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团雷云的移动速度并不算快，相反它甚至还会停下来等一等离远的老鹤。
一鹤一云在云间穿梭，在洛黎眼中，与其说是追逐，瞧着更像是小朋友间的嬉闹玩耍，他点点头，心道：也对，老小老小，保不齐这俩还真能凑成一对活宝。
洛黎脚下渐渐慢了下来，直至完全停下，他嘴唇微张，愣在原地，只见刚刚还在不远处与老鹤躲猫猫的小雷云，左右摇晃忽而变成小鲲的模样，摆着尾巴跃入缥缈轻烟，消失在他和老鹤的视线内。
“云呢？”洛黎疾步追赶，却见老鹤杵在那儿，一动不动，“你怎么站……”
他迈出的前脚突然失去支撑，整个人失了平衡，眼看歪着就要整个人倒下，老鹤一翅膀拍在他胸口，洛黎慌忙抱住，被拎回岸边。
洛黎提着下摆，俯下身脱下湿透的鞋袜，摇了摇头：“这儿怎么还有条河？”
他抬眸望去，天河如一条银链铺展天际，将云端划作两岸，水面光滑如绸，宛若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霞光，映着云烟的缥缈和缤纷的流光。
雷云浮出水面，悬于半空，左右摇晃，似是挑衅着被天河阻拦前进道路的洛黎和老鹤。
洛黎干脆脱下另一只鞋袜，抬腿便要迈入，被老鹤一把拽回，他满眼疑惑地看着它。
老鹤站在岸边探头望向河底，洛黎学着它一同看去，河水清澈，河底暗流交错，波澜如潜龙翻腾，偶尔翻涌出细微的旋涡，自河底缓缓升起，冒出河面炸开，惊起阵阵涟漪，在霞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小雷云的倒影从他眼前渐渐游向对岸，洛黎抬眸去看。
河对岸，一棵苍老的建木巍然矗立，直指苍穹。根底似是埋在云层之下，树冠茂密如撑开的伞，仿佛在默默守护着这段通天入地的古老路径。
枝叶间闪烁着粒粒微光，树干上流光盈盈远远看着，似是布满了古老的符文。
传闻，建木是天地间的桥梁，凡人若是能环树攀援而上，便能直达天庭，向神索要一个愿望。
“这竟然是真的。”洛黎不由出声惊叹，神色诧异。
小雷云移动速度时快时慢，忽而没入河面，忽而自他们眼前掠过。
洛黎索性不再追，站在远处，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它。
小雷云许是玩闹累了，也或许是觉得无趣，缓缓停落在树梢，幻化成一只慵懒的黑猫，冲它摇着尾巴。
这一刹，他忽然觉得，它约莫是误会他们在与它玩闹。
“扑通”一声，洛黎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溅了一脸的水，透着春末河水的微凉，却并不让人讨厌。
他扭头去看，只见老鹤扑腾着翅膀在河水中浮浮沉沉，豆大的眼中闪烁着惊慌失措。
“我去，你让我别下去，你下去作甚？”洛黎伸着手，寻着合适的角度，试图将老鹤拽上岸，可无奈，岸边湿滑，老鹤又实在是扑腾得要命，左右是寻不到好的地点，好的时机，“别扑腾了，伸手，赶紧伸手。”
老鹤的翅膀他倒是一点没摸着，这天河的水倒是被硬生生灌了几口，长发如海藻般贴在衣上，竟多了几分重量。
老鹤被洛黎这么一吼，倒是不扑腾了，安静地伸着翅膀，藏在翅膀下的小爪子勾着洛黎的衣衫，带着他一同往河底坠去。
“哎呀，要沉下去了沉下去了，赶紧蹬腿蹬腿，你也别完全不动，随波逐流哇！”洛黎拽着老鹤被打湿后没几根毛的翅膀，整个后背几乎就要与地面平行，可还是没能止住被拖下河的趋势，只得仰着脖子高呼，“救命救命！”
距离瑶池仙会已经过去许久，那时天庭热闹，随处可见有赶路的仙真，腾云驾雾或是乘鹤驾鹿与他擦身而过，见着了互相颔首就当是打了照面；可眼下，仙真赶路留下的道道云痕倒是随处可见，却鲜少见仙踪。
洛黎喊了许久，眼见老鹤就要翻白眼背过气去，他早已拽麻了的手，隐隐就要脱力松开。
“老鹤，如果我实在坚持不住，选择独自苟且，你可莫要怪我，我尽力了。”洛黎这一开口，声音嘶哑，浅咳两声又道，“我真尽力了。”
“老鹤，你若是去了，我会给你多烧些纸钱，再不济，我去给你走走后门，瞧瞧能不能给你买个转世为人的机会。”洛黎这人就这样，此时头晕眼花，四肢乏力，但嘴越是停不下来，烂话越说越多，以至于到后边胡言乱语越多。
老鹤冷静下来倒是自若，瘸了的腿，在水里倒是与寻常无异，浮在河面上，看洛黎叨叨说了许多，皱着眉头，想将他一同拽下河，许是担心洛黎万一下河真的又死了，所以并没有真的那么干。
洛黎絮絮叨叨的话，没有让老鹤感动半分，倒是惊得在树梢休憩的雷云匆匆移来，没入水下，将老鹤驮起，见它安放在四仰八叉躺在河畔的洛黎身侧。
“老鹤，你这挂的有点快啊，我这就能看到你魂魄了？”洛黎伸手朝老鹤探去，被鸟喙狠狠啄了一下，吃痛收回，“老鹤，你作甚？”愁容忽从眉间散去，他撑着身子摇晃着坐起，看着面前湿透的秃顶老鹤，“你咋秃了？”
老鹤一翅膀扇在洛黎的脑门上，他两眼一闭，腿一蹬，晕了过去。
轻烟似芦苇，随风轻摇，隐隐发出沙沙声，与水波轻吻岸边的絮语交织成一曲低吟的仙乐。风穿过建木枝叶的缝隙，带着斑驳的光影落在仰躺在河旁的洛黎身上。
他身上的衣物早已晒干，风轻轻拂过，卷着衣上飘带微微扬起。
洛黎沉在梦中，只觉周身感知渐行渐远，他恍惚间，好似回到了凡间，那日他按时下班，与关系交好的同事一同走出办公大楼，再步入地铁站，地铁驶过轨道的声音与嘈杂人声交融，开得过高的空调温度，以及人群间的拥挤，一切都那么的熟悉。
忽一道光随他迈出地铁站口，一同划开了洛黎的梦境，他又陷入一片黑暗，他缓缓睁开眼，眼前一片蔚蓝，耳边水声潺潺，他看到河底暗涌拍打着碎石；看到无数气泡自小渐大从身旁浮过；看到各种叫不出名的奇怪鱼种，绕着自己环游，时间再此刻变得缓慢。
“啪”，不和谐的声音涌入耳中，渐渐只觉脸颊发烫，耳畔有人喊他姓名。
“谁打我！”洛黎皱着眉头，捂着脸，坐起身，眯着眼扫向眼前陌生的环境。
老鹤高举的翅膀缓缓落下，装作若无其事，时不时用鸟喙啄着岸旁细碎的卵石，仰头径直咽下，不消片刻，又甩着长颈吐出，落在水面蹦了几蹦，沉到河底。
他揉着脸，张嘴左右挪动，脸颊火辣辣得疼，洛黎看着老鹤不自然地行为，缓缓道：“你下手也忒狠了。”
老鹤眨着豆大的眼眸，摇了摇头，看向落在一旁的小雷云，洛黎也扭头去看，之前原本瞧着乌压压的一朵云，云冠顶竟隐隐浮了道七彩的虹，似倒戴的王冠，熠熠生辉。
小雷云见他醒来，本左右摇晃得激烈，大抵是意识到老鹤要甩锅给它，云体内忽明忽暗，“嘭”一声响，一道闪电劈在老鹤脚边，击碎了一块卵石，碎末迸射，四散而去。
“危险了，这就很危险了。”洛黎抱着头，挪开了些位置，自己才刚刚醒来，可不想又昏过去一次，“老鹤，你赶紧劝劝？”
梦中的场景恍如昨日，可他知道他入天庭已有月余，按照凡间科技发展的进步水平而言，早已不该是他印象中的这番场景。
他看着老鹤张着翅膀再与小雷云比划着什么，虽说看不明白，但他莫名觉得他俩应该是有共同语言的。
洛黎起身，看着不见底不见顶的建木，深深叹了口气，正欲转身离开，眼角余光忽然瞄到一堵墙。
他有些好奇，回身走了过去，绕着它上下打量，这原来不是墙，而是一扇石门，门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印，仔细瞧着，总觉得眼熟，抬眸瞥到建木，才意识到，它与建木树干上的符印竟有些相似，门后空无一也，门上挂着两个铜环，洛黎伸手握住，又推又拉，纹丝不动。
老鹤走到他身后，与他一同盯着石门，一动不动。洛黎回头去看，扫见小雷云缩了体积，落在老鹤拳头大的脑袋上，像是戴了顶云絮做的帽，有趣极了。
“这难道就是国产仙侠版的任意门？”洛黎双手环胸，口中不住“啧啧”赞叹，“博大精深。”
老鹤不知缘何，忽然蹲下身，一翅膀将洛黎扫上他的后背，容不得他半分拒绝，还未等他坐稳，脚下一蹬，展翅越过天河，驮着他急速离去。
“老鹤……”洛黎愣了好半天，回过神时，身后早已看不见那扇门，他摇摇头，知道自己问了许是也问不出答案，干脆换了话题，“老鹤，咱们现在去哪里？”
这个问题并不需要老鹤开口，因为洛黎发现，他们马上就到了。
雷云演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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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鹤和小雷云之间的沟通方式，就是你画我猜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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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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