一片片沾着猩红的黑色。关南玉手上转了个漂亮的刀花，朝着怪物的腹部猛地击打而去。
怪物刚想躲避，谁知关南玉一晃跳出圈外，同时一脚踹上旁边的柜子，铁皮柜轰然倒下，重重砸落在怪物脊背上，将它的脊骨都砸断了几根，趴在半晌才爬起来。
关南玉没有犹豫，趁此机会转身就跑。
云为裳已经有些看呆了，她来不及详细询问，身后的怪物就已经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啊啊啊！”怪物幽绿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关南玉，突然之间，它脸上的皮肉像充气气球一样暴起，正只怪兽的身体在一瞬间膨胀了数倍。云为裳手中操纵剑诀攻击，淡淡的金光打在怪物身上，可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愤怒的怪物右脚用力踏了一下地面，滔天的气浪从走廊尽头席卷而来，云为裳摔倒在地，关南玉也忍不住脚下不稳，他摇晃了两下向前倒去。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关南玉摔进了一个有些冰冷的怀抱中。
楼珩拦着他的肩膀，两个人的站姿很近，近到关南玉能感受到微凉的气息喷洒在他耳廓，思维一时之间有些混乱。
怪物越来越近，关南玉却提不起紧张的情绪。耳边只有一片安静，他呆呆地想着。
原来老板真的是没有心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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